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啊，万物初始的春，好意头的开始，辞旧迎新的仪式感。
今年情况格外特殊，可是季向空忙碌的父母和姑姑却都在除夕前，都能回家。这对季大爷来说，是个团聚的好机会，可对季向空来说，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回国的打算一早就做好，甚至连隔离时间都呆够了，可以在除夕前到家，但是季向空却是最后才知道的。他的父母就是这样，做任何决定，告不告诉他都没什么关系，因为在他们眼中，季向空只是个没长大，持续叛逆期的儿子而已。
蔡丁和他告别那个晚上，他在大榕树下坐了几个小时，最后才被到处找人的爷爷带回去。一边心疼一边抱怨季向空，这种特殊时期，怎么能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可像冰雕一样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拥有钢铁身体的季向空，被风雪摧残后，还是病倒了。
这个时候，季向空的姑姑和父母都回了西一区，姑姑住在爷爷那边，父母回到了他们这边。
父亲和姑姑去爷爷那说事情，而季向空的母亲正把行李从门口拖进去。看到崭新面貌的老房子，倒是有几分意外，有模有样还带着属于季向空的东西，每个细节里都透露着生活气息。
虽然没有和儿子生活在一起，可是季妈妈很清楚，这里一切是怎么回事。
主卧室还是给他们夫妻留着，季向空和蔡丁住的是他以前的房间，季妈妈把行李箱杵在原地，拧开了门把手。
大白天的房间，因为阴郁的天空有些晦暗，好像蔡丁的离开，也带走了属于季向空的太阳和星辰。侧身蜷缩的季向空，像小时候一样抱着一个枕头，然而这次抱的却是蔡丁每晚用的那个，带着对方的气息。
脱下外套拂去一身风雪，季妈妈一头大卷发，精致的妆容，不符合她这个岁数的年轻面庞，是多少高奢护肤品堆砌出来的。她目光里盛满了对儿子的担心，却不知道该从何安慰起。
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只是他们对爱的认知有所不同，季氏夫妇觉得只有优质的条件和环境，才是对儿子的爱。
她走过去坐在床边，纤细冰凉的手带着略长的指甲，抚摸着季向空的脑袋：“向空，妈妈回来了。”
季向空是醒着的，却又泛着朦胧，他尖瘦的脸和眼睛显然因为哭泣都肿了，可依旧固执的抱着他怀里的枕头。没有酒后的醉生梦死，却有生病后交错现实的昏沉。
“妈妈知道那个男孩走了，你很难过，可生活不会因为你的难过停止。”抚摸着儿子的脸庞，季妈妈是心疼的，“向空你还小，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时间能治愈一切。”
僵持蜷缩的身体忽然颤抖的很厉害，季向空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嗡声嗡气的吼：“壳壳只有一个，时间也不能把他还给我，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闪躲开的身体，抖掉了母亲安慰他的手，季向空或多或少心里还是有埋怨的。因为母亲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让他见蔡丁，就算蔡妈妈用手机做了弥补，可是他知道，壳壳一定很想他，想的心脏都痛的无奈。
季妈妈试了几次，季向空都躲着她，最后她只能暂时离开房间，去隔壁收拾自己的东西。作为过来人的视角，她认为时间会治愈儿子，年少时的轻狂和所有一切。
总归还是过年的好日子，季爷爷是高兴的，晚上准备了团年饭，还和了肉馅和面团，打算包饺子。那是北方过年的习俗，吃了饺子才是完整的年。
没有人能把甘愿堕落深渊的季向空拉回去，团年饭不吃，春节联欢晚会也不起来看，硬是把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过的清冷孤独。
在姑姑和季妈妈第三次去喊都没结果的时候，季爸爸终于发火了，气的不轻：“简直太不像话了，爸你看看，你把他惯成什么样子了！玩电竞我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闹绯闻还要慕扬去给他善后，和一个男生谈恋爱都同居了，你还不知道，现在还要死要活的！”
季妈妈焦虑的脸，一点都好看不起来，拉着丈夫：“那孩子都……逝者为大别说了。”
姑姑叹了口气，蔡丁和季向空的事情她最清楚，所以很理解季向空：“哥，不要说这种伤人的话了。”
一直沉默的季爷爷，不急不慢的擀饺子皮，对老人来说本来好好的日子，却一点的快维持不住。老人擦干净手，抹了把脸将眼泪收敛起来，严厉的直视着自己的儿子，季向空的父亲。
“你现在会抱怨你老子，空空小时候你干什么去了，你们两口子除了给钱还给什么？壳壳是男孩子怎么了，他给了空空关心，陪伴、快乐、支持、还有热乎的三顿饭，你们呢？”说完自己的话，季爷爷脱下围裙，朝对面走去。
没灯的房子，被淹没在黑暗里属于温暖的心，季爷爷又抹了把眼泪，往房间里去。他年龄大了，那里懂小年轻们的情情爱爱，更没想到自己的孙儿和蔡丁，两个大男孩子会是谈恋爱的关系。如果不是遇到这件事，可能他们的关系，大家都还不知道。
可是住在一起的日子里，季爷爷什么都看的明白，活了大半辈子，蔡丁对自己的孙儿是真的好，照顾的巨细无遗，只是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在同居。
打开房间里的壁灯，爷爷走过去，弓着身子抚摸孙儿湿漉漉的脸：“空空，爷爷包了饺子，你起来给蔡妈妈送点过去，她一个人在家过除夕冷冷清清的，你去看看她好不好？”
果然爷爷这话一出口，季向空立马从床上弹起来，本来就感冒又躺了几天，起的太突然低血糖让他有点眼前发黑，脑子犯晕。好半天他才缓过来，死沉的目光里带着一点活力，是一种执念。
“爷爷，我……我这就去！”他胡乱擦了一把脸，看着爷爷慈祥挂笑的脸，是凛冬里的唯一宽慰。
壳壳是空空的念念不忘，崩塌下的唯一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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