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入耳的喘息与低语像毒蛇般钻进余音耳朵,他僵在卧室门口,目光死死盯着床上纠缠的身影。男人宽厚的脊背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他的父亲,余海盛。而当那个女人侧过脸,露出颈间熟悉的珍珠项链时,余音感觉自己像被人狠狠抽了几耳光,眼前阵阵发黑,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是林阿姨。是陈砥的妈妈,陈叔叔的妻子,那个总笑着叫他“小音”、给他塞进口巧克力的林茵。
脑海里瞬间炸开无数碎片:小时候爸爸突然从公司辞职,和妈妈大吵时摔碎的花瓶;爸爸甘愿去陈家当司机时,妈妈眼底的落寞;林茵每次看他时,那过于温柔的眼神……所有被忽略的细节在此刻拼凑成一把利刃,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脏。
陈砥怎么办?
这个念头像冰锥般扎进脑海,余音再也撑不住,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他用手死死攥着头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牙齿咬在毫无血色的嘴唇上,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压抑的哽咽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像受伤的小兽在悲鸣。
卧室里的动静戛然而止。余海盛回头看到坐在地上的儿子,脸“唰”地白了,慌忙拉过被子遮住林茵,两人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拉链声和布料摩擦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小音,你听爸爸解释……”余海盛的声音带着慌乱,整理衬衫的手一直在抖。
林茵也披好了睡袍,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往日优雅的模样荡然无存:“是啊小音,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阿姨说……”
余音慢慢站起来,腿软得晃了两下,扶着墙才站稳。他没看他们,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我在客厅等你们。”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向沙发,脊背挺得笔直,却藏不住那细微的颤抖。
余海盛和林茵一前一后走进客厅,低着头不敢看他。余音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盯着茶几上的果盘,里面的苹果红得刺眼,像极了此刻他眼底翻涌的血色。
“小音,爸爸……”余海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余音打断。
“你这样对得起妈妈吗?”余音抬起头,眼睛红得吓人,里面却没有眼泪,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
余海盛的脸更白了,避开他的目光:“小音,你知道的,我和你妈妈之间……早就没有爱情了。”
“所以你就找到了真爱?”余音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嘲讽,“那我是不是该恭喜你们?恭喜我爸爸和我最好朋友的妈妈,找到了伟大的爱情?”
他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两人身上,余海盛的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林茵的眼圈红了,走上前想拉他的手,被余音避开了。
“小音啊,阿姨知道这样不对,”林茵的声音带着哭腔,美丽的眸子里盛满哀求,“你是个好孩子,你帮帮阿姨好不好?阿姨平日里对你的好,你都记着的对不对?”
余音看着她那张与陈砥有几分相似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阿姨,您考虑过陈叔叔吗?您考虑过……陈砥吗?”
提到陈砥的名字,林茵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苦笑了一下,眼神里充满无奈与不甘:“小音啊,你不明白,我和你爸爸……我们高中就认识了,是彼此的初恋啊。”
“求您别说了!”余音突然崩溃地大喊,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我不想听你们的故事!你们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怎么能把这种事说成爱情?!”
偷情、背叛……这些肮脏的字眼像魔咒般在他脑海里盘旋。他猛地想起自己的名字——余音。林茵的“茵”,余音的“音”,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隐秘的嘲讽吗?
余音深吸两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面前两个垂着头的人,一字一句地说:“爸爸,林阿姨,对不起。这件事我必须告诉妈妈和陈叔叔,我不能看着你们一错再错。”
话音刚落,“扑通”一声,林茵突然跪在了他面前。她抓住余音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哭喊着:“小音啊,算阿姨求你了!你不能告诉你陈叔叔,你这是要逼死我啊!阿姨知道错了,阿姨真的知道错了……”
余音用力想挣脱,却被她抓得更紧。他看着这个平日里保养得宜、优雅得体的女人,此刻哭得妆容花乱,像个濒临绝望的疯子,心里五味杂陈。他用力把她扶起来:“阿姨,您别这样,您别怪我,我不能对不起任何人,更不能对不起陈砥。”
“不……不是这样的……”林茵摇着头后退,突然看到果盘里的水果刀,眼神猛地一厉。她冲过去抓起刀,狠狠抵在自己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皮肤,渗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阿姨!您别做傻事!”余音吓得脸色惨白,僵在原地不敢动,生怕刺激到她,“您先把刀放下,有话我们好好说!”
“茵茵!你疯了?!”余海盛也慌了,上前一步又不敢靠近,声音都在发颤,“快放下刀,小音会理解的,我们慢慢说……”
“没用的……”林茵哭着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就算我不死,他们知道了也会逼死我的!陈砥爸爸那个性子,他不会放过我的……”她看向余音,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小音,算阿姨求你了,你替阿姨保守这个秘密吧,不然阿姨真的活不下去了啊……”
她突然跪行两步,抓住余音的裤脚,把脸埋在他的膝盖上:“阿姨知道你和陈砥关系好,就算为了陈砥,你帮帮阿姨好不好?你也不想看到陈砥痛苦的,对不对?他要是知道了爸妈变成这样,他会崩溃的……”
“陈砥”两个字像重锤般砸在余音心上。他仿佛能看到陈砥得知真相时,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会变得多么冰冷,多么痛苦。余音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哆嗦着,看着眼前这个用生命相逼的女人,又想起旁边手足无措的父亲,最终,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好。”
那个字轻得像叹息,却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走出那栋楼时,阳光刺眼得让他睁不开眼。余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的,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像被抽走了灵魂。他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发呆,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怎么面对陈砥?
这个问题像鬼魅般缠着他,让他喘不过气。
“音音!走,陪我去打球!”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陈砥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额头上还带着汗珠,二话不说就拽住余音的脖领往外拖。他刚打完一场,浑身是劲没处使,只想拉着余音去球场虐菜。
“你别拽我……我不去。”余音挣扎着抓住他的胳膊,指尖冰凉。
“你不去?”陈砥停下脚步,挑眉看他,“我打球你都不爱看了?以前不是天天追着我看吗?”
“陈砥,我真不想去,”余音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声音闷闷的,“天气太热了,再说我也不会打。”
陈砥盯着他看了半天,总觉得这小子最近不对劲。眼神飘忽,说话躲躲闪闪,以前天天黏着他,现在却像只受惊的兔子,一靠近就想跑。放学不一起走,约他打球说太热,叫他去吃火锅说上火,问他是不是不舒服,又说没事。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陈砥的语气沉了下来,眼睛微眯,带着审视的意味。
余音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那天卧室里不堪的画面瞬间冲进脑海,让他一阵眩晕。他慌忙摇头,声音磕磕巴巴:“怎、怎么可能……我什么时候瞒过你?”
陈砥往前凑了一步,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水味。陈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你确定?”
他的目光太亮,太直接,像要穿透余音所有的伪装。余音的心脏狂跳起来,攥着衣角的手沁出了汗,只能死死低着头,不敢看他。
秘密像一把锁,锁住了他所有的话,也锁住了他看向陈砥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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