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鼎杰押解着人犯、证据,率领得胜水师返航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先一步飞回了京城。朝野上下,暗流涌动。永昌侯府“三管家”牵扯东南海寇、私铸火炮的重磅消息,虽被景和帝严密封锁,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那些嗅觉灵敏的朝臣和勋贵,已然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景和帝黄星在接到邱鼎杰详细的密奏及部分关键证据后,震怒!他万没想到,先有五皇子余孽勾结外族谋刺,后竟有开国勋贵之后胆大包天,勾结海寇、私蓄武力、图谋不轨!这已不是简单的贪腐或党争,而是动摇国本的叛逆!
然而,越是震怒,他越是冷静。他深知,永昌侯府树大根深,在勋贵圈中盘根错节,若无铁证,贸然动手,极易引发勋贵集团的集体反弹,甚至被反咬一口。邱鼎杰带回的证据虽指向侯府三管家,但要直接扳倒永昌侯,还需更确凿的链条,尤其是那位“三爷”与侯爷本人直接勾连的证据。
他一面密令内卫府、刑部最精干的力量,根据邱鼎杰提供的线索,对永昌侯府及其关联势力展开最隐秘、最彻底的调查,尤其是资金往来、人员调动。另一面,他则按兵不动,甚至在朝会上对东南大捷、擒获海寇首领之事轻描淡写,只做寻常嘉奖,对永昌侯府更是只字未提,仿佛一切如常。
这份异乎寻常的平静,反而让那些心中有鬼之人,更加惴惴不安。
邱鼎杰回京那日,景和帝并未大张旗鼓迎接,只命其入宫述职。当风尘仆仆、清减了许多的邱鼎杰步入南书房,行礼拜见时,景和帝从御案后起身,几步上前,竟亲自将他扶起,上下仔细打量,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与如释重负。
“平安回来就好。”千言万语,化作这最简单的一句。景和帝握着他的手臂,力道有些重,“瘦了,也黑了。海上风浪,险地奔波,辛苦你了。”
邱鼎杰心中暖流涌动,亦有些酸涩,低声道:“臣幸不辱命。陛下于京城运筹,想必亦是劳心。”
“坐。”景和帝拉他一同坐下,摒退左右,才沉声问道:“详情奏报朕已看过,人证物证也已安排下去。依你之见,永昌侯之事,当如何处置?朝中……恐有不少人与他家牵绊颇深。”
邱鼎杰知这是皇帝最核心的咨询,沉吟片刻,方道:“陛下,永昌侯之事,证据链条尚未完全闭合,尤其是与侯爷本人的直接关联。然其势已露,其心可诛。若徐徐图之,恐其断尾求生,或狗急跳墙。臣以为,当以‘快、准、狠’三字诀处之。”
“快,便是以雷霆之势,在其未及反应前,控制关键人证(如那位三管家),查封侯府及相关商号、田庄,阻断其传递消息、转移资产之可能。”
“准,便是集中力量,攻其一点。不急于牵扯过广,就以其勾结海寇、私铸火炮、谋害钦差这数桩铁案入手,人证物证俱全,任他关系再硬,也难翻案。只要拿下永昌侯,其党羽自然树倒猢狲散。”
“狠,便是一旦坐实,绝不姑息。谋逆大罪,当依律严惩,以儆效尤。如此,既可震慑那些心怀异志之辈,亦可借此机会,整饬勋贵,肃清朝纲。”
他顿了顿,补充道:“然,陛下需注意平衡。惩首恶,胁从或可酌情。对大部分与永昌侯仅有寻常来往、未涉核心罪行的勋贵朝臣,宜示以宽大,甚至可适当施恩,分化瓦解,避免逼其抱团。”
景和帝听罢,眼中精光闪动,抚掌道:“好!与朕所思,不谋而合!此事,便交由你与刑部、大理寺、内卫府协同办理。朕予你全权,可先斩后奏!”
“臣,领旨。”邱鼎杰并无推辞。此事于公于私,他都义不容辞。
接下来的日子,一场无声的风暴在京城悄然刮起。永昌侯府三管家“侯三爷”在离京“省亲”途中,被“山贼”劫杀,尸骨无存(实为内卫秘密抓捕)。紧接着,数个与永昌侯府往来密切的东南豪商在京中的店铺、银号被以“稽查偷漏”为名突然查封。数名与永昌侯过从甚密的低品官员被调动闲职。
永昌侯本人似有所觉,几次递牌子求见皇帝,皆被以“陛下龙体不适”为由挡回。他想联络往日交好的勋贵重臣,却发现不少人或闭门谢客,或言辞闪烁。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惧,笼罩了整个侯府。
就在永昌侯焦躁不安,试图通过宫中旧关系探听风声时,景和帝动手了!
这一日大朝会,气氛格外肃穆。当日常政务奏毕,景和帝并未如常宣布退朝,而是面色沉静地扫过全场,缓缓开口:
“近日,东南奏捷,海寇荡平,朕心甚慰。然,水师将士浴血奋战之时,朝中却有人,锦衣玉食,世受国恩,不思报效,反行那勾结外寇、私蓄甲兵、谋害朝廷钦差、意图不轨的勾当!”
声音不高,却如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满朝文武,鸦雀无声,不少人已隐约猜到所指,脸色发白。
景和帝将目光投向勋贵班列中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的永昌侯,声音陡然转厉:“永昌侯,朕来问你,你府中三管家侯三,现在何处?你与东南海寇头目疤脸刘,是何关系?你名下海外岛屿私设的铸炮工坊,所铸火炮,意欲何为?!你几次三番欲见朕,又想说什么?!”
一连串质问,如同重锤,砸得永昌侯魂飞魄散!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陛下明鉴!老臣……老臣冤枉!定是有人构陷!那侯三早已离府,其所作所为,与老臣无关啊陛下!”
“构陷?”景和帝冷笑一声,将一叠证供掷于丹陛之下,“人证物证俱在!侯三虽死,其心腹招供画押在此!东南被俘海寇指认在此!起获的私炮模具、与侯府往来的密信账册在此!永昌侯,你还要朕,将那些从你密室中搜出的、与废太子余孽往来的书信,也拿出来吗?!”
最后一句,如同致命一击!永昌侯如遭雷击,瘫软在地,面如死灰。他与已故五皇子(在皇帝口中已成“废太子”)母族那点隐秘联系,竟也被查出来了!
“陛下!老臣糊涂!老臣一时鬼迷心窍……求陛下开恩!念在臣祖上功勋……”永昌侯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祖上功勋?”景和帝站起身,声音冰寒刺骨,“正是念你祖上功勋,朕才一再容让!不想你竟如此丧心病狂,勾结海寇,私蓄武力,谋害朕的股肱之臣!此等行径,与谋逆何异?!来人!”
殿前侍卫轰然应诺。
“剥去永昌侯冠带,打入天牢,交由三司会审,依律严办!永昌侯府,查抄!一应人等,依律论处!”
“臣等领旨!”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出列应道。
永昌侯被如狼似虎的侍卫拖了下去,哀嚎求饶之声渐行渐远。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无一人敢出声求情。那些平日与永昌侯走得近的,更是汗出如浆,伏地不敢抬头。
景和帝目光缓缓扫过殿下众臣,尤其在几个勋贵和神色不自然的官员脸上停留片刻,方沉声道:“朕登基以来,夙兴夜寐,只求国泰民安。然树欲静而风不止!今日处置永昌侯,非朕刻薄,实乃国法如山,不容亵渎!望诸卿以之为戒,恪尽职守,忠君体国,莫要自误!”
“臣等谨遵陛下教诲!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贺声中,蕴含着无尽的敬畏与臣服。
经此一朝,景和帝的权威,真正达到了巅峰。他不仅以铁腕手段清除了一个巨大的内患,更借此向所有朝臣、勋贵展示了无可匹敌的掌控力与决断力。新朝的根基,至此才算真正稳固。而邱鼎杰在此事中展现出的胆识、谋略与忠诚,也使其地位更加无可动摇,虽仍有妒恨目光,却再无人敢公开置喙。
退朝后,南书房。景和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对侍立一旁的邱鼎杰道:“鼎杰,此间事了,你也该好生歇息一段时日了。朕说过,待海内澄清,便陪你去江南看看。如今,西北已靖,东南隐患已除,朝局初定……朕,该兑现诺言了。”
邱鼎杰望着皇帝眼中清晰的倦意与诚挚的期待,心中那根始终紧绷的弦,似乎也松了一松。他躬身,唇角泛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臣,但凭陛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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