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去北京

正文：

医生说王一博的伤不算严重但需要长期在医院观察。我把小小托付给了刘浩，每天陪护在王一博身边。

他身体太虚弱，只能吃一些流食，再就是每天要输营养液。王一博的手很好看，骨节清晰，又白又嫩，当之无愧的少爷手。

可现在那只手上已经布满了针眼，没有了往日的白里透红，有的只是苍白。

王一博半靠在病床上，盯着输液管发呆。我将手缓缓靠近，轻轻握住输液管的底部。

注意到我的动作，王一博转过头道：“你在干嘛？

“啊…啊我怕你冷，想给你捂得暖一点。”

听到我的回答，王一博没有再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垂着，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微微颤抖。我慌忙站起来用袖子为他擦泪，可更多的泪水无声地从他眼角滑落，顺着太阳穴，洇入乌黑的发丝里。但这泪水不再是冰冷的绝望，而是掺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委屈、难过、不敢置信…

而每一滴泪都像是滚烫的熔岩，灼烧着我。

良久，王一博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耗尽力气的沙哑，几乎气若游丝：“……疼。”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我的心口反复碾磨。我立刻想起护士的嘱咐，麻药效力过去，伤口会开始剧痛。

“哪里疼？手吗？还是身上别的地方？”我急声问，下意识想站起来去叫护士，却又舍不得中断这刚刚重新建立起来的、脆弱如蛛丝般的连接。

王一博却微微摇了摇头，眼睛依然闭着，泪水却流得更凶，甚至带上了细微的、压抑的抽噎：“……哪里都疼。”

心口最疼。被放弃的疼，被丢下的疼，听到那些决绝话语时万念俱灰的疼，在雪地里失去意识前冰冷刺骨的疼……它们比任何伤口都更深刻，更难以忍受。

这次我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我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伤口，极轻极轻地握住了王一博没受伤的手腕，那纤细的腕骨凸出得令他心惊。

“我知道，”我的声音哑得几乎破碎，带着无法掩饰的哽咽和颤抖，“都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你疼了。”我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我们交叠的手边，传递着无声的忏悔和承诺。

王一博没有挣脱，任由我握着，只是眼泪流个不停，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借此冲刷干净。

护士再次进来换药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那个英俊却憔悴不堪的男人半跪在床前，额头抵着病人的手腕，肩膀微微耸动，而床上的年轻人闭着眼默默流泪，紧抿的嘴唇却不再是最初那种全然拒绝的弧度。

气氛明显不同了。护士小姐经验丰富，了然地将东西放下，轻声提醒：“情绪不要太激动，对伤口恢复不好。小心别碰到他受伤的手。”

我闻声立刻抬起头，眼睛通红，却努力对护士挤出一个感激的表情，小心地松开手，站起身退开一步，让出空间，但目光始终紧紧跟随着王一博。

换药的过程有些疼，王一博蹙紧了眉，咬住了下唇，却一声不吭。我站在一旁，看得心如刀绞，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护士离开后，我去卫生间仔细用热水洗了毛巾，回来小心地给王一博擦脸，拭去泪痕和冷汗。王一博始终闭着眼，却微微偏过头，将脸颊更贴近那温热的毛巾，这是一个极其细微却让我狂喜的依赖动作。

我整理好一切，重新坐回床边的椅子，依旧轻轻握着王一博没受伤的那只手。“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陪着你。”我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如果在这之前有人告诉我我会用这种语气跟王一博说话，我可能打死也不会相信。

王一博终于缓缓睁开眼，哭过的眼睛像被水洗过的琉璃，清澈却脆弱，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小心翼翼的试探，望着我。

“你不走？”声音很轻，带着极易察觉的害怕，害怕这刚刚得到的温暖又是镜花水月。

“不走。”我斩钉截铁，俯身靠近他，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去，“以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除非你亲口说讨厌我，不想再见我，否则我绝不离开。我发誓。”

王一博怔怔地看了我几秒，似乎是在判断这句话里的决心有多重。最终，他极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又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的眉宇似乎真正舒展了一些，呼吸也渐渐变得均匀绵长。

他太累了，身心俱疲，很快便在我专注而守候的目光里沉沉睡去。这一次，他没有再蹙眉，也没有不安的呓语，只是安静地睡着，握着我的手微微放松，却没有松开。

阳光透过窗户，完全洒满了病房，落在王一博苍白的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边，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分明。我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心中那片荒芜的冰原终于照进了实质的暖阳，开始了缓慢而坚定的融化。

我知道，裂痕仍在，伤痛未愈。我犯下的错需要漫长的时间去弥补，失去的信任需要一点一滴重新累积。王一博的心被彻底冻伤过，即使回暖，也会留下敏感的痕迹，需要我付出加倍的耐心、爱和温暖去小心呵护，再不能有丝毫的疏忽和伤害。

我低下头，嘴唇极其轻柔地、珍惜地碰了碰王一博缠绕着纱布的手指。

“睡吧，一博。”我用气声低语，像是在许下一个郑重的誓言，“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北京。”

寒冬依旧，病房外或许仍有风雪。但在这个充斥着消毒水味的房间里，我预感春天应该不会很远了。

一博，我们都要爱的痛彻心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