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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湉觉得大脑里塞了个警报器，头重脚轻。竹马跑过来扶着她，关切地问：“姐姐你怎么样了？感觉怎么样？有哪里疼吗？”

“头疼…耳朵疼…”

“包里有药，我帮你找找。”长陆探寒主动走过来，却没直视田湉的脸，在双肩包里翻翻找找，找到一瓶红花和消炎药水。

“那是不是我的包？”田湉眯着眼睛。

“是吗？我找了好久就这个完好无损，顺手找到的药也装里了。”探寒没回头。

田湉觉得这女孩好高傲，没再多说话。竹马跑过去接过药，又跑回来拿给田湉。“姐姐你掉下来的时候被压在在最下面，肯定有哪里的骨头磕着了，涂点红花，还有你耳朵流血了，消炎应该是有用的……”

田湉听罢只是庆幸自己没被压死。

长陆探寒脚步沉重的走过来，“棉签。”

田湉接过，“谢谢！”

探寒一愣。

“姐姐感觉怎么样？”竹马规规矩矩坐在地上。

田湉一笑：“好多了。”

“那就好，刚刚探寒给我讲了，我们要往那边那个山头走，那里是岚川。”竹马手指一片漆黑的山头。

黑黢黢啥也看不见…田湉心里暗暗道。

随即转过身看向探寒：“谢谢，探寒，我叫田湉。”

“我叫竹马。”

探寒歪头看竹马又转向田湉，“不客气，我是长陆探寒。”

田湉倒有点小惊讶，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长陆探寒：“……”

“她是长易姓氏，我也觉得很厉害。”竹马也投来看珍稀动物一般的目光。

长陆探寒：“……”

片刻的沉默以后，竹马最先开口：“姐姐你也来过歇区吧！你有四根骨刺呢！”

田湉有点无地自容，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长陆探寒从兜里掏出手机，啪嗒啪嗒打字，随即大拇指一滑发了出去。

“我有点困。”田湉道。

“那你再睡会。”竹马道。

“不行，不安全，这里是歇区。”田湉道。

“没事，你们睡吧。”坠机残骸那里有许多尸体，足够附近的野兽饱腹了，长陆探寒又道：“我在这里看着。”

“不太好吧…不能就你自己…”田湉道。

听闻探寒从腰侧拉出一段白色光线，伴随着金属碰撞哗啦啦的响声，展示在两人面前，，探寒伸直了手臂也没撑住长长的钢鞭，鞭上的勾刃有长有短，月下照耀着闪烁明晃鳞光。

田湉和竹马顿时瞪大了眼睛。

“您随意…”竹马直接跪拜。

“如果累了，就也躺下休息一会吧…”

探寒点头。

“姐姐你就躺在这里面吧。”

“好。”

两人都躺下了。

这一夜，没人睡踏实。探寒在凌晨的时候小眯了一会，很快就醒过来。

天蒙蒙亮，三人就准备出发了，竹马兴冲冲指着不远处的连绵山脉跑的老欢，嘴里不停地嘀咕自己也来歇区了一类的话。

“其他人怎么样了？”田湉问探寒。

“谁？”

“飞机上的其他人。”

“我去的时候，都死了。”

“……”

“会有搜救处处理的吧？”田湉担忧地问。

“你担心遇到危险？”

“我…没有带骨刺。”

“包里没有吗？”

田湉摇摇头，“没放在包里。”

“……”

实不相瞒，田湉这三年在大游拼命打工，没有时间进入歇区，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了那四根骨刺，她妈妈给的，或是爸爸给的。但骨刺不是交易货币，用处不大，拿来吓人倒是可以，有几次她的老板扣工资，她就是用骨刺讨回来的。就是说，即使没丢，她也不会用…

田湉尴尬的笑笑，意思就是说，现在只有探寒有武器能够战斗，她和竹马…

“行吧…耳朵怎么样了？”

田湉听罢，左手指左耳，笑道：“能听见。”

片刻的沉默。

“你——”被田湉打破。

长陆探寒心腔一抖。

“能不能教我生火？”田湉问。

探寒顿时感觉心里一松。

“好。”

田湉一笑，转而望向正前方的山。

长陆探寒看着她，还是大眸子，还是齐肩的浅色长发，浅到几乎是灰色，还是白皙的皮肤，眉毛很浓，唇色很浅，但还是变了，很彻底的。

竹马走在两人前方，忽然想起自己毫无攻击力，不定啥时候蹦出来个狮子老虎一类的，自己肯定先受伤。于是慢步走在田湉旁边。

“姐姐。”

“嗯？”

“你今年多大了？”

“秘密。”

“探寒呢？”

探寒没有回答而反问，“你多大了。”

竹马呵呵：“…19岁。”

两个女孩同时回头一笑看他，竹马发现自己走在了最后面，俩女生中间…

“警惕。”探寒止步。

青年神经反应迅速压低身子不动，丛草能够掩盖身形。田湉往后看，身处乔木林，他们该离岚川不远了。

动物皮毛擦过树皮与杂草的声音，越来越近，地面也随其步伐而振，大型动物，只有一只，速度一般，但凶猛程度未知。

探寒架好骨刺，低声说：“不要动，如果它攻击我们，我来拖住，你们继续往上跑。”

“你呢？”田湉问。

“不用担心。”

三人不语，竹马紧紧抓住田湉的手臂。

那东西又走近了些，一步比一步慢，发出“呼呼”的低吠，直到探寒感知到这兽的走向，“跑！！！”

田湉拉起竹马朝山狂奔，回头看一眼长陆探寒，那姑娘正骑在头长圈角的虎背上，一把骨刺将那虎的后颅劈开一道道血痕。

日光初现，眼前的路终于清晰了些，两人不敢懈怠，拼了命往山上跑，“我们不回去帮她吗？”

“我们回去只会添乱！”

竹马脚下一绊，胳膊从田湉手里脱离，田湉跑出几步又急刹折回。

竹马爬起来，一抬头，田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疾风般掠过的红色，窜进了一旁的树林，不过几秒竹马就没听到声音了。

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往前，是岚川琉区；向后，是正在与虎厮杀的长陆探寒；一旁，是田湉被掠走的乔木林…

山脚，长陆探寒被重重摔下虎背，“奶奶的！！！”

探寒手边银光闪烁，由手心延出一道鞭。探寒抡胳膊，银色长鞭在空中划出长长一道，劈断了附近的高大乔木。盘羊虎一住，圈角被银鞭死死缠住，探寒再一抡手，盘羊虎身子往后挑，“卡吧”

银鞭拽掉了那一对圈角，盘羊虎仰肚，探寒驱动手臂，一鞭一鞭劈在虎肚上，顿时皮开肉绽，血花崩溅。那虎痛苦的嚎叫，探寒仍不停手，血肉横飞，露出了白骨，探寒一重鞭，硬生生劈断那一排肋骨，盘羊虎哀嚎痛苦，死了。

探寒走上前，用骨刺翻挑盘羊虎的开膛肚，最后抻手掰断一节弧度完美的肋骨。她转而向盘羊虎的头，用那截肋骨撑好虎嘴，将盘羊虎的四颗犬牙尽数拔了出来。

回头找那一对圈角，却看见竹马木头一样站在一旁。

长陆探寒沉思片刻，道：“……吓到你了？”

竹马摇摇头，又缓慢的点点头，随即又惊叫一声：“田湉她——”

“竹马。”

竹马一顿，长陆探寒摇摇头。

竹马跌坐在地上，长陆探寒见状，走过来拉他。从竹马的角度，探寒脸上粘着盘羊虎血，晨光使这一片红色添上一层金晕，伸向竹马的手像是从血池里出来的一样。而她看向竹马的眼神，读不出任何情感。

竹马凝滞了一会儿，慢慢伸出手。

“平静一下吧。”长陆探寒环顾，找到一片水洼，很自知的洗掉了自己皮肤上的血。

回头，竹马还站在那里，探寒转身寻找圈角。

竹马抬头，迎上了完全现身的太阳，在琉区看日出的时候，太阳很大，很暖；可在山下歇区，太阳那样远，射出的光却如此锋利，竹马睁不开眼，低头抹一把鼻涕，走向长陆探寒。

田湉不会死。

探寒抱起一只圈角，心想。

“这还有一个。”竹马哽咽道。

探寒接过：“也是个男子汉了，隔离区里的生死本就在一瞬间，不要这么软弱。”

只能这样说，田湉不会死，但也不会和竹马同行，以后也没可能再去琉区。至于她自己，又要回双子中心，只能送竹马先上山。

“我…我舍不得姐姐…”竹马哭道。

“……”

“姐姐她…她那么好…”

“她哪里好？在昨天之前你都没有见过她，相处不过两天，她死了你会有什么损失吗？马上就回去了，给我打起精神来。”探寒的声音依旧冰冷刻骨，如同毫无感情的机器。

听到“死了”这两个字，竹马禁不住一抖：“我……”

“站起来！！”探寒大声斥道，“歇区平均每天死人3000还多！被吃了的就占一大半！田湉也就是其中之一而已！你这样以后还怎么在歇区混？！”

音落，探寒才意识到竹马不是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平了情绪，又道：“走吧，路上…我会保护你。”

竹马抹了一把眼泪鼻涕，跟上探寒。

“给我讲，关于歇区的知识，家里人从不告诉我，学校也不教。请给我讲。”

探寒听罢，警惕着周边给竹马讲起：“歇区隔离区，是组成岛峰的另一半。历史上是因为岛峰祖先内部不和导致部落分为两支，一支居山头，一支守山脚，山头那一支壮大后形成了琉区，科技发达，经济领先；山脚则形成歇区，因为野兽时常出没，人们为了生存不得已与之斗争，制度落后，没有任何进步，又因为留在山脚的人本来就少，所以很少再见到现在说的歇民。”

探寒停了一下，整整衣领又继续说道：“歇区的野兽，物种众多，经常见到的大多是鹿牛，盘羊虎，豹纹豺等，当然也有普通的家禽，管理部每月月底开放歇区三天的时间给未易姓氏，小易姓氏一月三次，大易姓氏五次，长易姓氏可随时，除此之外，管理部人员以及——”

“岛峰生物理商学院就读学生。”

“是，他们可以随意进出。骨刺，是从野兽身上取到的骨头或牙齿，因为也有人用作武器，所以会挑剑齿。”

“刚刚的那只，有剑齿吗？”

“还没长成，那时候的野兽，解决起来会很麻烦。富贵险中求，解决后很多东西可以拿去卖，骨刺还可以上缴易姓。比如这对盘羊虎的圈角，长得很漂亮，至少三千壳，合算后就是三百万螺子。”

“三百万…”竹马不可置否地看了一眼长陆探寒怀里抱着的褐色圈角。

探寒想到什么，把圈角递给竹马，“你现在身无分文，回岚川把这些卖了吧，换的钱足够花两年。”

“何止两年…够一辈子了。”竹马小心翼翼接过，“那你呢？”

“我姓长陆。”探寒笑道，一手支腰。

竹马恍然，对哦，长易姓氏，打个电话就有直升机来接了…

“隔离区地貌丰富，包括丘陵，平原，峡谷，海湾等。我记得眠岭歇区还有一片石林，水栏歇区有一大片平原，长满了红叶子的树。”

“歇区也有这么多好看的地方。”

“数不胜数，这也是它一直吸引琉民的原因之一吧。”

“嗯。那个，你到了岚川后会去哪里？”

“回双子中心。”

“我还以为你特地来岚川…”

探寒这才想起，这列航班是飞来岚川的，“坐错了。”胡诌的

“能告诉我你右手手腕上的手环是什么吗？”

探寒举起手，银白色的手环闪闪发光，“很感兴趣？”

竹马点点头。

“离子息手环，可以随时分解再组合，是…”

探寒一顿。

“是生物理商学院学生才有的。”竹马开口。

“你知道。”

“嗯，这是他们的特殊标识。听说每个人的离子息也不一样。”

“是，有了它，进入歇区会更轻松。”

“……”

“一不小心跑题了，给你讲隔离区知识。”

“没关系的，太多我也记不住。我们从那里回琉区吗？”竹马手指向一厢小型缆车，停在一个拿方形柱子做站点的最上方，柱子上还装了梯子。

“嗯，从那里回琉区。”

“好简陋。”

“但是很结实。走吧，回去了。”

探寒走过去：“你先上去，我把圈角扔给你。”

竹马递过去后爬上梯子，站在连接车门的台阶上，管理部还算人性，不然从空中跳过去开门。竹马走进缆车，与平时坐的电缆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小了点。竹马探头看下面，大概有二十米，扔的上来吗…

“探寒姐！”竹马招招手。

下面的探寒听罢，手心延出那道银鞭，缠好圈角后朝上喊：“站远点儿！”

竹马退后，一对圈角飞了进来，竹马这才看清，那条银鞭由四条刃组成，每条刃上又是由数不尽的尖锐钩刺拼接的，怪不得那只盘羊虎死状凄惨…

“别动，会被刮伤。”探寒的声音响起。

竹马扭头，“你好快啊。”

探寒不语。找到电码箱，想起自己卡被冻了，“带电卡了吗？”

竹马摸摸兜，“有。”把电卡插进去。

“滴滴！”此次消耗7000螺子，卡内余额12螺子。

竹马：“……”

好贵！！！

探寒收回银鞭。

缆车启动，竹马回头，海拔上升，他看见早晨的阳光铺洒在这片乔木林上，渐渐的，又看见歇区的平原还有若隐若现且黄绿相间的丘陵，，绿色的原野上有几个正在移动的小黑点。

探寒低头看手机，那人没有回信息。扭头看竹马，毛茸茸的卷发被映得金黄，站在车窗边，瞭望着窗外变化的风景。

“为什么车窗上有黑色的东西？这是什么？”竹马抬头问。

“往上看。”探寒道。

举头一看，心里一惊。这厢电缆安装了天窗，但是因为上面的黑红血迹几乎覆满了整块钢化玻璃，所以没有察觉到。

“来了。”探寒站起来。看向那片乔木林。竹马也回头。

一只鸟，或者…一只鹅，正扑棱翅膀飞过来，忽然，那黑色的飞行动物飞向高空，秒后，竹马从天窗缝隙里看见，那只“鸟”正以200迈的速度向下俯冲，在距离天窗一掌宽时，瞬间被绞杀，红色血液将仅剩的干净玻璃也给污染了。

竹马身体一震。

“渡鹅。很没智商的家伙，但要小心它的爪。”探寒解释，“喜欢俯冲捕猎，但它的喙很脆弱，通常猎物捕到了嘴也废了。所以很没脑子。”

竹马不语。他看向窗外，还有些粘着血的羽毛在空中飞舞。

那一瞬间，竹马意识到了，就像这厢电缆车，受到的渡鹅的“攻击”自然不少，但它还是能照样运转，天窗上留下的东西，也可以清洗掉；身边有没有人，自己都不会受什么影响，这就是成长吗？他原来以为，成长是慢慢进行的，原来，成长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啊。

“我觉得我还会再来歇区的。”竹马道。

“嗯。”探寒回答。

他们并肩站在窗前，他比探寒高出一头，猜测探寒也不过高中生年纪，看着乔木林慢慢变得稀疏，看见一片黑色的隔离带，最后看见了正在朦胧醒来的琉区城市。

这，是我第一次来歇区，原因，是飞机失事。

“我送你去机场吗？”竹马问道。

“不用了。”探寒回答。

他们在交易站卖掉了那一对圈角。

“三百六十万七千四。额度受限，只能存三十万在你的电卡里了，剩下是现金，拿好。”探寒把电卡还给竹马，外加几只布袋子。

“谢谢。”竹马接过，“那个，不管怎么说，你对我有恩，来我家吃顿饭再走吧？一定要那么急吗？”

“嗯，挺紧急的，我家人应该快急坏了，我得马上回去。”

着急个屁。

“那…那好吧。”

“就在这里分别吧，再见，竹马。”探寒道。

“嗯，再见，长陆探寒姐姐。”竹马朝她挥挥手，目送着她消失在街头。

竹马拦了一辆飞行器，“你好！这位帅哥，请问去哪里？”

“5街。”竹马惦着袋子。

“好嘞！坐稳扶好喽！”

飞行器升到高空，向一片没有高楼的街区驶去。

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