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声哗哗作响，持续了很长时间。
肖战坐在窗边，平板电脑搁在膝头，屏幕却久久没有滑动。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古镇屋顶，思绪却飘向了更远、更混乱的地方。
辣椒酱滴落的那一瞬间，王一博眼中迸发出的紧张，以及那快过思考的格挡动作，像一帧帧慢镜头，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
“失误。”
“入戏太深，仅此而已。”
王一博那带着防御和警告意味的话语言犹在耳。肖战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他见过太多虚情假意，也经历过不少逢场作戏。
他自信能分辨出演技和真实的界限。
可那一刻的王一博，不像在演。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源自内心深处最直接、最未经修饰的冲动。
如果这也是演技，那王一博的功力恐怕早已登峰造极，远超他的认知。
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他习惯于掌控局面，分析利弊，用最精准的演技应对一切。
但王一博，就像一颗不按轨道运行的行星，总是能轻易打破他设定的轨迹。
水声停了。
浴室门打开，王一博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走出来，换上了干净的T恤和运动裤，重新包扎过的手臂裸露在外，伤口周围皮肤依旧有些发红。
他的头发还在滴水，神色冷硬，刻意避开了肖战的视线，径直走到自己床边拿起手机。
气氛比染布坊时更加僵硬。
就在这时，肖战的手机和李岚的专用加密通讯软件同时震动起来。是李岚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肖战立刻接通，并将平板屏幕转向王一博的方向，示意他一起看。这是他们结盟协议的一部分。
信息同步。
屏幕那头的李岚背景像是一个临时办公室，她脸色凝重，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岚姐，有进展？”肖战开门见山。
“嗯。”李岚点头，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严肃，“张强的嘴，比我们想象的要硬，但也并非全无破绽。我们用了一些……方法，他承认了灯架和豆浆的事是他做的，动机也确实是因为他哥哥张威。”
王一博闻言，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嗤。
“但是，”李岚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起来，“他坚决否认背后有人指使，一口咬定是个人报复行为。不过，我们查到了他最近三个月内，有三笔来源不明的大额资金入账，总计超过五十万。汇款账户是海外空壳公司，追查起来很困难。”
五十万！这对于一个临时搬运工来说，绝对是天文数字。
“资金流入的时间点呢？”肖战敏锐地抓住关键。
“第一笔，在《心动模拟信号》项目官宣嘉宾名单，也就是你和一博确认加盟之后的一周内。第二笔，在节目录制开始前三天。第三笔，”李岚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就在昨天，豆浆事件发生之后的几小时内。”
时间点如此契合！
肖战和王一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寒意。这几乎坐实了他们的猜测。
张强背后绝对有人！而且这个人，对他们的行程了如指掌，甚至在“意外”发生后，立刻支付了尾款！
“还有别的线索吗？”王一博沉声问，他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屏幕。
“有，但很模糊。”李岚切换了屏幕，展示出一张放大的、有些模糊的监控截图，看起来像是某个咖啡馆的角落，张强正在和一个穿着连帽衫、戴着口罩和墨镜的人交谈。“这是张强在收到第一笔汇款前后，在邻市一个咖啡馆的监控。和他见面的人伪装得很彻底，体型偏瘦，身高大约175左右，无法辨认相貌和性别。”
线索似乎再次指向一团迷雾。
“另外，”李岚的语气变得更加沉重，“我们内部排查了节目组所有核心工作人员，包括临时工，目前没有发现其他明显可疑人员。但这也意味着，如果还有内应，可能藏得很深。”
她看着屏幕里两位神色凝重的年轻人，担忧地说：“战战，一博，情况比我们想的复杂。对方资金雄厚，计划周密，而且对你们的动向非常了解。我现在强烈建议，是否考虑暂停录制？安全第一！”
暂停录制？
肖战和王一博几乎是同时开口。
“不行。”肖战声音冷静，“现在暂停，等于告诉对方我们已经察觉，并且手里掌握了张强。他会立刻切断所有联系，藏得更深，我们之前做的就前功尽弃了。”
“他躲在暗处，我们暂停了他就不会找别的机会？”王一博的语气带着一股狠劲，“不如就待在明处，等他下一次出手。只要他动，就有破绽。”
两人的意见在这一刻出奇的一致。
李岚看着他们，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那你们……千万小心。我会继续追查资金和那个神秘人的线索。张强这边也会继续审，看看能不能撬开他的嘴。”
视频通话结束。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沉默的内容，与之前因尴尬或别扭而产生的凝滞不同，充满了山雨欲来的紧绷感。
敌人比他们想象的更狡猾，更谨慎。
“五十万……”肖战低声重复这个数字，眼神锐利，“就为了制造两场‘意外’？这代价未免太高了。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是想让我们受伤，方法有很多，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又是买通内应，又是海外汇款？”
王一博靠在床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眼神放空，似乎在飞速思考。“除非，受伤本身不是目的。”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或者说，不是最终目的。”
肖战看向他：“什么意思？”
“灯架，瞄准的是我的头。豆浆，滚烫的，泼向你或者我，都可能造成需要休养一段时间的伤害。”王一博抬起眼，目光与肖战相接，里面闪烁着冷静的分析，“再加上昨晚的绯闻……你有没有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情，像是在逼我们……或者说，逼我们的关系，走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肖战的心猛地一沉。
王一博的推测，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他脑海中某些混乱的迷雾！
制造意外，引发关注；炒作绯闻，捆绑CP；如果他们在压力下选择澄清、切割，甚至互相指责，会怎么样？如果他们因为这次合作，关系真的发生变化，又会怎么样？
对方的每一步，都像是在下一盘针对他们两人关系的棋！
“有人在操控舆论，也在试图操控我们之间的关系。”肖战得出了结论，声音带着一丝寒意，“他想看到我们反目？还是想看到我们……”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那个可能性让他感到一阵心惊。
“真假不重要。”王一博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冰冷的锐气，“重要的是，他越是想看，我们越不能让他如愿。”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单纯的被迫捆绑的同事，也不再是脆弱的临时盟友。
他们成了被同一个阴谋瞄准的靶子，被同一根线牵动的木偶。
一种奇异的、被逼至绝境后产生的共鸣，在两人之间无声地蔓延。
肖战看着王一博眼中那熟悉的、不服输的倔强和狠劲，忽然发现，他们骨子里其实是同一种人。
都不会轻易向躲在暗处的威胁低头。
“接下来，怎么办？”肖战问，语气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征询意味的平静。
王一博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深邃，仿佛有暗流涌动：
“他不是想看好戏吗？”
“那我们就……”
“演一场更大的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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