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与李老师从多媒体教室走出来时，离上课只剩两分钟了。
李老师脸上带着未褪的浅浅红晕，她快走几步来到肖战面前，语气亲腻：“战战学习一直很努力的，不像班里其他调皮的孩子，我都不需要多费心。”
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一旁神色淡漠的王一博，“以战战的资质，只要正常发挥，考清北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嗯。”王一博的回应依旧简短。
李老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就想去触碰肖战的头发，声音里带着过分的熟稔：“这头发有些长了，是不是忘记修剪了啊？遮住眼睛可不好…”
那只即将落下的手，让肖战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几乎是本能地侧头躲开了那个触碰。
气氛瞬间凝滞。
李老师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王一博目光淡淡扫过这一幕，并未对肖战的举动表示任何斥责，只是向前半步。
“李老师费心。”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姿态从容不迫，“快上课了，我有事要跟他说。”
李老师挤出笑容：“好的，那你们聊。”说着就有些尴尬地离开了。
王一博转身看向肖战。
四目相对的瞬间，肖战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走廊尽头的穿堂风掠过，将他鼻尖冻得泛红。
“刚刚怎么了。”王一博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探询。
肖战垂下眼睫，心里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声音不自觉地染上埋怨：“为什么要说这么久，我很冷。”
王一博声调磁性又温柔：“爸爸很抱歉。”
他伸手用温热的手背贴了贴肖战的脸颊，肌肤相触的瞬间，那触感果然如预想中一般冷。
还有…
软。
肖战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整个人怔在原地。
一股热意“轰”地涌上，从被触碰的脸颊迅速蔓延至耳根，原本被冻得苍白的脸慢慢染上绯红，像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
他赶紧偏头躲开那灼人的触碰，胸腔里的心跳声大得几乎要盖过周遭的一切。
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来掩饰这过分慌乱。
铃——！！！
尖锐的上课铃声恰在此时划破走廊的寂静，瞬间将暧昧缱绻的氛围击得粉碎。
肖战如蒙大赦，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与那片令人心悸的气息拉开距离。
“我、我去上课了！”他语速飞快，不敢再看王一博的眼睛，转身就朝着教室方向跑去，背影带着显而易见的仓促。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题，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清晰的轨迹。
他心跳扑通扑通乱跳。
周灿荣这时凑过来小声问：“战战，你脸怎么这么红？”
“没什么，”肖战下意识摸了摸被触碰过的左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养父掌心的温度，“跑回来，有点热。”
“哦，我说呢。”
话音未落，数学老师猛地转过身，瞪着周灿荣，“上课话还这么多！要不你站起来讲这道题！”
周灿荣撇撇嘴，不敢说话。
课间时分，肖战抱着作业本走进教师办公室，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李老师精心打扮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战战，”李老师脸上堆起温柔的笑意，语气亲切得近乎越界，“你头发有些长了，遮着眼睛多不舒服，要不，等放学老师带你去理发店修剪一下？”
“不用。”肖战将作业本放在办公桌上，拒绝干净利落，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李老师她轻轻叹了口气，换上一副为他着想的恳切神态：“战战，老师是关心你。”
她刻意顿了顿，“而且你现在已经成年了，你爸爸也不过比你大十二岁，有些事情，他一个Alpha可能想不到很周全。”
“你也要学着有自己的主见，不能总是依赖别人，对不对？
肖战抬起眼，清澈的目光直直看向她，忽然开口：“李老师。”
“你是喜欢我养父吗？”
李老师手中的红笔掉在桌上，滚了两圈，她慌乱地去捡笔，指尖抖得握不住，“别、别胡说，老师怎么会...”
少年静静注视着她狼狈的模样，那双总是漾着水光的眸子此刻凝成冰湖，倒映着对方无所遁形的慌张。
“可我爸说了，他不会结婚。”
肖战顿了顿，看着李老师骤然僵住的表情，吐出的字眼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就算结婚，也要经过我同意。”
“我也不会同意李老师进我的家。”
这句话像一记清脆的耳光，李老师呆坐在椅子上，连假笑都维持不住。
“老师再见。”肖战微微颔首，依旧保持礼貌，“我去上课了。”
李老师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教书这么多年，从未被学生如此直白地羞辱，那种被当面拆穿心思的难堪，混合着职业尊严被践踏的愤怒，让她几乎维持不住体面的表情。
她咬紧牙关，颤抖着手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那个置顶的号码。
“喂。”Alpha低磁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惯有的冷感。
这声音让李老师瞬间红了眼眶，语气里带上恰到好处的哽咽：“王先生，我觉得我没办法再胜任班主任这一角色了，”她吸了吸鼻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的孩子对我造成了很大的误会。”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他误会什么了。”王一博的声音平静无波。
“战战他…今天突然问我是不是喜欢您…”李老师说着话的时候，耳朵都发烫，声音带着压制的颤抖，“还说、说绝不会同意我进您家的门…”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积蓄所有委屈：“可我从未有过任何多余的想法，作为班主任，我只是想对每个学生负责而已…”
“没想到会被自己最用心的学生这样，这样羞辱，王先生，我决定辞职。”
“就这些？”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让李老师瞬间失语，她准备好的所有说辞都堵在喉咙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王一博坐在办公室里，指尖的雪茄升起袅袅青烟：“作为高三毕业班的班主任，你应该很清楚眼下正是学生最关键的时候，仅因孩子几句气话就轻言辞职，这样的决定是否过于草率。”
“如果因此让我儿子背上影响学业进度的责任，这个后果，你考虑过吗？”
他碾灭雪茄，语气一贯的冷静：“其实你完全可以和他好好沟通，我了解自己的孩子，他不是不懂道理的人，只要你耐心说明情况，他一定会认识到错误，诚恳地向你道歉。”
“还有，”Alpha声音骤然冷了几分，“我给你发工资，不是让你在我这儿无理取闹的。”
通话结束的忙音响起时，李老师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脸上血色尽失。
天空又下了雪。
细密的雪粒敲打着教室的窗玻璃，班里的空调呼呼地吹着暖风，驱散冬日的寒意，但密闭空间里混杂着几十个年轻人的气息，难免有些难闻。
肖战坐在靠窗的位置，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混沌的天色，雪花纷飞，让他莫名想起了养父肩头落下的雪，以及身上好闻的味道。
鼻尖似乎又萦绕起那缕清冽的冷香，与此刻教室里略显沉闷的空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无意识地皱了皱鼻子，心底生出一点难以言说的烦躁。
今天有些冲动了，要是李老师跟他养父告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怎么办啊…
他支着下巴，心情像窗外堆积的乌云般沉闷，黑色的水性笔尖重重碾过试卷，将每一个印刷的圈，都涂成浓黑的实心点。
“战战，再过三天就知道分化成什么了，”周灿荣凑过来，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紧张，“你紧张不紧张？”
笔尖在卷面上停顿。
他实话实说：“有点。”
“我也是，我不是有点，我是好紧张，”周灿荣深吸一口气，“咱们要是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过完年就要分开坐了。”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投入寂静的湖面，肖战终于抬起头，看见同桌向来明亮的眼睛蒙着层薄雾。
他扯出个轻松的笑，用笔尾轻轻戳了戳周灿荣的胳膊：“干嘛啊，又不是分班。”
“可是分化只要确定，再好的朋友都会走向岔路口然后越走越远，”周灿荣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少年人对未来的忧思，“尤其到了大学，更难联系了。”
“战战，”他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他，“你想分化成什么？”
肖战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许多念头，这个问题他想过无数次。
他不想分化成Beta。
如果成了Beta，他就永远无法真正感知到养父信息素的味道，将会成为他嗅觉世界里永恒的盲区。
光是想象，就让他心里泛起一片空落落的疼。
可他又害怕。
害怕分化成Omega。
那意味着他将被本能驱使，对自己养父信息素产生迷恋。
他也害怕分化成Alpha。
万一他的信息素与养父的相互排斥呢？
他恐惧于未知的第二性别可能带来的一切变化，可又知道不管结果如何，两个人终究是不可能的。
最终只是垂下眼睫，轻声回答：“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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