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枪声

第十七章 “仓库里的枪声”

城西7号码头，废弃已久。海风裹挟着咸腥和铁锈的气味，吹动着破损的篷布，发出猎猎声响。旧3号仓库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昏暗的天光下。

黑色商务车在距离仓库几百米外的一处废弃集装箱后停下。

“外围清理过了，没发现明显埋伏，但里面情况不明。”郭城宇的声音从加密耳机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结构图发给你们了，至少三个出入口，内部堆满废弃机械，视野很差。小心。”

池骋靠在座椅上，姜小帅正在给他腰间的伤口做紧急止血和加固。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差，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吴所畏看着他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你留在这里接应，我一个人进去。”

池骋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让吴所畏后面的话全都噎了回去。

“要么一起，要么都别去。”池骋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他推开姜小帅的手，动作有些吃力地套上一件防弹背心，又将另一件塞到吴所畏怀里，“穿上。”

吴所畏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只能快速穿上沉重的防弹背心。

“听着，”池骋抓住他的手腕，目光沉静而专注，“我们的首要目标是确保林夏的安全。林叙交给我。无论发生什么，跟紧我，别冲动。”

吴所畏重重地点了下头。

两人下了车，借着废弃集装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仓库。姜小帅留在车上负责技术支持和远程指挥，郭城宇的人则分散在仓库外围，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

仓库的大门虚掩着，留下一条漆黑的缝隙。池骋示意吴所畏跟在身后，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沉重的铁门！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在空旷的仓库内回荡。

仓库内部空间极大，堆满了生锈的集装箱和废弃的龙门吊部件，光线昏暗，只有几缕天光从破损的屋顶投下，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和灰尘味。

“我来了！”吴所畏扬声喊道，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激起回响，“林叙！放开我妹妹！”

短暂的寂静后，仓库深处传来林叙那特有的、带着一丝阴柔的嗓音：

“很好，很守时，我的好弟弟。”

伴随着话音，一盏刺眼的白炽灯在仓库中央亮起，照亮了被绑在椅子上的林夏。她小小的身子被绳索捆着，嘴巴被封住，脸上满是泪痕，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恐。林叙就站在她身后，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把玩着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他看起来比之前憔悴了许多，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却更加疯狂和不稳定。

“哥…哥哥…”林夏看到吴所畏，发出模糊的呜咽，努力挣扎着。

吴所畏的心瞬间被揪紧，他下意识想冲过去，却被池骋一把按住。

池骋的目光扫过整个仓库，警惕地注意着每一个可能藏匿敌人的角落，最后定格在林叙身上，声音冷得像冰：“林叙，放开孩子。你的目标是我。”

林叙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池骋，我的好表弟，你都这副样子了，还逞什么英雄？”他的枪口若有似无地划过林夏的头顶，“我的目标从来都很明确——我要‘钥匙’，完整的‘钥匙’。”

他的目光转向吴所畏，带着一种贪婪和审视：“本来想用温和点的方式，可惜你们不配合。现在，只好用点非常手段了。”

他抬了抬下巴：“吴所畏，过来。让我采集你的脑脊液，我保证放了这个丫头。”

“你休想！”吴所畏咬牙。

“哦？”林叙挑眉，枪口突然下移，抵在了林夏的太阳穴上！小女孩吓得浑身一颤，眼泪流得更凶。

“不要！”吴所畏失声喊道。

“那就按我说的做！”林叙厉声道，“我的耐心有限！”

“林叙！”池骋上前一步，将吴所畏挡在身后，尽管他因为伤痛脚步有些虚浮，但气势却丝毫不减，“你以为拿到‘钥匙’苏婉和刘晋就会放过你？你手上沾的血，比他们只多不少！”

“闭嘴！”林叙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枪口死死顶住林夏，“都是你们逼我的！是苏婉那个贱人先背叛我！是你们池家一直咬着我不放！还有你！”他死死盯着吴所畏，“你凭什么能得到一切？！父亲的关注，池骋的保护…你凭什么？！”

他的精神显然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状态。

吴所畏看着濒临崩溃的林叙，又看了看吓得几乎要晕过去的林夏，大脑飞速运转。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好，我过去。你放开她。”

池骋猛地攥紧了他的胳膊，用眼神制止他。

吴所畏回头看了池骋一眼，那眼神里带着恳求，也带着决绝。他轻轻挣开池骋的手，低声道：“信我。”

然后，他举起双手，一步步朝着仓库中央的光圈走去。

“站住！”在距离还有十米左右时，林叙突然喝道，“把身上的通讯设备和武器都扔掉！”

吴所畏依言照做，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和一把小刀，扔在地上。

“很好。”林叙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笑意，他示意吴所畏继续靠近。

就在吴所畏走到距离林夏只有五米远的地方时，异变陡生！

“砰！”

一声轻微的、安装了消音器的枪响！

子弹不是射向吴所畏，也不是射向林夏，而是精准地打碎了林叙头顶上方悬挂着一个锈蚀的铁钩！

沉重的铁钩带着风声直坠而下！林叙下意识地侧身躲避！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一直看似虚弱靠在门边阴影处的池骋，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猛地暴起前冲！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身受重伤的人，目标直指林叙！

同时，吴所畏也动了！他没有去救林夏，而是朝着与池骋呈夹角的方向扑向林叙的下盘！这是他们下车前通过眼神短暂交流过的战术——池骋吸引正面火力，吴所畏负责干扰和下绊！

林叙毕竟不是专业杀手，被这突如其来的配合打乱了节奏。他仓促间对着池骋的方向开了一枪！

“噗！”子弹打在废弃机器上，溅起火星。

池骋已经近身，一只手闪电般擒向林叙持枪的手腕，另一只手握着的匕首直刺对方肋下！

林叙慌忙格挡，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而吴所畏也成功抱住了林叙的一条腿，用力将他往后拽！

“小畏！带林夏走！”池骋在搏斗中嘶吼，他的伤口显然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迅速染红了腰间的绷带。

吴所畏看了一眼和池骋缠斗的林叙，又看了一眼近在咫尺、吓得瑟瑟发抖的林夏，一咬牙，松开林叙的腿，扑过去用捡起的小刀割断林夏身上的绳索，撕掉她嘴上的胶带。

“别怕！跟我走！”他拉起林夏，转身就往仓库门口跑。

“想跑？！”林叙见状，眼神一狠，竟不顾池骋的纠缠，强行调转枪口，对准了吴所畏和林夏的背影！

池骋瞳孔骤缩！

“小心！”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林叙撞开，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枪口的前方！

“砰！”

又一声沉闷的枪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吴所畏猛地回头，看到的景象让他魂飞魄散——

池骋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左肩胛处爆开一团血花！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却依旧死死抓着林叙持枪的手，不让他有机会开第二枪！

“池骋！！！”吴所畏目眦欲裂。

林夏吓得尖叫起来。

林叙看着中枪的池骋，脸上露出疯狂而得意的笑容，他奋力想要挣脱，再次举枪。

就在这时——

“砰！！！”

第三声枪响，震耳欲聋！不同于安装了消音器的前两声，这一声巨响在空旷的仓库里引发了巨大的回音！

子弹从仓库高处的某个阴影角落里射出，精准地命中了林叙的右手手腕！

“啊——！”林叙惨叫一声，手枪脱手飞出。

是郭城宇安排的狙击手！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仓库大门被猛地撞开，郭城宇带着人冲了进来，迅速控制住了捂着手腕惨叫的林叙。

吴所畏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松开林夏，疯了一样冲到池骋身边。

池骋跪在地上，右手死死按着左肩不断涌出鲜血的弹孔，脸色白得像纸，呼吸微弱，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却还在努力看向吴所畏的方向。

“你…没事…”他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吴所畏的眼泪瞬间决堤，他跪下来，手足无措地想要按住那个可怕的伤口，温热的血液却不断从他的指缝间涌出。

“救护车！叫救护车！！！”他朝着冲过来的郭城宇嘶吼，声音破碎不堪。

池骋看着他满脸的泪水和恐慌，似乎想抬手替他擦掉，手臂却无力地垂落。他最后深深看了吴所畏一眼，像是要将他刻进灵魂深处，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重重地倒在了吴所畏的怀里。

“池骋！池骋你醒醒！你不准死！我不准你死！”吴所畏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绝望的哭喊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怀里的重量沉甸甸的，带着生命的温度，也在飞速流逝。

仓库外，由远及近的救护车警笛声，成了此刻唯一救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