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学员赶到时，只看到一片狼藉的厂房和倒在地上的铁脊兽尸体。
“凌教官！你们没事吧？”带队的教官跑过来，看到凌砚手臂上的伤口时瞳孔一缩，“快叫医疗兵！”
“不用。”凌砚按住想上前处理伤口的学员，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缩在石柱旁的苏郁。少年裹着他的外套，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下巴，像只受惊后藏进壳里的蜗牛。
“苏同学，你怎么样？”戴眼镜的Beta小声问，刚才的混乱里他根本没看清苏郁做了什么，只觉得凌教官把人护得很紧。
苏郁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后颈的腺体还在隐隐发烫，那股属于Omega的信息素像被关进笼子的野兽，在凌砚外套的冷冽气息里焦躁地冲撞。他能清晰地闻到凌砚的味道——钢铁的冷硬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本该是极具侵略性的气息，此刻却奇异地成了他的庇护所。
“这里不安全，先撤回临时营地。”凌砚突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仿佛刚才那个信息素失控的Alpha只是错觉。他脱下作战服外套，随手递给旁边的学员，“把这个处理掉。”
苏郁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件外套上还沾着他的信息素，他想提醒，却被凌砚递过来的眼神制止了。男人的目光很深，像在说“别声张”。
临时营地扎在一处废弃的防空洞里，用能量屏障隔绝了外界的辐射。
苏郁缩在角落的睡袋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医疗兵正在给凌砚处理伤口，粒子匕首划开的口子很深，皮肉外翻着，看得人头皮发麻，可凌砚全程没皱一下眉，只是偶尔目光会扫过他这边。
“凌教官，您这伤得缝几针啊？”医疗兵一边消毒一边咋舌，“铁脊兽的爪子带辐射，幸好您反应快，再深一点就伤到筋骨了。”
“嗯。”凌砚的视线落在苏郁的睡袋上，那里像鼓起一个小小的包，连呼吸声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知道苏郁在害怕。
刚才在厂房里，那股浓郁的白梅香几乎要将他淹没。作为顶级Alpha，他对Omega信息素的敏感度远超常人，尤其是这种未经标记的、带着脆弱感的气息，足以让任何Alpha失控。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不是靠理智，而是靠苏郁那双含着泪的眼睛。
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却又带着一丝隐秘的依赖。
“好了，凌教官，您注意别碰水。”医疗兵包扎好伤口，收拾东西离开了。
防空洞里只剩下他们几个人，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苏郁闭着眼装睡，感觉有人在他身边坐下。熟悉的冷冽气息靠近，他的睫毛控制不住地颤了颤。
“睡不着？”凌砚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苏郁没动。
“刚才……”凌砚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为什么要冲出来？”
苏郁的指尖在睡袋里攥紧了。他能感觉到后颈的热度又上来了，那股被压制的信息素在听到凌砚声音的瞬间，又开始不安分地躁动。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闷在睡袋里，含糊不清，“我不想你死。”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愣住了。这话说得太直白，像剥掉了所有伪装，把最真实的想法暴露在Alpha面前。
凌砚也沉默了。防空洞顶部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一半亮一半暗。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我的命没那么脆弱。”
“可你受伤了。”苏郁突然掀开睡袋坐起来，眼睛红红的，像只被惹急了的兔子，“如果我不喊那一声，你现在可能……”
“那你知不知道，你冲出来的瞬间，差点死在铁脊兽爪下？”凌砚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意，“你以为你那破激光枪能伤到它？还是觉得我会眼睁睁看着你被撕碎？”
苏郁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眼眶又开始发烫：“我只是……”
“只是什么？”凌砚的目光像淬了冰，“只是想表现自己？还是觉得作为Beta，死了也无所谓？”
“我不是！”苏郁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哭腔，“我只是不想你有事！”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不对劲。情绪的剧烈波动让后颈的腺体骤然发热，那股被压制的白梅香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比在厂房里时更浓，像突然绽放的花海，瞬间弥漫了整个防空洞。
正在收拾装备的两个Beta学生突然顿住，疑惑地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啊？好香……”
“不好！”苏郁脸色惨白，下意识地想摸抑制贴，却发现早上出门时太急，备用的全落在登陆舰上了。
凌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几乎是本能地释放出信息素，那股钢铁般的冷冽气息像海啸一样席卷开来，瞬间将白梅香压制下去。两个Beta学生只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像被扔进冰窖，连忙识趣地说：“我们去外面放哨！”
防空洞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苏郁缩在睡袋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Omega的本能在叫嚣着寻求Alpha的安抚，凌砚的信息素像带着钩子，勾得他后颈的腺体又麻又痒，连呼吸都带上了颤音。
“对不……”
他的道歉没说完，就被一股力道拽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凌砚的手臂绕过他的后背，将他牢牢按在怀里。受伤的左臂不敢用力，只用右手紧紧抱着，掌心滚烫地贴在他的后颈上——那里正是腺体的位置。
“别说话。”凌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浓重的喘息，Alpha的信息素像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的感官，“放松……”
苏郁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凌砚的心跳，有力地撞在他的胸口；能闻到男人身上的味道，冷硬的钢铁气息里混着一丝慌乱；更能感觉到后颈的掌心传来的温度，像在安抚那躁动的腺体。
Omega的本能让他想要臣服，可理智却在尖叫着“危险”。这是顶级Alpha的信息素，是能轻易掌控他的存在，是他从小就要躲避的“天敌”。
“不……放开……”他挣扎着，却被抱得更紧。
“别动！”凌砚的声音带着警告，指尖微微用力按在他的腺体上，“再动，我不敢保证会做什么。”
苏郁瞬间僵住。
他能感觉到凌砚的信息素在他体内游走，像在标记领地，又像在安抚。那股属于Omega的恐慌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让他羞耻的安心感。
“你的信息素……”凌砚的声音很哑，带着某种克制，“很干净。”
苏郁的脸瞬间爆红。被一个Alpha这样评价自己的信息素，比直接骂他“不知廉耻”更让他难堪。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身体已经先一步臣服于Alpha的信息素。
“为什么要藏着？”凌砚低下头，鼻尖几乎碰到他的发顶，“隐性Omega，很丢人吗？”
苏郁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终于还是知道了。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他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被撕碎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凌砚的作战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我不想被送去研究所……”他哽咽着说，声音破碎得像风中的残烛，“爷爷说，那里的人会把我们当成实验品，会……”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家族档案里那些模糊的记录已经足够让他恐惧——被强制注射药物、被用来研究信息素转化、最后像垃圾一样被处理掉。
凌砚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苏郁总是那么怯懦，为什么对Alpha的信息素如此敏感。不是天生胆小，而是被恐惧逼进了角落。
“不会的。”凌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有我在，没人能把你送去那种地方。”
苏郁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男人的眼睛在应急灯下显得格外深邃，里面没有他想象中的鄙夷，只有一片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像藏着星空的夜。
就在这时，防空洞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赵峰的声音：“凌教官在里面吗？我们刚才好像闻到Omega的信息素了！”
苏郁的脸瞬间惨白。
凌砚的眼神骤然变冷。他猛地低头，在苏郁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吻住了他的后颈。
不是亲吻，而是带着惩罚意味的啃咬。牙齿刺破皮肤的瞬间，苏郁疼得浑身一颤，眼泪掉得更凶了。可下一秒，一股灼热的信息素顺着伤口涌入他的腺体，像滚烫的岩浆，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那是凌砚的信息素。
冷冽的钢铁气息此刻变得异常灼热，牢牢地缠绕住他的白梅香，像在两者之间系上了一根无形的线。属于Alpha的标记信息素霸道地占据了他的腺体，形成了一个临时标记。
苏郁的身体软了下去，只能靠在凌砚怀里。临时标记带来的眩晕感让他眼前发黑，却奇异地安抚了那股躁动的Omega信息素——它们像找到了归宿，渐渐平息下来。
“什么人？”凌砚的声音冷得像冰，抬头看向洞口。
赵峰带着两个人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凌教官，我们刚才确实闻到Omega信息素了，是不是有谁藏在这儿啊？按规定，野外训练出现Omega信息素是要上报的。”
“你闻到了？”凌砚抱着苏郁站起身，用身体挡住少年的脸，“我怎么没闻到？”他释放出一丝Alpha信息素，冷冽的气息带着压迫感，“还是说，赵同学对Omega信息素格外敏感？”
赵峰的脸色变了变。顶级Alpha的信息素压制让他很不舒服，而且凌砚身上的味道太浓，根本闻不到其他气息。他怀疑地扫了眼凌砚怀里的人，只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赵峰咬了咬牙，不敢跟凌砚硬刚，撂下句“那我们先走了”，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防空洞里重新恢复安静。
凌砚松开抱着苏郁的手，却发现少年已经晕过去了。脸色苍白，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后颈的咬痕处泛着淡淡的红，那里正是临时标记的位置。
他叹了口气，把人抱回睡袋里，盖好被子。指尖拂过苏郁汗湿的额发，动作轻柔得不像他会做的事。
“对不起。”他低声说，像是在对苏郁道歉，又像是在对自己。
他终究还是用了Alpha的方式——用标记来宣告所有权，来保护他想保护的人。明明最厌恶这种规则，却还是成了规则的执行者。
凌砚坐在睡袋旁，看着苏郁安静的睡颜。应急灯的光落在少年脸上，柔和了他紧绷的轮廓。临时标记的信息素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像在黑暗里系上的一根生命线。
他知道，这个临时标记只是权宜之计。等到回到学院，一切又会回到原点——苏郁依旧要隐藏身份，他依旧要扮演冷漠的教官。
可心底却有个声音在说：回不去了。
从在厂房里闻到那股白梅香开始，从看到苏郁冲出来的瞬间开始，从刚才咬下那个标记开始，有些东西就已经彻底失控了。
凌砚低头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臂，那里还在隐隐作痛。可比起身体的伤，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更让他不安——他好像，越来越在意这个隐性Omega了。
苏郁是被渴醒的。
喉咙干得像要冒烟，他挣扎着坐起来，后颈的腺体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他摸了摸，那里的皮肤已经结痂，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陌生的信息素盘踞在里面——属于凌砚的、冷冽的钢铁气息。
临时标记。
昨晚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的脸瞬间爆红，连耳朵都烫得能煎鸡蛋。他竟然……被凌砚标记了？还是在那种情况下？
“醒了？”
凌砚的声音从洞口传来。男人靠在能量屏障旁，手里拿着两个能量棒，晨光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苏郁下意识地缩进睡袋里，像只受惊的乌龟。
“过来吃点东西。”凌砚朝他招手，语气很自然，仿佛昨晚的临时标记只是喝了杯水那么简单。
苏郁磨磨蹭蹭地挪过去，不敢看他的眼睛。临时标记让他对凌砚的信息素变得异常敏感，男人就坐在他旁边，那股冷冽的气息像有生命一样，缠绕着他的感官，让他坐立难安。
“这个给你。”凌砚递过来一支修复凝胶，“涂在腺体上，能减轻临时标记的副作用。”
苏郁的指尖碰到他的手，烫得迅速缩回，接过凝胶时差点掉在地上。
“谢谢教官。”他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
凌砚看着他笨拙地拆开包装，指尖抖得连盖子都拧不开，终是没忍住，伸手帮了一把。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顿了一下。
苏郁能感觉到凌砚的信息素在他体内轻轻动了一下，像在回应他的触碰。
“临时标记能维持多久？”他突然问，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七十二小时。”凌砚的目光落在他的后颈上，那里的结痂很明显，“足够撑到回去了。”
苏郁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往腺体上涂凝胶。冰凉的触感缓解了刺痛，却压不住心底的不安。临时标记消失后呢？他是不是又要变回那个躲躲藏藏的隐性Omega？
“回去之后，”凌砚突然开口，目光很认真，“跟我住。”
苏郁猛地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我的公寓离学院近，而且……”凌砚顿了顿，声音低沉，“那里只有我一个人。”
言下之意，没有其他Alpha，更安全。
苏郁的心跳得飞快。和一个顶级Alpha住在一起？这简直是把羊送进狼窝。可他看着凌砚的眼睛，那里没有算计，只有一片坦诚，像在说“我会保护你”。
他想起爷爷的话，想起家族档案里的记录，想起赵峰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或许，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好。”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
凌砚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晨光透过能量屏障照进防空洞，在两人之间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临时标记的信息素在空气中缓缓流淌，像在编织一个秘密的网，将两个各怀心事的人，牢牢地困在了一起。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