宋亚轩正欲转身走向吧台给自己倒杯水的脚步,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过于亲昵的称呼和那明显带着哭腔、充满自厌的声音,硬生生顿住了。他背对着少年,身形有一瞬间的僵硬。这个称呼太过亲昵,太过陌生,与他“宋总”的身份和此刻的情境格格不入。一股强烈的违和感涌上心头,甚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不悦。他从不允许任何人用这种带着依赖性的称呼。
然而,身后那极力压抑的、细碎的啜泣声,和那件披在少年身上、被雨水浸得半湿、价值不菲的昂贵大衣,又像无形的绳索,绊住了他离开的脚步。那哭声里的脆弱和无助是如此真实,像针一样扎进空气里。
他缓缓转过身。
少年仰着脸看他,泪水终于滚落下来,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上冲出两道湿痕。他紧紧攥着那件浅灰色羊绒衫的一角,指关节用力到发白,肩膀还在无法控制地轻颤着,眼神里是毫不作伪的、脆弱到极点的恐慌,仿佛宋亚轩此刻转身离开,他就会立刻被重新抛回那冰冷绝望的暴雨深渊。
那种被完全依赖、被当成唯一救命稻草的眼神,像一根极细的针,精准地刺中了宋亚轩内心深处某个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早已被商业法则和驱魔生涯冰封的角落。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纯粹的脆弱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宋亚轩的薄唇抿得更紧,下颌线条绷得如同刀削。他沉默地与少年含泪的、充满祈求的目光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只有少年压抑的抽噎声在安静的休息室里格外清晰,敲打着冰冷的寂静。
最终,宋亚轩几不可闻地、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几乎消散在温暖的空气中。他眼中的冷硬和审视,终究被那铺天盖地的、孩童般的脆弱冲淡了几分。他重新迈开步子,却不是离开,而是走向沙发。
他伸出手,这次动作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轻微的别扭和生涩。他笨拙地、用指尖极其迅速地,在少年湿漉漉、还带着雨水凉意的发顶上,像对待某种易碎品一样,力道极轻地、几乎算不上一碰地、象征性地拍了一下。触感冰冷而柔软。
“去洗澡。”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没什么温度,但之前那点命令式的强硬却悄然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无奈的、生硬的平铺直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不会弄脏。”他补充了一句,像是为了解释自己这反常的举动,又像是对少年那句“身上脏”的、笨拙的安慰。
说完,他迅速收回了手,仿佛那柔软的湿发带着灼人的温度。他不再看少年瞬间亮起来的、如同星辰坠落的惊喜眼眸,径直转身走向休息室角落那个简洁的小吧台,背对着沙发,开始摆弄咖啡机,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水流注入玻璃杯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紧绷的寂静。
“哗啦——”
片刻后,浴室里终于传来了清晰的水声。氤氲的热气迅速模糊了磨砂玻璃门,温暖的湿气开始弥漫。宋亚轩背对着浴室门,站在吧台边,手里握着那杯温水,却没有喝。他望着窗外依旧不知疲倦肆虐的风雨,眼神有些放空,眉心微微蹙着。杯壁传递来的暖意,似乎也无法驱散他心中那丝因这意外插曲而升起的、莫名的烦躁和……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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