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总裁办公室周围的气氛都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安妮送文件进办公室时,眼尖地发现王一博的办公桌上,那个向来只放昂贵钢笔和机密文件的角落,不知何时多了一盒包装精致的进口糖果。而她也会偶尔瞥见王一博的目光落在肖战身上时,眼神中不再是纯粹的审视,倒像是在掂量一件刚刚展现出惊人价值,需要重新评估的珍宝。
肖战依旧安静地处理着手头的工作,新能源项目专项组成立后,他变得更加忙碌。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那种仿佛随时会断裂的脆弱感淡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专注。
只是没人注意到,在他偶尔停下敲击键盘的间隙,左手总会无意识地去摩挲食指上的那枚素银戒指,眼神也会放空片刻,飘向窗外某个不确定的远方。那目光深处,没有了初来时的茫然,也没有了会议上展现锋芒时的锐利,而是一种近乎冰冷的沉寂。
午休时间,秘书区没什么人。
肖战没有去餐厅,也没什么胃口吃饭。他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胃里空磨着带来熟悉的隐痛。
林薇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放了一杯热牛奶在他桌上,小声道:“肖特助,喝点热的吧,你中午都没吃东西。”
肖战睁开眼,对上她关切的眼神,勉强笑了笑:“谢谢。”
林薇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道:“肖特助,你别太拼了……我、我听说肖氏集团那边,最近好像又在接触新的投资人了,那个‘鼎峰项目’,动静搞得挺大的……”
肖战端着牛奶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温热的杯壁传递的温度丝毫暖不进他的心底。他脸上那点浅淡的笑意慢慢敛去,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瞬间翻涌而起的浓稠暗色。
“是吗?”他轻声应了一句,声音平静无波,“我知道了,谢谢你。”
林薇看着他骤然冷寂下去的侧脸,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肖战没有再喝那杯牛奶。他放下杯子,目光转向电脑屏幕,上面还停留着新能源项目的资料。但他的指尖却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词条——“城东新区文化综合体”。
屏幕上跳出相关的新闻和公开信息,肖建明意气风发的照片赫然在目。
肖战静静地看着,眼神一点点结冰,最后只剩下纯粹的寒意。
有些锁链,需要他自己去挣脱。
有些刀锋,也是时候出鞘了。
夜色已经深沉,半山公馆的书房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在昂贵的地毯上投下一圈温暖的光晕。
光晕中心,肖战蜷腿坐在地毯上,像一只专注的猫。他周围散落着大量打印出来的文件、财务报表、剪报,以及一些只有特定渠道才能弄到的内部资料。
他左手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食指上的素银戒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保持绝对的清醒。而右手则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操作,指尖划过屏幕,勾勒出肖氏集团盘根错节的业务关联图。
那些线条和节点在他眼中,不再是冰冷的商业符号,而是通往复仇之路的地图。
他的脸色在屏幕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冰冷的火焰。自从在医院里确认了前行的方向,那种积压了太久的恨意,终于找到了明确的出口。
资料翻到“城东新区文化综合体”项目时,他的指尖停了下来。这是肖建明近两年倾注了最多心血的项目,号称要打造城市新地标,也是他谋求更高政治资本的关键一步。肖氏为此几乎押上了大半流动资金,甚至不惜牺牲其他业务的正常运转,资金链早已绷紧到极致。
这也是当初王一博跟他达成合作的条件之一——拿到“鼎峰项目”的主控权。
肖战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冷的弧度:“那就从这里开始吧,我的父亲。”
他的声音带着淬毒的寒意:“让你也切身体会一下从云端跌落,被你最看不起的儿子踩在脚下的滋味。”
他拿起旁边一支触控笔,在那个醒目的项目图标上,用力地画下一个红圈。
第二天,聚源集团总裁办公室。
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肖战站在王一博的办公桌前,将打印好的计划概要放在桌上。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身形清瘦,但背脊挺得笔直:“博爷,关于肖氏,我有了初步构想。”
王一博放下手中的钢笔,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肖战深吸一口气,开始阐述。
他的计划核心清晰而狠辣,就是利用王一博掌控的信息网络,深挖“鼎峰项目”核心土地审批中可能存在的历史遗留问题,比如当初仓促推进时可能被忽略的环保评估瑕疵,或者更隐秘的原土地产权模糊地带。找到这个点,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放大,再在关键时刻引爆。
同时,在资本市场上,同步散播肖氏集团资金链即将断裂的谣言,制造恐慌,拉高其融资成本。
“这样双管齐下,只要操作得当,足以让这个项目变成压垮肖氏的最后一根稻草。”肖战总结道,眼神锐利。
王一博沉默地听着,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目光沉静地审视着他。他能看到肖战因复仇的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也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无法用妆容掩盖的疲惫和虚弱。
“计划不错。”王一博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有个关键环节,需要你亲自出面。”
肖战心头一紧,看向他。
“根据初步信息,那块地最早的持有人是一位姓顾的老先生,早年做实业起家,很念旧,对艺术鉴赏有些癖好。后来家族变故,土地被收归国有,几经周转才到了现在的位置。但他手里,很可能还保留着一些当年未厘清的手续副本,或者一些足以引发争议的私人记录。”王一博缓缓说道,目光如鹰般锁定肖战,“这位顾老,对纯粹的商人防备心很重,但他欣赏有艺术气质、经历坎坷的年轻人。”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你,肖家弃子,拥有出色的艺术鉴赏力,你的容貌和气质本身就容易让人产生怜惜。由你去接近他,获取他的信任,甚至拿到关键信息,是最佳人选。”
肖战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需要独自去面对一个未知的、可能充满变数的局面,需要调动全部的心力和演技,这对他目前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是极大的考验。
果然,王一博眉头微蹙,首次流露出了明确的反对意味:“但你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所以,我打算让周叙言安排其他更专业、更安全的人去做。”
“不行!”肖战几乎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
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近乎偏执的火焰,他直视着王一博:“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肖家的软肋,也没有人比我这个‘受害者’的身份更能打动那位顾老先生!”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双手撑在办公桌的边缘,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前倾,语气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博爷,你把我带在身边,难道真的只是想让我做一只被保护在笼子里,仅供赏玩的金丝雀吗?”
他的眼神里混合着不甘、乞求和一往无前的疯狂。他需要这把刀握在自己手里,亲自挥向仇人。
王一博深邃的目光与他对视着,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他能看到肖战纤细手腕上微微凸起的青筋,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不顾一切的毁灭气息。
这种气息,危险,但也该死的吸引人。
他想起肖战在会议室里晕倒的样子,想起他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
放手,意味着可能再次看到他受到伤害。
可不放手,这只美丽脆弱的猛禽,或许永远无法真正展开翅膀,甚至会折损在他名为“保护”的牢笼里。
良久,王一博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对肖战勾了勾手指:“过来。”
肖战乖乖地走向他,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王一博二话不说拉过他坐在自己腿上,比手圈住他的腰,将他牢牢地禁锢在自己怀里,盯着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一字一句地对他划下红线:“好,你可以去。但周叙言会带人在暗处保护你,一旦发现你身体出现不适,或者情况有超出控制的苗头,他会立刻带你离开。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是命令。”
肖战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一种混杂着胜利和巨大压力的虚脱感席卷了他。他妥协地点点头:“……好。”
王一博没有再为难他,松开了环住他的手,肖战立刻站起身:“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他转身,一步步走出办公室。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王一博深沉的目光。
肖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胃部因刚才极度的紧张而隐隐抽搐。他抬手按住胃部,脸色发白,但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勾起一丝冰冷而锋利的笑意。
他终于,握住了指向仇人的利刃,哪怕这把刀也可能会割伤自己。
办公室内,王一博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目光落在肖战刚刚坐过的地方,指节无意识地攥紧,骨节泛白。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名为“放手”的焦灼感,正如同藤蔓,悄然缠上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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