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站在门前轻轻敲了三下,里面传来低沉的一声“进”,他才推门进去。
王一博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处理文件,闻声抬起头来。阳光从他身后的落地窗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
“博爷。”肖战走到办公桌前,没有告状,也没有解释前因后果,只是将那份新的预算报告和自己手头的旧档案复印件一起平静地放在他面前,修长的手指点在两个关键数据上,“这份紧急报告,第七页与第十三页的数据支撑存在大约3.5%的偏差。可能影响最终决策。建议核实后再签署。”
王一博深邃的目光落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移到他手指点着的地方。他没有去看那份旧档案,只是盯着肖战标注出来的逻辑疑点,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快的欣赏。
他什么也没问,直接拿起内线电话,按下快捷键,声音冷沉道:“赵明远,带着你做预算报告的人,立刻来我办公室。”
不过五分钟,赵明远和那个送文件的小李就脚步匆匆地进来了,两人的额头上都带着薄汗。
小李一进办公室,看到肖战安静地站在一旁,脸色更白了。
王一博没废话,直接将文件丢到赵明远的面前:“解释。”
赵明远赶紧拿起文件,和手下一起核对。
越核对,脸色越难看。
最后,他抬起头,额角青筋跳了跳,狠狠瞪了旁边抖如筛糠的小李一眼,转向王一博时,脸上是尴尬和懊恼:“总裁,是我们的疏忽!是……是小李计算的时候公式套用错误,导致了数据偏差……幸亏,幸亏肖特助心细……”
王一博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赵明远,又落到肖战身上,语气听不出喜怒:“公司请你们来,不是让你们犯这种低级错误的。报告拿回去重做,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准确无误的版本。”
“是,是!回去就重做!保证不会再出错!”赵明远连声应着,抓起文件,几乎是拽着小李逃离了办公室。
门关上后,办公室里只剩下王一博和肖战两人。
王一博看着肖战,语气放缓了些:“做得不错。”
肖战微微颔首,没多说什么:“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清瘦却挺直。
经此一事,秘书区的风向有了微妙的变化。
安妮再分配给肖战的工作,不再是那些堆积如山的陈年旧账,而是一些虽然不算核心,但更具时效性和参考价值的行业动态整理,或是一些需要一定理解能力才能做好的简报提炼。
这天下午,安妮照例给王一博送现磨咖啡,顺手将另一个印着简约花纹的瓷杯放在了肖战的桌上,里面不是咖啡,而是泛着淡淡药香的温热养生茶。
“肖特助,看你气色不太好,喝点这个,养胃的。”安妮的语气依旧职业,但那份刻意拉开的距离感,似乎消弭了些许。
肖战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安妮,露出了一个真诚的微笑:“谢谢安秘书。”
“不客气。”安妮点点头,转身离开。
同时,肖战发现自己电脑内部系统的权限悄然提升了。之前很多加密标注的文件,现在他都可以点开查阅了。
王一博无声的认可,比任何口头表扬都更有分量。
然而撬开权力中心一丝缝隙的代价,比肖战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龌龊。
在他入职的第二周,聚源集团内部的气氛就明显不对劲了。
之前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多是好奇、评估,甚至带着点对“关系户”的轻视。但现在,那些目光里掺杂了更多鄙夷、厌恶,还有一种窥伺隐私般的兴奋。
起初只是零星的窃窃私语,像角落里滋生的霉菌。
肖战去茶水间倒水,刚走到门口,里面原本的谈笑声戛然而止,几个女员工看到他,眼神闪烁,飞快地散开。
他去洗手间,就听到隔间外传来压低的议论:
“听说了吗?他可不只是金丝雀那么简单……”
“真的假的?肖家?哪个肖家?”
“还能有哪个肖家,就前段时间差点破产的那个……啧啧,这是派‘美人’来窃取商业机密,挽救家族来了?”
“我就说嘛,长得那么一副……样子,没点手段怎么能空降成特别助理?听说慈善晚宴那晚,他可是主动……”
“嘘!小声点,有人来了!”
那些话语碎片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肖战最敏感的神经。
谣言版本升级了,从“博爷养的金丝雀”变成了“肖家派来的商业间谍”,甚至详细描绘了他如何“不择手段”在晚宴上“攀上”王一博的细节,栩栩如生,仿佛说话的人亲眼所见。
待所有人走后,肖战从隔间出来,面无表情地拧开水龙头,让冰凉的水不停地冲刷着他白皙得能看到淡青色血管的手背。
他试图将这些污言秽语屏蔽在外,但长期处于这种被审视、被恶意揣测的应激状态下,他的神经就像一根越绷越紧的弦。胃部也开始习惯性地隐隐作痛。
偏偏这个时候,王一博交给他一份关于主要竞争对手“启辰资本”近期动态的深度分析报告,要求高,时限紧。
“启辰最近动作很大,挖了我们两个墙角,我要知道他们的底牌和下一步动向。”王一博将一叠厚厚的初步资料放在他桌上,语气是公事公办的严肃,“周五早上,我要看到完整报告。”
这是肖战入职以来接到的第一个真正具有挑战性的核心工作。他知道,这是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也是王一博对他的进一步考验。
他必须做好。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肖战几乎把自己钉在了工位上。
白天,他处理安妮分配过来的常规事务,趁着间隙查阅所有能接触到的关于启辰的资料;晚上,其他人都下班了,他办公桌上的灯还亮着,苍白的脸被电脑屏幕的光映得愈发没有血色。他沉浸在数据的海洋里,试图从蛛丝马迹中拼凑出启辰的战略意图。
饮食完全没了规律。带来的便当常常放到冰凉才想起来扒拉两口,胃痛加剧时就喝点温水硬扛着。
小沫看不过去,偷偷在他桌上放过几次小点心,但都被他婉拒了。
肖战不想欠任何人情,尤其是在这种敏感时期。
他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差,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偶尔咳嗽几声,声音都带着虚弱的沙哑。连王一博都注意到了,皱眉问过他几次“是不是没休息好”,都被他以“尽快熟悉报告内容”为由搪塞过去。
他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完成这份报告前倒下。
周四下午,关于启辰分析报告的部门协调会议如期举行。参会的有市场部、投资部的几位负责人,赵明远也在场。肖战作为报告的主要撰写人,需要向与会者阐述核心发现并回答质询。
他强撑着精神,站在投影幕布前。尽管脸色苍白得像纸,声音也因为虚弱而比平时更轻,但他的表述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对启辰几个潜在投资方向的预判精准得让在场几个老油条都暗自惊讶。
然而,就在他刚刚讲解完一个重要数据模型,准备接受提问时,投资部一个向来以刻薄著称的副总监刘峰,扶了扶眼镜,慢悠悠地开口道:“肖特助的分析很精彩,听起来头头是道。不过……”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肖战过分漂亮的脸蛋:“这些关于启辰核心财务流水的推测数据,来源可靠吗?据我所知,这类核心数据可不是随便什么渠道都能拿到的。肖特助初来乍到,人脉倒是广得很啊?”
这话里的暗示几乎摆在了明面上——你一个靠脸上位的“间谍”,哪来的这种机密信息?是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一瞬间,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肖战身上,充满了玩味、审视,以及等着看笑话的期待。
肖战只觉得一股血猛地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连日来的高强度工作、精神压力、饮食不规律导致的虚弱,以及此刻被当众羞辱的愤怒和难堪,像无数根针同时刺向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他想开口反驳,想用更专业的数据驳回去,想撕烂对方那副虚伪的嘴脸……
可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突然一黑,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狠狠攫住了他。冷汗瞬间从额角、后背冒了出来,浸透了单薄的衬衫布料。胃部传来剧烈的刀绞般的疼痛,让他瞬间蜷缩起来。
呼吸变得异常困难,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脑子里开始闪过破碎混乱的光影——那是深埋在他记忆深处,不愿触碰的应激障碍的魔爪,在此刻,被彻底引爆。
“呃……”他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痛苦的短促气音,手指徒劳地想抓住什么支撑,却只碰到冰凉的桌面。
下一秒,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肖特助!”
“天啊!他怎么了?”
“快叫救护车!”
会议室瞬间乱成一团,惊呼声,桌椅碰撞声此起彼伏。
在所有混乱中,一道黑色的身影以最快的速度冲过来,王一博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他一把推开围在旁边不知所措的人,俯身将几乎失去意识、浑身冰冷汗湿的肖战打横抱起。
怀里的人轻得让他心惊,苍白的脸上毫无生气,眉头紧紧蹙着,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那只戴着素银戒指的手无意识地死死攥着胸前的衣服,指节泛白。
王一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疼又怒。他抬起头,冰冷刺骨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脸色发白的刘峰身上,那眼神几乎要将他凌迟。
“会议中止。”他丢下四个字,不再看任何人,抱着肖战大步流星地冲出会议室,直奔电梯。
“联系周叙言,让他安排医院,要最好的!立刻!”王一博一边疾步走着,一边对紧跟过来的安妮厉声吩咐,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狂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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