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瀚觉得自己好像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海里沉浮,意识如同破碎的泡沫,时而聚拢,时而散开。身体很重,重得无法动弹,又好像很轻,轻得随时会飘走。
偶尔,会有一些模糊的光影和声音穿透这片黑暗,像是隔着厚厚的毛玻璃,听不真切,看不分明。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仿佛连思考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只想一直这样沉睡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强烈的、尖锐的痛楚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强行撕开了沉重的黑暗。先是左臂传来钻心的疼,紧接着是胸口闷窒的痛,全身的骨头和肌肉都在叫嚣着,尤其是额角和脸颊,火辣辣地刺痛。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
刺眼的白光让他瞬间不适地眯起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勉强适应。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白色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冷气味。
这里是……医院?
混沌的大脑缓慢地运转着,记忆的碎片艰难拼凑——急速飞驰的赛车、失控的方向盘、顾霄惊恐的尖叫、猛烈撞击的巨响、玻璃碎裂的声音……然后是彻底的黑暗。
他出车祸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底一颤,随即被更强烈的身体痛楚淹没。他试图动一下,却发现左臂被固定着,胸口也缠着厚厚的绷带,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钝痛。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带着痛楚的抽气声。
“醒了?”
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这声音……很熟悉,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以形容的疲惫感。
张哲瀚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循着声音望去。
病床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影——龚俊。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着,不再像平日里那样一丝不苟。他的头发似乎有些凌乱,下巴上也冒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眼下有着明显的乌青,整个人透着一股深深的倦意,仿佛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他就那样坐在那里,背脊却依旧挺直,只是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正牢牢地锁定在他身上,里面翻涌着张哲瀚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疲惫,或许……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起来这么……憔悴?
张哲瀚的脑子因为麻药退去后的剧痛和刚刚苏醒的混沌,无法进行太复杂的思考。他只是愣愣地看着龚俊,一时间忘了反应。
龚俊在看到张哲瀚睁开眼的那一刻,一直紧绷的心弦似乎终于松动了一丝。三天了,他在抢救室外,在ICU的玻璃窗外,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最难以掌控的三天。
此刻看到这双总是充满生气或带着委屈的眼睛重新睁开,尽管里面盛满了痛苦和迷茫,但他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实处。
“感觉怎么样?”龚俊站起身,俯身靠近了一些,声音放得比平时柔和许多,但依旧带着他特有的低沉磁性,“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我叫医生过来。”
张哲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疼……”
一个字,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脆弱,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一下龚俊的心脏。
他从小到大,被父母兄长如珠如宝地捧在手心里,磕了碰了都要被心疼半天,什么时候受过这么严重的伤?此刻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如同无数细密的针在不断刺扎,又像是被沉重的车轮反复碾压,尤其是左臂和胸口的痛楚,清晰而尖锐,几乎要击溃他的意志。
强烈的委屈和后怕伴随着生理上的痛苦,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涌了上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视线里的龚俊也变得模糊起来。
他看到龚俊的眉头立刻蹙紧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紧张?
龚俊确实有些紧张。他看着张哲瀚苍白的脸上那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他那双湿漉漉的、盛满痛苦的眼睛,一时间有些无措。他习惯了处理各种危机和难题,却从未面对过这样一个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需要他安抚的张哲瀚。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动作快而精准。
“医生马上就来。”龚俊的声音低沉,目光落在张哲瀚打着石膏的手臂和脸上的擦伤上,眸色深沉,“你昏迷了三天,现在刚醒,麻药效果过去了,疼痛是正常的。忍耐一下。”
他的语气算不上多么温柔体贴,甚至带着他惯有的冷静,但相比于他平日里的冷漠和疏离,这已经是破天荒的耐心和解释了。
可此刻的张哲瀚哪里听得进这些?疼痛和委屈占据了他全部的感官。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鬓角的头发。他不想哭的,太丢人了,尤其是在龚俊面前。可他忍不住,太疼了,而且他真的好害怕。昏迷前那一刻失控的恐惧和濒死感,在苏醒后变得更加清晰。
龚俊看着他默默流泪的样子,心脏那股莫名的紧缩感更强烈了。他犹豫了一下,动作有些僵硬地抽过床头柜上的纸巾,俯身,小心翼翼地、近乎笨拙地替他擦拭眼泪。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张哲瀚滚烫的皮肤时,两人都微微顿了一下。
张哲瀚似乎没想到龚俊会这么做,抬起朦胧的泪眼,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龚俊也有些不自在,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但他并没有收回手,只是继续着生涩的动作,尽量避开他脸上的擦伤,声音低沉:“别哭,眼泪碰到伤口会感染。”
这时,医生和护士快步走了进来,打破了病房里有些微妙的气氛。
龚俊立刻直起身,恢复了惯常的沉稳,退开一步让出空间,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病床。
医生仔细地为张哲瀚做了检查,询问了他的感受。
“疼……全身都疼……胳膊,还有胸口……”张哲瀚声音微弱,带着哭腔,像只受伤的小兽。
“这是正常的,张先生。您左侧肋骨骨裂,左臂尺骨骨折,伴有脑震荡和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疼痛会持续一段时间,我们已经用了镇痛泵,如果实在无法忍受,可以适当加大剂量,但会有一些副作用……”医生专业而耐心地解释着,“您能醒过来,并且意识清晰,这已经是万幸了。接下来需要好好静养,配合治疗。”
听到“万幸”两个字,龚俊垂在身侧的手无声地握紧。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知道,这“万幸”背后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医生调整了一下镇痛泵的参数,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带着护士离开了。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经过这一番检查和处理,张哲瀚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但身体的疼痛依旧清晰,只是不像刚醒时那样尖锐难忍了。他靠在摇高了一些的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看起来可怜又脆弱。
他偷偷瞥了一眼站在床边的龚俊,想起自己刚才没出息地哭鼻子,还被对方看到了,甚至……还被擦了眼泪,脸颊不由得有些发烫,尴尬地垂下了眼帘。
龚俊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的烦躁感和那种陌生的揪心感交织在一起。他走到床边,拿起水杯,插上吸管,递到张哲瀚唇边:“喝点水。”
他的动作依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但细节上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照顾。
张哲瀚确实渴得厉害,就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水,干燥刺痛的喉咙得到了滋润,舒服了不少。
“谢谢……”他低声道,声音依旧沙哑。
龚俊放下水杯,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怎么会去赛车?”
张哲瀚身体一僵,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没有回答。他能说什么?说他因为心里憋闷,想寻求刺激发泄?说他习惯了这种放纵的生活,没把危险当回事?
他的沉默让龚俊的眉头再次蹙起。一股后怕混合着怒意涌上心头,但看着张哲瀚此刻虚弱的样子,他终究没有发作,只是语气沉了几分:“你知道有多危险吗?如果不是运气好,你现在……”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
张哲瀚的眼圈又红了,这次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委屈和后怕。他也知道危险,可现在他都这样了,这个男人还要来教训他吗?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他小声嘟囔着,带着赌气的成分,“谁让你……”
他想说“谁让你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让我难受”,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们之间那份“室友协议”言犹在耳,他有什么立场抱怨?
龚俊看着他这副模样,那句未完的话像是一根小刺,扎了他一下。他忽然意识到,张哲瀚这次看似荒唐冒险的行为,或许……并不仅仅是因为贪玩。
是因为……他吗?是因为那个家,让他感到压抑和不自在吗?
这个认知让龚俊的心情更加复杂。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行为和态度,会对另一个人产生如此大的影响,甚至险些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顾霄他们没事,我已经处理好了现场和媒体,不会有不利消息传出去。”龚俊转换了话题,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爸妈那边,我暂时瞒住了,只说你跟顾霄短期旅行,信号不好。你需要尽快好起来,在他们起疑之前。”
听到他妥善处理了一切,甚至瞒住了父母,张哲瀚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看,他总是能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像个完美的机器。那他现在在这里,是因为责任,还是因为……
他不敢深想。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身体的疼痛和精神上的冲击让他感到极度困倦。
龚俊看着他重新闭上的眼睛和依旧紧蹙的眉头,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床边,看了他许久,然后才重新坐回椅子上。
接下来的几天,张哲瀚在医院的VIP病房里度过了一段他人生中最难熬也最……诡异的时光。
难熬是因为伤痛的恢复过程漫长而痛苦。骨裂的疼痛,骨折部位的酸胀,换药时的不适,以及行动不便带来的种种麻烦,都让他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吃尽了苦头。他时常因为疼痛而睡不着,或者半夜被痛醒,心情也因此变得反复无常,时而低落,时而烦躁。
诡异则是因为龚俊。
这个男人,几乎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式,驻扎在了他的病房里。
龚俊并没有放下他的工作,他的助理每天会准时将需要处理的文件送到病房,笔记本电脑也几乎从不离身。他会在张哲瀚睡着或者安静休息的时候,在一旁处理公务,开视频会议时则会走到外面的小客厅,将声音压得很低。
但除此之外,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病房。
他会监督张哲瀚按时吃药、吃饭。医院的营养餐味道清淡,张哲瀚吃了几口就没什么胃口,龚俊虽然不会说什么,但会让人从市内最好的餐厅订来适合病人食用的、口味更佳的粥品和汤羹,虽然依旧是清淡为主,但明显花了心思。
张哲瀚行动不便,起初连自己喝水都困难,龚俊会面无表情地将插好吸管的水杯递到他嘴边。后来好些了,能自己用右手吃饭,但偶尔还是会不小心弄洒,龚俊也只是默不作声地收拾干净,从未流露出任何不耐的神色。
最让张哲瀚感到意外的是,有一次他半夜因为伤口疼得厉害,又不好意思频繁叫护士,自己在床上辗转反侧,发出细小的抽气声。睡在旁边陪护床上的龚俊竟然立刻醒了,他打开昏暗的床头灯,走到他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然后按铃叫来了护士,在护士调整镇痛泵的时候,他就一直站在旁边,虽然一言不发,但那存在感却让人无法忽视。
还有一次,张哲瀚想去洗手间,尝试着自己下床,却因为头晕和无力差点摔倒,是龚俊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几乎是半抱着将他送到了洗手间门口,等他出来,又同样半抱着将他扶回床上。整个过程,龚俊都抿着唇,没有说话,但手臂稳健而有力,让张哲瀚在尴尬之余,竟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心。
这些点点滴滴,看似平常,却与张哲瀚认知中那个冷漠、疏离、高高在上的龚俊截然不同。
他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他有时会偷偷观察龚俊。看着他专注处理工作时冷峻的侧脸,看着他因为疲惫而揉按太阳穴,看着他偶尔对着手机屏幕蹙眉,似乎遇到了棘手的商业难题。
他发现,褪去了最初那种咄咄逼人的冷硬外壳,龚俊其实……长得很好看。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流畅利落,睫毛很长,垂眸时会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只是他周身的气场太强,往往让人忽略了他出色的容貌。
而且,他似乎……瘦了一点。
张哲瀚心里乱糟糟的。他不断告诉自己,龚俊做这些,或许只是出于责任,出于对“龚太太”这个身份的维护,避免他出事给两家带来麻烦。就像他之前说的,婚姻是合作,他现在只是在维护合作的稳定性。
可是,心底某个角落,又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质疑:真的……仅仅是这样吗?
如果只是责任,他何必亲力亲为?请几个专业的护工不是更省事?他何必在他疼得睡不着的时候,沉默地陪在一边?何必因为他胃口不好,就费心去换不同的餐食?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张哲瀚在面对龚俊时,变得更加无所适从。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要么针锋相对,要么刻意躲避。他变得有些沉默,有些被动,只是默默地接受着龚俊的安排和照顾,偶尔会说声“谢谢”,除此之外,不知该如何相处。
龚俊将张哲瀚的沉默和别扭看在眼里,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他本身也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他只是遵循着内心一种模糊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驱动,去做他认为此刻应该做的事情。
他会记得医生叮嘱的翻身时间,协助护士帮张哲瀚变换姿势,防止褥疮。他会在他因为药物作用昏睡时,替他掖好被角。他甚至会在张哲瀚看着窗外发呆时,破天荒地主动开口,问一句:“要不要看电视?”虽然得到的通常是摇头的回应。
这种相处模式,僵硬、生涩,甚至带着几分尴尬,却又奇异地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直到一周后,张哲瀚的情况稳定了许多,精神也好了些。这天下午,阳光很好,透过玻璃窗洒进病房,带来一丝暖意。
龚俊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从外面走进来,就看到张哲瀚正试图用那只没受伤的右手,有些笨拙地去够床头柜上的一个苹果。
他走过去,默不作声地拿起苹果和水果刀,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开始削皮。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握惯了钢笔和文件,此刻拿着水果刀,动作却并不显生疏,苹果皮均匀地一圈圈落下,几乎没有断。
张哲瀚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他没想到龚俊还会做这个。
龚俊垂着眼眸,专注着手上的动作,侧脸在阳光下显得轮廓分明。他淡淡开口,像是随口一提:“以后不要再玩赛车了。”
不是命令,不是质问,而是一种平静的陈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张哲瀚愣了一下,随即一股叛逆的情绪涌了上来。他习惯了自由,不喜欢被束缚,即使刚刚经历了生死关头,那种骨子里的任性依然存在。
“那是我的自由。”他小声反驳,语气有些硬邦邦的,“协议里写了,你不干涉我的自由。”
龚俊削苹果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眼,目光深邃地看向张哲瀚,那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却带着一种更沉重的、让人心悸的力量。
“张哲瀚,”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不管你之前是怎么生活的,也不管那份协议具体条款如何。从你和我结婚的那一刻起,你的安全,就不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张哲瀚有些躲闪的眼睛:“你的安危,关系到龚张两家的颜面和合作,关系到你父母的安心,也关系到……”
他的话音在这里有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仿佛在斟酌用词,最终,他缓缓说道:“……我的责任。”
“我不希望再经历一次在抢救室外等待的感觉。”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却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了张哲瀚的心湖上,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怔怔地看着龚俊,看着他深邃眼眸里那不容错辨的认真,还有那深藏在眼底的一丝……或许是后怕?
他忽然想起顾霄在电话里说的,是龚俊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处理了一切。他想起自己醒来时,龚俊那憔悴疲惫的样子。他想起这些天,这个男人沉默却无处不在的守护。
所以,他是在担心他吗?不仅仅是出于利益和责任?
这个认知,让张哲瀚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一股酸涩又带着点甜意的暖流,悄然涌过四肢百骸。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龚俊没有等他回应,低下头,继续将剩下的苹果皮削完,然后将削好的、晶莹剔透的苹果递到他面前。
“吃吧!”
张哲瀚看着眼前这个被处理得干干净净的苹果,又看了看龚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默默地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地咬着。清甜的汁液在口中弥漫开,似乎连伤口的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阳光暖暖地笼罩着两人,病房里一片安静,只剩下张哲瀚细微的咀嚼声。
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妙的气氛在空气中缓缓流淌。那堵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冰墙,似乎在这一刻,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有温暖的阳光,照了进来。
龚俊看着张哲瀚低头乖乖吃苹果的样子,毛茸茸的发顶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软,他目光深处掠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也许,有些界限,从一开始,就注定会被打破。而有些意外,未必全然是麻烦。
至少在此刻,看着这个鲜活的生命重新在自己眼前,即使带着伤,即使依旧别扭,却让他那颗习惯于精确计算和掌控的心,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踏实的……充实感。
未来的路或许依旧充满未知,但有些东西,似乎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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