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还在侵蚀着夜晚,悲凉和哭泣的哀伤,并没有感动上天,生离死别还在延续。
那些昨天在你眼中别人经历过的,现在都自己在亲身体会,说不出口却又切实的疼痛。
男生的眼泪从出生到长大,好像都比女生矜贵且少,只是一个被默认勇敢,一个却被允许娇弱。
从小就独立的季向空,即便是缺少父母的关爱,都没让他流过眼泪,可是自己的无数个第一次,都交付给了蔡丁。那个拥有他足够爱,足够喜欢,足够眼泪,足够不舍的男生,蔡壳壳。
同一天里,他经历了两次,在手机视频里和壳壳的告别,是比分手还让人难以接受的永别。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向空等到了走出来的蔡妈妈,她翩然恍惚的身体,是那么弱不禁风。好像下一秒就会跟着蔡丁和他的父亲一样,离开这个让她不再眷恋的世界。
季向空打开车门,没来及收敛自己的眼泪,冲过去扶住了已经脱下隔离服的蔡妈妈,把属于那个地方的东西都一并销毁了。
“阿姨,我先送你回去。”扶着蔡妈妈,季向空往车的方向走。
“小季,壳壳有东西给你。”上车后,蔡妈妈把揣在怀里的一张纸递给了季向空。
他在驾驶位打开顶灯,折叠的A4纸上不是规整的系统字体,油墨有些不太清晰,是蔡丁在住院期间手写在纸上的。可是经他手的东西是不可以带出医院,所以最后用手机拍了图,再打印出来,用这种方式交给外面被牵挂的人。
我最爱和最牵挂的人:
在这世上唯一让我最牵挂的人,是妈妈你,我一想到就这么离开了,你往后的生活该怎么办。总是找不到老花镜,总是烧菜的时候忘记关火,还耳根子软,总是照顾街坊邻居买些没用的东西。可这些好像都没太大关系,总归几十年老邻居他们也不会太坑你,对吧?
妈妈,我走了,原谅我的不孝,不要惦记我和爸爸,也不要想着来找我们。我希望你健康开心的替我们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等待着疫情好转的时候,再告诉我们这个好消息。
最后想隔着信,不太礼貌的向您介绍季向空,妈妈应该不会陌生。同时也希望你不要生气,因为他已经是我男朋友了,是你儿子的初恋,第一次心动的男生。既然我已经不辞而别,希望妈妈可以认可和接受他,满足我最后的奢求。
空空对不起,到最后我都没有勇气告诉你,我生病了,可能回不了家所以你不要等我。初恋是个美好的词,却总是承载着无疾而终的故事,至少我们的分别不是因为感情走到了尽头,而是生命到达了彼岸。你是我人生第一次心动的爱和喜欢,也是唯一的最后,我是满足的。
唐玄宗对杨贵妃说,只此一生,只此一世,你已经给我了。
如果你真的爱我,就答应把我藏在你心底,因为我自私的不想被你忘记,但是又希望有一个更爱你的人出现,好好的陪着你走过余生的漫长岁月。那个叫邱樱的女孩,我对她印象比弥雅好,如果可以给她个机会吧,至少是你男朋友把关的下一任,可以考虑一下。
空空,我特别的后悔为什么最后我们要冷战浪费时间呢,都没有好好独处,就那么被隔离了。所以珍惜真的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你以后要好好的把握。
答应我,巅峰总决赛,把冠军的奖杯赢回来。
这次我们说好告别,永不再见。
捧着那张几经波折的信,季向空崩溃的一拳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的声音响彻了空旷的停车场,划破了宁静的雪夜。手上的疼痛,怎么都掩盖不了,心里巨大的缺失。
“壳壳,我不要下一任,也不要永别,更不要把你藏起来,你回来啊!”他捧着信趴在方向盘上,怒吼和眼泪,都抵挡不了垮塌的心。
永别是多么残忍和无奈的举动,它随着蔡丁的离开,一点点让季向空的世界坍塌。
蔡妈妈带着温度的手,轻轻的拉过了季向空,温柔的把他揽在怀里:“孩子别哭了,壳壳看到你这样,会走的不安心的,我们要为他好好的看看这个世界,见证这场疫情。”
他总归还是个不大的男生,季向空任由自己埋在蔡妈妈怀里,嚎啕大哭。现在的他需要一个怀抱,而这个怀抱曾经属于蔡丁,对季向空来说是最大的慰藉。
作为母亲的女人,没有像季向空大哭出声,她只是泪流不止,心沉的难受。可是还记得儿子临别时,还牵挂着怀里这个男孩,他儿子的男朋友,唯一爱过的人,她想自己会替儿子看着他的。
发泄了很久的情绪,季向空才从蔡妈妈怀来起来,随便的抹了把脸,然后启动车子。
“阿姨我们先回去,这里不能待太久。”
“好。”
这个让人害怕的地方,可是却让蔡妈妈和季向空恋恋不舍,总觉得是把蔡丁一个人留在了冰冷的医院。心里对疫情埋怨也愈发的放大,到底是谁造就了这场灾难,没有硝烟的战争,比真枪实弹还来的可怕。
感染疫情离世的人,尸体都不能让家属领回去,而且需要立刻处理。这是多么残忍的事实,让逝者为大的安息,都因为新冠而变得遗憾。
回家的路上,季向空和蔡妈妈再也没有说一句话,沉默无声的陷在各自的世界里。
到西一区的时候,季向空目送蔡妈妈上楼,那个干练的母亲,在这一场事故里瞬间两鬓斑白,没过一夜却也苍老许多,脊背微驼身影孤单。
那封信季向空留给了自己,因为蔡妈妈有太多关于蔡丁的东西,可是他却少之又少。
鹅毛飞絮般的大雪,覆盖了大榕树的枝干和长凳,暖灯依旧,却物是人非。季向空拨开冰凉湿润的积雪,就那么坐在了长凳上,耳边和眼前好像出现了海市蜃楼。
是大雨绵绵的那个夜晚,壳壳在这里,问他要微信,但是他没有给。
打开手机,季向空把一段段的语音,一条条的从头再听一次,好像壳壳还在抬头有灯光的五楼,自己的家里悄悄和他发消息;
“季向空你烦不烦,说了今晚不能过去,你先上去啊,冷死你!”
“现在一周才回家陪我妈两三天,其他时间都陪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空空,买一包鸡精回来,快点我的菜要起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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