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皮实耐操

次日，肖战是在一阵嘈杂的议论声中，接到的那份调岗通知。

一纸调令下发，整个秘书部都炸开锅。羡慕、嫉妒、还有毫不掩饰的酸意，如有实质地，齐刷刷地聚焦在角落里的肖战身上。

只是，还不等他去王一博那处报道，便先一步接到通知，让他去董事长办公室。

顶层，王振的办公室门敞开着，尚未进去，便闻到一股雪茄和昂贵木料的混合味道。

肖战轻轻叩门：“王董。”

“进。”

王振没有看肖战，而是低头，慢条斯理地用指腹摩挲着手里两颗油光锃亮的文玩核桃。

核桃在他掌心碰撞，发出沉闷的“咯咯”声。像某种节律器，精准地控制着这间巨大办公室里的气氛。

肖战依言进办公室，在办公桌前站定。视线快速扫过办公桌，红木桌上摊开的，是肖战入职时递交的个人资料，从小学到研究生，每一段履历都清晰在列。

“坐。”王振摘下眼镜，抬眸看肖战，一双在商场浸淫多年的眼睛，带着审视和锐利落在肖战身上。

肖战依言落座，脊背挺得笔直，姿态谦逊，却无半分谄媚。

王振语气沉稳，听不出喜怒：“我看了你的资料，很优秀。”

“谢谢王董夸奖。”肖战不卑不亢。

“一博那孩子，被我惯坏了。”王振话锋一转，将手里的核桃往桌上一放，发出“叩”的一声轻响，“性子野，没定性，做事全凭喜好。把他放在公司，我是想磨一磨他的性子。”

他身体微微前倾，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如炬地盯着肖战：“你很聪明，知道该怎么做。”

“……”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跟一把无形的枷锁似的，精准地扣了上来。

肖战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做出“低眉顺目”的，洗耳恭听的姿态。

王振：“跟在一博身边，多看着他点，也多引导他。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向我汇报。”

肖战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松开。他抬起眼，清澈的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王董。”

没有表忠心，也没有过多的承诺，只是一句简单的“我明白了”，却比任何话，都有分寸感。

一个聪明又看起来还很容易掌控的工具，确实让王振感到满意。

从王振办公室出来，肖战径直走向王一博的“新”办公室。

那不是一间正经的办公室，而是位居33层的一个闲置的休息室，视野极佳，被王一博改造成了私人领域，里面甚至还有个小吧台和最新款的游戏机。

肖战进去时，王一博正戴着降噪耳机，背对着门口，对着巨大的落地窗打游戏。

屏幕上光影变幻，厮杀激烈，肖战没出声。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直到一局游戏结束，伴随着胜利的音效，王一博才摘下耳机，从玻璃的倒影里看着身后的人，转过身来，开口的第一句就单刀直入：“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王董希望我能好好协助您。”肖战答得滴水不漏。

王一博嗤笑一声，从电竞椅上起身，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从吧台后的冰箱里拿了罐可乐。

拉开拉环，“呲”的一声，他仰头灌了一大口。

吞咽时凸起的大喉结上下滚动，野性感十足，他侧眸看肖战，眼神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桀骜和洞悉。

“协助？”他把可乐罐往吧台上一放，“是监视吧。”

肖战：“……”没有否认，甚至坦然地接下了这份心照不宣。

“还有，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向他汇报。”

肖战故意将王振的原话一字不差地搬出来，坦诚得近乎挑衅。

王一博被他这副样子给气笑。

他踱步走到肖战面前，身量比肖战稍稍矮一点，但却天生带着股上位者的气场。

他绕着肖战走了半圈，目光从肖战挺直的脊背，落到一丝不苟的衬衫纽扣上，最后停在肖战唇下那颗浅色小痣上。

“我上次跟我爸吵架，你躲在那盆散尾葵后面，听得很过瘾？”

肖战：“……”自以为躲得好，倒是没想到王一博竟这般敏锐的发现了。

他不动声色，甚至连嘴角的笑意都没半分变化：“抱歉，我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恰好有要紧文件要王董签字……不想打扰王董和您的谈话。”

“哦？”王一博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他向后退了几步，重新靠回吧台上：“那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协助’我？”

肖战迎上他的目光，道：“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能先问一下，王少为什么会选我？”

这个问题，让王一博脸上的嘲弄淡了几分，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肖战过于清亮的注视。

此前在电梯口处，第一次见肖战，他就问过他十多年前是否救过一个坠江的小孩，肖战便已否认。

是以，当下王一博自然更不会说，肖战的身影和记忆深处那个在江水里将他拖上岸的男孩重叠了，让他生出一种荒唐又执拗的熟悉感。

他只很直球道：“女孩子脸皮薄，容易哭，我爸骂起人来可不管男女。”

言外之意是他不想牵连女助理跟他一起挨骂。

肖战：“……”一时间竟听得有些无言以对。

王一博：“所以，我得找个男的。但是，秘书部的男性不多，来的久的，都被我爸‘驯化’了，一个个比猴还精。”

“而你刚来不久，应该还没被我爸彻底‘奴化’。”他上下打量了肖战一眼，压不住哂笑：“而且，你看起来，比较抗骂。”

“抗骂？”

肖战忍不住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所以，他被选中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个男的，资历浅，且看起来……皮实耐操？

肖战清隽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几不可查的裂痕。

“你放心，只要你能平衡好两边的关系，别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往我爸那儿捅。我爸给你多少，我给你双倍。”他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额外的，私下给你，就当是……精神损失费。”

金钱的诱惑，直接又粗暴。

对于一个需要靠自己打拼，且内心深处对金钱有着执念的“小财迷”来说，这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提议。

肖战长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王一博露出个势在必得的微笑，下一瞬却听肖战道：“不必了，王少。”

王一博：“……”

脸上的哂笑收敛了几分，换上了一丝探究：“什么意思？嫌少？”

“我只做我分内的事，拿我该拿的薪水。”

肖战迎着他目光，不卑不亢，“王董那边，我会帮你应对。你这边我也会尽量协调，我只希望，到时候王少也能给我一点方便，不要让我太难做。”

肖战没有接受王一博的“收买”，反而是以一个合作的姿态，既表明了立场，还顺带提了要求。

王一博盯着他看了几秒，看他漂亮的眸子满是清澈坦荡，没有贪婪，也没有谄媚，有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疏离和职业。

“有点意思。”王一博收起玩味，错步绕回吧台。

他从旁边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溶C和一罐葡萄味的元气森林，取了个干净的玻璃杯，往里加了点冰块，又将两者以一个奇特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就在他要往里倒伏特加时，忽然顿住，问肖战：“能喝酒吗。”

肖战摇头：“不太行。”

王一博随即将伏特加瓶盖拧好，换成了度数低的RIO，混合的液体在杯中发出“滋滋”声响，升腾起细密的气泡，颜色是梦幻般的淡紫色。

“喏。”他将杯子推到肖战面前，玻璃杯壁上凝着细小的水珠。

“尝尝。”王一博言简意赅，下巴朝杯子扬了扬，带着几分少年人献宝似的、不加掩饰的酷。

肖战垂眸，看着杯中漂亮的混合液，而后端起杯子，浅酌一口，葡萄的甜、柠檬的酸和微乎其微的酒精交织在舌尖，气泡在口腔里炸开，带来一种清爽又刺激的口感。

很年轻的味道，像夏日傍晚的一场疾风。

“好喝。”肖战放下杯子，唇角依旧是那抹恰到好处的弧度，唇上沾了点水光，衬得那颗小痣越发清晰。

他抬眸，清亮的瑞凤眼里映着王一博的身影：“很特别的味道。”

王一博没接话，只将自己杯中剩下的气泡水一饮而尽。

肖战则是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递到王一博面前，“这是王氏集团旗下‘风驰’动力科技子公司的季度报表和近期运营报告。”

“按照王董的安排，您需要尽快熟悉子公司的业务，我建议我们明天上午过去实地考察一下。”

风驰动力，主营业务是高性能摩托车发动机的研发与制造，算是王氏集团版图中比较边缘，但技术含量颇高的一个板块。

让一个赛车爱好者去考察发动机公司，王振的用心不可谓不良苦。

王一博拿起那份文件，随意翻了两页，便兴致缺缺地扔回吧台。

“明天不行。”他言简意赅。

肖战：“王少是有别的安排吗？”

“有。”王一博语气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桀骜，“明天，后天，还有大后天，金港有场比赛。”

肖战：“……”

所以，他这位新上司，上任第一天就要翘班三天，去赛车？

肖战在心里迅速盘算。直接劝阻，必然会引起王一博的反感，把他推向对立面。顺从他的意思，又无法向王振交代。

“比赛很重要？”肖战问。

“嗯。”王一博从鼻腔里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那考察可以推迟到三天后。”肖战立刻给出了备选方案。

王一博却皱了眉，好似对这种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日程感到不爽。

他盯着肖战，像是在审视一件工具的实用性，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今天去。”

“现在？”肖战下意识的看了眼手机上时间，“从这里到风驰的工厂，开车至少两个小时。现在过去，考察完回来，恐怕要到深夜了。”

“有问题？”王一博挑眉，丹凤眼里是明晃晃的“我说了算”的讯息。

肖战心底微沉。

他预想过王一博会叛逆，会不配合，却没料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来打乱自己的节奏。这种突如其来的行程，让他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做更周全的准备。

但他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不悦，反而顺从地点了点头：“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车。”

……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