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瀚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他和龚俊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变化。那层坚冰并未完全消融,龚俊依旧是那个话不多、表情匮乏的工作机器,但他那些沉默的照顾、精准的体贴,却像细小的暖流,持续不断地冲刷着张哲瀚心中的委屈和隔阂。
出院那天,阳光明媚。
张哲瀚的左臂还打着石膏,挂在胸前,肋骨骨裂的情况好了不少,但医生叮嘱仍需静养,避免剧烈运动和提重物。
他站在病床边,看着龚俊利落地指挥助理办理出院手续,收拾他这段时间积攒的零零碎碎——大多是顾霄他们送来的各种游戏机、漫画书和零食,其中甚至夹杂着一个龚俊某次路过商场时,被他眼巴巴看着而买下的限量版潮玩。
“可以走了。”龚俊处理完一切,走到他面前。
张哲瀚“哦”了一声,尝试着自己慢慢往外走。虽然身体恢复了不少,但躺了这么久,猛地一下地,还是觉得有些虚浮,脚步不太稳当。
龚俊看着他微微踉跄的样子,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没说什么,只是快步跟上,在张哲瀚即将走出病房门时,忽然伸出了手——不是搀扶,而是直接俯身,一手穿过他的膝弯,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他的背脊,用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啊!”张哲瀚猝不及防,吓得低呼一声,下意识地用没受伤的右手搂住了龚俊的脖子,脸颊瞬间爆红,“你……你干嘛?!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这太丢人了!他虽然伤的是手臂和肋骨,但腿又没什么大事!而且这里是医院走廊,人来人往的!
龚俊却无视他的挣扎和抗议,抱着他的手臂稳如磐石,迈开长腿径直朝电梯口走去。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此刻抱着个人跟抱着个文件箱没什么区别。
“医生说了,避免不必要的劳累和震动。”他目视前方,声音低沉地给出理由,“从病房到车库有一段距离。”
“那也不用……不用这样抱着啊!”张哲瀚压低了声音,羞愤交加,感觉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自己身上,让他恨不得把脸埋进龚俊的衬衫里。龚俊的衬衫面料柔软,带着一股清冽的、属于他本人的冷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意外地并不难闻。
“这样最稳妥。”龚俊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助理们眼观鼻鼻观心,默契地落后几步,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张哲瀚挣扎无果,又怕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最终只能自暴自弃地放松身体,任由龚俊抱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龚俊胸膛传来的温热和稳健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熨帖着他的侧身。这种完全被掌控、被保护的感觉,陌生又令人心悸。
他偷偷抬眼,看向龚俊近在咫尺的下颌线,紧绷而流畅,喉结随着走路的轻微动作偶尔滚动一下……他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赶紧移开视线,耳根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烫。
一路被龚俊抱着穿过走廊,坐上电梯,直达地下车库,再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车子柔软的后座上,张哲瀚脸上的红晕就没褪下去过。
车子平稳地驶向南山公馆的婚房。
再次回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张哲瀚的心情复杂难言。上一次离开,是带着满腔的委屈和愤怒,拖着行李箱,发誓再也不回来受气。没想到短短一个多月,他竟然是以这样一副狼狈又脆弱的姿态,被龚俊……抱了回来。
龚俊停好车,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依旧是那个不容拒绝的姿势,将他打横抱起。
“喂!到家了!可以放我下来了!”张哲瀚再次抗议。
龚俊却没理会,抱着他径直走入电梯,直达顶层。
玄关依旧整洁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龚俊抱着他,没有走向他之前住的次卧,而是直接走向了走廊另一端——主卧室。
当龚俊用脚踢开主卧虚掩的房门时,张哲瀚彻底愣住了。
主卧室的布局和他记忆中冷硬简洁的风格有了些许不同。巨大的落地窗依旧,视野开阔,但原本冷灰色的床品换成了一种更柔和的浅米色。床头柜上多了一个造型别致的加湿器,正无声地吐着白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安神的香薰味道,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冷冽的男性气息。
更重要的是,靠窗的角落,摆放着一张看起来就非常舒适的单人沙发,旁边还有一个矮几,上面放着他这几天在医院看的那本漫画书和那个新潮玩。
这……这里明显是被人刻意调整过,增添了许多生活化的、甚至是……符合他喜好的细节。
龚俊将他轻轻放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动作是前所未有的小心,仿佛在安置一件易碎的珍宝。
“你……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张哲瀚陷在柔软的床铺里,有些茫然地看着龚俊,“我的房间在那边。”他指了指次卧的方向。
龚俊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从今天起,你住这里。”
“为什么?!”张哲瀚惊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又因为扯到伤口而倒抽一口冷气。
“方便照顾。”龚俊言简意赅地给出四个字,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走到衣帽间,打开其中一扇门,里面不知何时已经挂满了一半张哲瀚尺码的衣物,从家居服到外出服,一应俱全,甚至比他次卧衣帽间里的还要齐全。“你的东西,我让助理已经收拾过来一部分,剩下的慢慢搬。”
张哲瀚看着那半衣柜属于自己的衣服,脑子有点懵。这算什么?单方面撕毁“室友协议”吗?说好的互不干涉,不经允许不能进入彼此房间呢?
“龚俊!我们之前说好的!互不干涉!你……”他有些气急,却又因为身体的虚弱而显得底气不足。
龚俊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他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上,打断了他的话:“协议是基于双方都能妥善自理的前提。现在你生活无法自理,我需要确保你的安全和恢复情况。主卧空间更大,设施更完善,方便我随时照看。”
他的理由听起来无懈可击,完全是从“责任”和“效率”角度出发。
“我……我可以请护工!”张哲瀚试图挣扎。
“外人不够可靠,也不方便。”龚俊一口回绝,语气不容置疑,“在你完全康复之前,暂时住在这里。”
暂时?张哲瀚看着龚俊那副“此事已定,无需再议”的表情,知道自己再争论下去也是徒劳。这个男人决定的事情,几乎没有人能改变。
他颓然地靠回床头,心里乱成一团。和龚俊同住一个房间?睡在同一张床上?光是想想那个画面,他就觉得呼吸不畅,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张哲瀚发现,所谓的“同住”,和他想象的似乎……不太一样。
龚俊确实搬回了主卧,但他睡的是靠窗的那张沙发床——就是那张新添置的、看起来十分舒适的单人沙发,晚上可以展开变成一张窄床。
他依旧忙碌,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处理工作,但会准时提醒张哲瀚吃药、帮他调整靠枕的位置、在他需要起身时搭把手、甚至在他因为伤口痒痛而烦躁时,会默不作声地递给他一个冰袋或者帮他调整一下镇痛贴的位置。
他依旧话不多,表情也少,但那种无微不至的、沉默的照顾却无处不在。他会记得张哲瀚随口说想吃的某家甜品,让助理买回来;会在深夜张哲瀚因为噩梦惊醒时,第一时间打开昏暗的床头灯,递上一杯温水;会在天气好的午后,将他连人带毯子抱到阳台的躺椅上,让他晒晒太阳。
这种细致入微的关照,远远超乎了“责任”的范畴,更像是一种……笨拙的补偿和小心翼翼的呵护。
张哲瀚的心,在这些沉默的温柔里,一点点变得柔软,也变得愈发迷茫。他越来越看不懂龚俊了。这个男人,明明之前那么冷漠,那么不近人情,为什么现在又好像……变了个人?
他不敢问,也不敢深想,只能被动地接受着这一切,心里的某个角落,却不受控制地滋生出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和贪恋。
这天下午,张哲瀚正窝在主卧的沙发里,用一只手艰难地打着游戏,龚俊则在旁边的书桌上处理文件,阳光透过纱帘,在室内投下温暖的光斑,气氛难得地有些宁静祥和。
突然,门铃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清脆急促,打破了这片宁静。
张哲瀚和龚俊同时一怔。这个时间,会是谁?
龚俊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可能是物业或者送东西的,我去看看。”
他走到玄关,透过可视门禁看了一眼,眉头瞬间蹙紧,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
“谁啊?”张哲瀚在房间里扬声问。
龚俊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快速思考着什么,然后才转身走回主卧门口,看着张哲瀚,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是你父母。”
“什么?!”张哲瀚手里的游戏手柄“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脸色瞬间煞白,“我……我爸妈?!他们怎么来了?!”
他慌了神,下意识地想从沙发上站起来躲起来,却忘了自己行动不便,差点摔倒,幸好龚俊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他。
“怎么办?!怎么办?!”张哲瀚抓住龚俊的手臂,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不能让他们看到我这样!他们会吓死的!”
他受伤的事情一直瞒着家里,只说是和顾霄出去旅行散心。父母突然袭击,他这副打着石膏、脸色苍白的样子,根本无所遁形!
龚俊扶稳他,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眼神复杂。他拍了拍张哲瀚的手背,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冷静点。既然来了,躲是躲不过的。”
门铃还在持续不断地响着,带着一丝不依不饶的意味。
龚俊深吸一口气,对张哲瀚沉声道:“你待在房间里,别出来,我去应付。”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衬衫,脸上迅速恢复了惯常的冷静自持,转身走向玄关。
张哲瀚瘫坐在沙发上,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他竖着耳朵,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听到龚俊打开了门。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龚俊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平静而自然,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怎么?我们不能来看看你们小两口?”这是张妈妈带着笑意的声音,但随即语气转为疑惑,“咦?俊俊,你脸色怎么有点不好?是不是工作太累了?瀚瀚呢?不在家吗?”
“他在房间里休息。”龚俊的声音依旧平稳,“爸,妈,你们先进来坐。”
脚步声传来,张爸张妈走进了客厅。
张哲瀚在房间里紧张得手心冒汗,他听到母亲还在关切地问:“休息?这大白天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去看看他……”
“妈,”龚俊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阻拦,“他……刚睡着,昨晚可能没睡好,让他多睡会儿吧。”
这个借口显然有些牵强。张妈妈顿住了脚步,似乎有些将信将疑。
客厅里沉默了几秒,张爸爸沉稳的声音响起:“龚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愧是久经商场的张父,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龚俊的刻意阻拦,以及这房子里过分安静的气氛,都透着蹊跷。
龚俊知道瞒不住了。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沉重和……愧疚:“爸,妈,对不起,有件事……一直没敢告诉你们。”
他顿了顿,仿佛在组织语言:“瀚瀚他……一个月前,出了点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张妈妈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惊慌。
张哲瀚在房间里闭上了眼睛,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和朋友去郊区,车子失控,受了伤。”龚俊的声音低沉,带着清晰的自责,“左臂骨折,肋骨也有些骨裂……怕你们担心,所以一直瞒着。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他。”
“什么?!骨折?!骨裂?!”张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一个月前?!我的瀚瀚……他现在怎么样了?!人在哪里?!我要见他!”
脚步声变得急促,朝着主卧室的方向而来。
龚俊这次没有再阻拦。
主卧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张妈妈第一个冲了进来,张爸爸紧随其后,脸色凝重。
当看到半靠在沙发上,左臂打着厚重石膏,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又带着怯意的张哲瀚时,张妈妈瞬间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
她宝贝了二十多年的小儿子,从小到大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此刻却如此脆弱狼狈地出现在她面前,身上带着她想象不到的严重伤势!而且这伤已经持续了一个月!她这个做母亲的,竟然毫不知情!
巨大的心疼和后怕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
“瀚瀚……我的瀚瀚啊!”张妈妈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几步扑到沙发前,想抱他又不敢碰,颤抖着手轻轻抚摸他打着石膏的手臂和脸上已经淡去不少的疤痕,声音哽咽破碎,“怎么会这样……疼不疼?啊?告诉妈妈,还疼不疼?”
张哲瀚看着母亲瞬间崩溃的眼泪和满脸的心疼,这些日子以来积压的委屈、害怕、疼痛,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鼻子一酸,眼圈也立刻红了,哽咽着喊了一声:“妈……”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张爸爸站在门口,看着儿子这副模样,一贯沉稳威严的脸上也瞬间失去了血色,嘴唇紧抿,下颌线绷得死死的,眼神里是滔天的心疼和震怒。他几步走上前,先是仔细地看了看儿子的伤势,然后猛地转向跟在身后进来的龚俊,声音压抑着极大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龚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我把我好好的儿子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敢瞒着我们?!啊?!”
面对张爸爸的雷霆震怒,龚俊没有辩解,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姿态放得极低:“爸,妈,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是我没有尽到照顾哲瀚的义务,也是我主张瞒着二老,怕你们担心。你们要怪,就怪我。”
他的认错态度诚恳而干脆,将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张妈妈此刻只顾着心疼儿子,抱着张哲瀚哭得不能自已。张爸爸看着龚俊,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怒气未消,但看着龚俊那副甘愿承受一切责罚的样子,以及儿子虽然受伤却被照顾得还算整洁、主卧里那些明显是为了方便养伤而添置的细节,他满腔的怒火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作不出来。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转向张哲瀚,声音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严厉:“瀚瀚,你自己说!到底怎么弄的?是不是又跟顾霄那小子胡闹去了?!”
张哲瀚被父亲严厉的目光看得一缩,抽噎着,小声地把赛车出事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当然,略去了其中一些过于惊险和作死的细节。
听完儿子的叙述,张爸爸更是气得脸色铁青:“胡闹!简直是胡闹!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那种危险的东西不要碰!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好了好了!他爸你少说两句!”张妈妈哭着打断他,“孩子都伤成这样了,你还骂他!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养伤!养伤你懂不懂!”
她心疼地摸着张哲瀚的脸,眼泪止不住地流:“都是妈妈不好,妈妈应该早点来看你的……是不是很疼?这一个月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妈,我没事了……已经不疼了……”张哲瀚看着母亲的眼泪,心里难受得要命,只能笨拙地安慰。
张爸爸看着抱在一起哭泣的妻儿,又看了看沉默地站在一旁,脸色同样不好看的龚俊,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小儿子,语气终于软化了下来,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除了胳膊和肋骨,还有哪里受伤?医生怎么说?恢复得怎么样?”
张哲瀚一一回答了。
确认儿子没有生命危险,恢复情况也良好,张爸爸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但心疼和后怕却丝毫未减。他再次看向龚俊,眼神复杂。
“龚俊,”张爸爸的声音沉沉的,“我知道你工作忙,但瀚瀚既然嫁给了你,你就是他最亲近的人。这次是他胡闹,但你瞒着我们,就是你的不对!如果我们今天不来,你们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是我的错。”龚俊再次低头认错,没有任何推诿,“我愿意接受任何责罚。”
他的态度始终谦卑而诚恳。
张爸爸看着他,又看了看这明显被精心布置过的主卧,以及儿子身上干净舒适的衣物,终究没能再说出更重的话。他看得出,龚俊这段时间,对儿子是上了心的。否则,以龚俊那种性格,大可请几个护工了事,何必亲自将人如此事无巨细地照顾?
“罢了。”张爸爸挥了挥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瀚瀚好好养伤。”
他站起身,对张妈妈说道:“你留下来照顾瀚瀚几天,我回去处理点事情。”
张妈妈自然是连连点头。
张爸爸又看向龚俊,语气严肃:“龚俊,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瀚瀚年纪小,有时候任性不懂事,你比他年长,要多担待,多引导,但绝不能纵容,更不能隐瞒!有什么事情,我们两家一起承担!”
“我明白,爸。以后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龚俊郑重承诺。
张爸爸这才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张哲瀚几句好好休息,才带着满心的心疼和复杂情绪离开了。
张妈妈的到来,让张哲瀚的养伤生活变得更加“滋润”。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变着花样做的营养餐汤,让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但与此同时,他也敏锐地感觉到,龚俊在他母亲面前,似乎变得更加……“温和”了。
他会耐心地回答张妈妈关于他恢复情况的每一个问题;会在张妈妈做饭时,主动去厨房帮忙打下手(虽然通常是被赶出来);会在张妈妈念叨他时,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偶尔还会附和一两句“妈说得对”;甚至会在张哲瀚因为养伤无聊而闹小脾气时,用一种看似无奈实则纵容的语气对张妈妈说:“随他吧,他高兴就好。”
这种种表现,简直颠覆了张哲瀚对龚俊的认知!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贤惠”和“好脾气”了?
他有时会偷偷观察龚俊,发现他在面对自己母亲时,那冷硬的轮廓似乎都柔和了几分。这让他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点酸,又有点……甜?难道龚俊是为了他,才努力在他妈妈面前表现的吗?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不敢深想。
几天后,张妈妈因为家里有事,不得不回去了。临走前,千叮万嘱,让龚俊一定要照顾好张哲瀚,也让张哲瀚乖乖听话,好好养伤。
送走张妈妈,家里又恢复了二人世界。
气氛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种微妙的平衡,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张哲瀚的伤一天天好转,石膏拆除的日子指日可待。他和龚俊之间,那种无形的隔阂似乎在日渐消融。他们依旧话不多,但相处时不再那么僵硬和尴尬。有时张哲瀚在打游戏,龚俊在旁边处理文件,一室安静,却并不让人觉得压抑。
这天晚上,张哲瀚洗完澡(在龚俊的帮助下),靠在床头看书。龚俊则坐在沙发床上,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资料。
忽然,龚俊像是随口提起般说道:“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张哲瀚从书里抬起头,有些意外:“去哪?”
“一个朋友开的私人俱乐部,有个室内的卡丁车场,安全性很高。”龚俊的目光依旧落在平板上,语气平淡,“喜欢速度感,可以去那里。野外的赛道,太危险。”
张哲瀚愣住了。
他没想到龚俊会主动提起这个,更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来“引导”他,而不是一味地禁止和说教。
他看着龚俊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认真的侧脸,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仿佛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发出悦耳的嗡鸣。
他低下头,掩饰住微微上扬的嘴角,小声地“嗯”了一下。
也许,这场始于冰冷协议和意外混乱的婚姻,并不像他最初想象的那样,注定是一片荒芜的冻土。
至少此刻,在这间充满了两个人气息的卧室里,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而踏实的力量。
而未来,似乎也值得期待了。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