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的感觉

王一博冲出门后，肖战一个人在空荡的出租屋里坐了许久。身体的轻松感是真实的，前所未有的宁静包裹着他，仿佛连呼吸都变得轻盈。可这份宁静之下，是翻江倒海的心绪。

嘴唇上那个意外的触感，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感知深处，挥之不去。那不是带有任何情欲色彩的吻，仓促、意外、甚至带着碰撞的痛感，可它带来的后果却如此……惊天动地。

彻底消失的痛感。

这比牵手、拥抱带来的缓解，更加彻底，也更加令人恐慌。因为它意味着，他们之间这种诡异的连接，拥有着更深层、更难以启齿的“开关”。而打开这个开关的方式，竟然是这样的……亲密。

肖战的心跳乱得一塌糊涂。他想起黑暗中那个保护性的拥抱，想起这些天被迫相依为命时王一博偶尔流露出的、与平时冷硬形象不符的沉默和忍耐，甚至想起更早之前，两人在校园里针锋相对时，对方眼中那除了厌恶之外，或许还有别的、他从未仔细解读过的复杂情绪……

“心之所动，不知所起。”

这句不知在哪里看过的话，莫名地浮现在脑海里。他对王一博，到底是什么感觉？是单纯的死对头？是被命运捉弄的难友？还是……在经历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纠缠之后，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悄然变质？

他不敢深想。这一切都太混乱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肖战猛地抬起头。

王一博回来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耳根依旧带着未褪尽的红晕，眼神躲闪，不敢与肖战对视。他身上带着室外的凉气，嘴唇紧抿着，径直走向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仰头灌了下去，喉结剧烈地滚动。

屋子里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尴尬和紧张。两人都刻意回避着刚才发生的意外，却又无法忽视它带来的巨大变化——他们此刻，是分开的，却没有感受到那该死的痛苦。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仿佛绷紧的弦。

最终，是王一博先开了口，声音低哑，刻意维持着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效果，能持续多久？”

他问的是那个“吻”带来的无痛效果。

肖战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确实，那种轻松感依旧存在，伤口的痛楚没有回来。“……还不知道。”他老实回答，声音也有些干。

这像是一个危险的实验。他们获得了一段宝贵的、无需接触的“自由时间”，但代价是那个意外的吻，以及此刻弥漫在两人之间、几乎令人窒息的暧昧与尴尬。

王一博没再说话，只是靠在厨房的流理台上，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水杯，侧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脆弱。肖战则坐在客厅的地上，抱着膝盖，同样心乱如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痛感依旧没有回来。

这种“自由”反而让人不知所措。他们本该利用这难得的时间去做更多事，比如继续研究壁画，比如好好休息，但两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术，动弹不得，被一种无形的东西困住了。

最终，肖战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走到茶几旁，拿起那张打印出来的壁画照片，试图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正事上。

“这些空缺……”他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尽量平稳，“我们是不是可以尝试用天文软件模拟一下古代的星图？或者，找一些关于这个城市古老传说的地图？”

王一博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但似乎也努力收敛了情绪。他走过来，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拿起自己的手机。

“我查过一些本地的野史笔记，”他接上话茬，语气也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尽管细听之下还有些僵硬，“有几个地方提到过类似‘聚阴’、‘缚灵’的传说，但地点都很模糊。”

两人开始讨论起来，刻意将话题局限于解咒的线索上。但那种微妙的气氛依旧存在，每一次不经意的视线接触，都会迅速避开，仿佛触电一般。

讨论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但至少让时间不再那么难熬。

直到夜幕彻底降临，肖战才感觉到，左臂伤处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刺痛感。

很轻微，像蚊子叮咬，但确实回来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看到王一博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下意识地用手按了一下自己的左臂。

效果……开始减弱了。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这一次，眼神中都多了些别的东西。

是庆幸？还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那个意外的吻，带来的无痛效果，持续了大约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后，那熟悉的、共享的痛感，如同潮水般，再次缓缓地、清晰地回归了。

当痛感恢复到接近平时牵手状态的水平时，两人之间那根无形的线，仿佛又被重新连接了起来。那种被迫的牵引感，让刚刚获得的短暂自由，像一场虚幻的梦。

王一博沉默地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了新的胶带。

没有言语，肖战默默地伸出了手腕。

透明的胶带再次缠绕上来，将他们的手腕绑在一起，也仿佛将某些刚刚萌芽的、混乱的思绪，暂时封存了起来。

夜更深了。两人依旧隔着枕头躺在床的两侧，手腕被绑在一起，放在枕头上方。

身体的痛苦回来了，但有些东西，似乎已经不一样了。

肖战在黑暗中睁着眼，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对王一博的“感觉”，已经成了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而王一博，也同样在黑暗中，久久无法入眠。那个意外的触感，和随之而来的、久违的轻松，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他愿意承认的，要深远得多。

心之所动，不知所起，却已悄然，改变了某些东西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