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乌溜溜的瞳仁，此刻还蒙着一层新生儿特有的朦胧水光，但眼型的轮廓却已经清晰可辨——眼裂较长，内眼角微微下垂，外眼角略上扬，是那种标准的、无辜又清澈的……狗狗眼。
简直和龚俊一模一样！
张哲瀚看着那双眼睛，又看看身旁虽然疲惫却难掩激动和温柔的龚俊，忍不住笑了，声音虚弱却带着惊喜：“老公，你看他的眼睛……好像你……”
龚俊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一种奇异的、血脉相连的感觉汹涌而来。他俯身更近，近乎贪婪地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儿。小家伙似乎不太适应光线，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然后小嘴巴一瘪，发出细弱却中气十足的哭声。
“哇啊——哇啊——”
这哭声仿佛带着魔力，瞬间驱散了龚俊最后一丝紧张，只剩下满心的柔软和初为人父的不知所措。他笨拙地想伸手去抱，又怕自己力道太大伤到他，手悬在半空，显得有些滑稽。
护士笑着指导：“龚总，这样托住宝宝的头部和臀部，对，放松一点……”
龚俊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柔软的、散发着奶香的小小襁褓，身体僵硬得如同捧着绝世珍宝，不，是比绝世珍宝更珍贵千万倍的存在。他看着怀里那张小脸，皱巴巴，红通通，但那双酷似自己的狗狗眼里，却仿佛映出了他的影子。
“宝宝……”龚俊低哑地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和颤抖。小家伙在他怀里似乎找到了安全感，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委屈的哼哼，小脑袋无意识地往他胸口蹭了蹭。
这一刻，龚俊觉得，之前所有的担忧、恐惧、以及这几个月来小心翼翼的守护，都值得了。这个意外降临的小生命，用他最纯粹的方式，在他坚硬的心墙上，凿开了一个再也无法填补、却充满了阳光的缺口。
龚家长孙的降生，无疑是一件大事。但龚俊在喜悦之余，依旧保持着冷静。他谢绝了大部分媒体的采访和商业伙伴的探视，只允许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在特定时间前来探望，最大程度地保障了张哲瀚和宝宝的休息。
病房里，张哲瀚靠在床头，看着龚俊动作依旧有些僵硬，却极其耐心地抱着孩子喂奶，那副严谨认真如同处理亿万合同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龚总，你现在这样子，可比谈生意的时候可爱多了。”张哲瀚笑着打趣。
龚俊抬头看他，眼神柔和，唇角微扬：“是吗？”他低头看着怀里用力吮吸的小家伙，低声道，“他比较重要。”
张哲瀚心里甜丝丝的，朝他伸出手：“给我抱抱。”
龚俊小心地将孩子递过去，目光始终追随着，生怕有一丝闪失。
张哲瀚抱着软乎乎的儿子，心里充满了新奇和感动。他轻轻戳了戳宝宝嫩得像豆腐一样的小脸蛋，小家伙不满地扭了扭，发出“唔唔”的声音。
“好小一只啊……”张哲瀚感叹，然后抬头看向龚俊，“我们给他取什么名字好？”
这件事他们之前讨论过几次，但一直没有最终定论。
龚俊沉吟片刻，开口道：“‘佑’字，有庇护、保佑之意；‘礼’字，望他知书达理，端方守正。叫‘龚佑礼’，如何？”他的名字一如既往地带着龚氏风格，严谨、大气，寄予着深厚的期望。
张哲瀚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龚佑礼？听起来好严肃，像个小古板！不行不行，我儿子这么可爱，得取个活泼点的名字！”
龚俊试图解释：“名字承载着父母的期望，佑礼二字寓意……”
“不管不管！”张哲瀚仗着自己刚生完孩子“有功”，开始耍赖，“反正我觉得不好！太老气了！我儿子以后肯定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叫这个名字多憋屈啊！”
两人正争论着，龚父龚母和张爸张妈一起来探视了。听到关于名字的讨论，四位长辈竟然一致站队龚俊。
龚父颔首：“佑礼，不错，稳重端方，是龚家长孙应有的气度。”
张爸爸也赞同：“俊俊取的名字很有心思，佑护、礼法，都是立身之本。”
两位妈妈虽然觉得名字是有点严肃，但看亲家公和女婿都如此坚持，也只好笑着劝张哲瀚：“瀚瀚，俊俊取的名字挺好的，大气。”
张哲瀚看着这“众叛亲离”的场面，气得鼓起腮帮子，活像一只囤食的仓鼠。他哀怨地看向龚俊，却发现对方虽然面色平静，但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好哇！就知道会这样！
“大名你们定就定吧！”张哲瀚“恶狠狠”地宣布，“但是小名必须我来取！谁都不准反对！”
众人看着他这副“护崽”的模样，都笑了。龚母温柔道：“好好好，小名你取，取个可爱点的。”
张哲瀚低头，看着怀里吃饱喝足、开始打哈欠的儿子。小家伙张着小嘴，露出粉嫩的牙床，脸颊肉嘟嘟的，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可爱得让人心都要化了。
他灵机一动，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宝宝的脸蛋，触感软糯Q弹，脱口而出：“就叫嘟嘟吧！你看他脸蛋肉嘟嘟的，多可爱！”
“嘟嘟？”龚俊闻言，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这名字……是不是太随意、太甜腻了点？和他预想中儿子沉稳知礼的形象似乎相去甚远。
他刚想开口委婉地表示异议，一抬头，就对上了张哲瀚那双因为刚生产完还带着些许虚弱，却亮得惊人、充满了期待和“你敢反对试试”意味的眼睛。
到嘴边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龚俊看着张哲瀚苍白的脸色，想起他怀孕、生产所受的辛苦，心头一软，那点关于“小名是否不够庄重”的坚持，立刻土崩瓦解。他甚至觉得，只要瀚瀚高兴，儿子叫“肉包”……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好。”龚俊听到自己妥协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就叫嘟嘟。”
张哲瀚立刻眉开眼笑，得意地抱着儿子亲了一口：“嘟嘟，嘟嘟，以后你就是妈妈的嘟嘟啦！”
小家伙仿佛听懂了似的，在睡梦中咂了咂嘴，露出了一个无意识的、甜甜的笑容。
于是，龚佑礼小朋友，在拥有一个严谨大气的大名之后，拥有了一个甜度超标、与他爹的期望背道而驰的小名——嘟嘟。
出院回家后，龚家顶层公寓正式进入了“三口之家”模式，也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
月嫂和育儿团队是顶尖的，但初生婴儿的需求简单又直接——饿了、困了、不舒服了，只会用哭声表达。于是，原本静谧的房子里，开始频繁响起嘟嘟小朋友洪亮的哭声。
龚俊那种对秩序和安静的极致要求，在儿子面前彻底失效。他不得不习惯在深夜被哭声惊醒，习惯在开视频会议时背景音里偶尔夹杂着几声婴儿啼哭（虽然他通常会立刻静音），习惯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奶香味和消毒水味，取代了他偏爱的冷冽熏香。
而张哲瀚，在经历了最初的手忙脚乱后，母爱的本能被激发出来，照顾孩子竟然越来越得心应手。他学会了如何快速准确地冲泡奶粉，如何给软绵绵的小家伙换尿布而不手抖，如何用轻柔的哼唱和抚摸安抚哭闹的宝宝。
龚俊看着张哲瀚抱着孩子时，脸上那种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的神情，看着他熟练地拍着嗝、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他发现，这个他曾经以为需要一直被照顾的“小少爷”，在成为妈妈后，展现出了惊人的耐心和韧性。
当然，龚俊自己也在努力适应父亲的角色。他阅读了大量的育儿书籍，理论知识甚至比张哲瀚还丰富。但理论归理论，实践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第一次独立给儿子换尿布，他如临大敌，动作僵硬得像在拆弹，生怕弄疼了那莲藕般的小腿。结果手忙脚乱之下，差点被嘟嘟滋了一身“童子尿”，幸好他躲闪及时，只是尿湿了昂贵的定制地毯。看着地毯上的水渍和儿子无辜眨巴的狗狗眼，龚俊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哭笑不得”和“无可奈何”。
张哲瀚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拿出手机就要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刻，被龚俊眼疾手快地制止，最后以龚总一个带着“惩罚”意味的吻告终。
随着嘟嘟一天天长大，他那双遗传自龚俊的狗狗眼，越发显得灵动可爱。眼珠子乌黑剔透，像两汪浸在水里的黑葡萄，看人的时候，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带着一种天生的无辜和纯净，轻易就能融化所有人的心。
但很快，龚俊和张哲瀚就发现，这小子绝不像他眼睛看起来那么“单纯”。
嘟嘟三个月大的时候，就开始显露出一些“小心机”。
比如，他特别喜欢被张哲瀚抱。只要张哲瀚一抱他，他就乖得不得了，咧着没牙的小嘴咯咯笑，小手紧紧抓着张哲瀚的衣服。可一旦换到龚俊怀里，如果龚俊因为处理工作而表情稍微严肃一点，小家伙就会扁扁嘴巴，大眼睛里迅速蓄满泪水，要哭不哭地看着爸爸，那小模样委屈极了，仿佛受了天大的欺负。
起初龚俊还以为是自己抱得不舒服，或者力度不对，反复调整，甚至虚心向月嫂和张哲瀚请教。后来他才慢慢品过味来——这小子，是在“争宠”！
他利用自己那双和爸爸极像、却更具欺骗性的狗狗眼，成功博取了张哲瀚更多的关注和心疼。
“你看你！又吓着儿子了！”张哲瀚每次看到儿子这副表情，都会立刻心疼地把孩子接过去，嗔怪地瞪龚俊一眼，“你就不能笑一笑吗？整天板着脸！”
龚俊：“………”他觉得自己很冤。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再大一点，嘟嘟学会了翻身和爬行，活动范围扩大，破坏力也随之升级。
龚俊的书房成了他的“探险圣地”之一。有一次，龚俊正在审阅一份重要合同，暂时离开接个电话的功夫，回来就看见嘟嘟不知怎么爬到了书桌旁，正用他肉乎乎的小手，抓着钢笔，在他那份价值数亿的合同草案上“挥毫泼墨”，画满了抽象派的“涂鸦”。
龚俊眼前一黑，血压瞬间飙升。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孩子还小，不懂事。
他走过去，试图拿走钢笔。嘟嘟却抓得紧紧的，仰起小脸，用那双纯净无辜的狗狗眼望着他，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仿佛在分享自己的“杰作”。
那一刻，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眼神，龚俊满腔的火气竟然发不出来，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抱起这个“小破坏王”，吩咐助理重新打印合同。
而这一切，都被闻讯赶来的张哲瀚看在眼里。他靠在门框上，笑得肩膀直抖：“龚总，看来在你儿子眼里，你的商业蓝图还不如他的即兴创作有价值啊！”
龚俊抱着怀里还在咿咿呀呀、对自己造成的“灾难”毫无所觉的儿子，看着张哲瀚幸灾乐祸的笑容，无奈地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小子，简直就是生来克他的。
嘟嘟满周岁后，行动能力更强，语言能力也开始萌芽，那点“小心机”更是运用得炉火纯青。
他第一个清晰喊出的词是“妈妈”，把张哲瀚美得不行，抱着儿子亲了又亲。轮到教他叫“爸爸”时，这小子却开始装傻充愣，任凭龚俊怎么诱导，就是不肯开口，只会睁着那双大眼睛，歪着头看爸爸，一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天真表情。
直到有一天，龚俊下班回来，给他带了一个限量版的机械拼装模型。嘟嘟看到礼物，眼睛瞬间亮了，迈着小短腿扑过去，抱着龚俊的腿，仰起头，用又甜又糯的小奶音，清晰地喊了一声：“爸爸～”
龚俊的心瞬间被这一声叫化了。他蹲下身，将儿子和礼物一起抱起来，感觉一整天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然而，好景不长。等嘟嘟玩腻了那个模型，再想让他叫“爸爸”，他又开始故技重施，要么装没听见，要么就奶声奶气地喊“妈妈”、“抱抱”、“糕糕”（想吃小蛋糕），总之就是不叫爸爸。
龚俊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完全就是个小茶狗！有求于人的时候嘴甜得像蜜，目的达到了就立刻“翻脸不认爹”。
张哲瀚对此乐见其成，甚至有点“助纣为虐”。他特别喜欢看龚俊被儿子吃得死死的模样，觉得这简直是对龚大总裁平日里那种掌控一切姿态的“完美制衡”。
“嘟嘟，来，妈妈抱，不理那个坏爸爸！”张哲瀚经常故意当着龚俊的面，把儿子抱走。
嘟嘟就会配合地把小脑袋靠在张哲瀚肩膀上，偷偷扭过头，对着龚俊露出一个狡黠又得意的笑容，那小眼神，活脱脱一只成功了恶作剧的小狐狸。
龚俊看着这对联合起来“对付”他的母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发现自己拿这个小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打舍不得，骂……那双酷似自己的狗狗眼一蓄满泪水，他就什么重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只能安慰自己：亲生的，随我……嗯，可能也随了他妈妈的那点“机灵鬼”劲儿。
于是，在外界看来冷峻无情、说一不二的龚总，在家里彻底沦为了儿子的“手下败将”。他会因为儿子一句口齿不清的“爸爸好”而暗自窃喜半天，也会因为儿子一个撒娇的拥抱而放弃原则，允许他多吃一块小蛋糕。
他甚至开始用手机记录儿子的点点滴滴，不再是速写，而是照片和视频。手机相册里充斥着嘟嘟的各种萌态——睡觉的、吃饭吃得满脸都是的、玩玩具时专注的、搞破坏后无辜的……那些曾经被他视为“无效率”的琐碎时光，如今成了他忙碌工作中最珍贵的调剂。
一次，龚俊带嘟嘟去集团旗下的儿童乐园视察（顺便陪玩）。小家伙穿着背带裤，戴着鸭舌帽，蹦蹦跳跳，对什么都好奇，那张结合了龚俊和张哲瀚优点的漂亮小脸，加上那双电力十足的狗狗眼，瞬间俘获了所有员工的心。
他一点也不怕生，看到漂亮姐姐会主动伸出小手要抱抱，看到严肃的叔叔也会歪着头卖萌，奶声奶气地叫人，把一众高管萌得肝颤，恨不得把整个乐园都搬来送给他。
龚俊跟在他身后，看着儿子像个小太阳一样，走到哪里都能带来欢声笑语，心中充满了骄傲。当嘟嘟跑累了，回头朝他伸出双手，糯糯地喊“爸爸，抱”时，龚俊觉得，这一刻，他拥有的远比整个商业帝国更多。
晚上回到家，张哲瀚听说了儿子在公司的“光辉事迹”，笑得前仰后合：“我就说吧，嘟嘟以后肯定是个万人迷，比他爸那张冷脸受欢迎多了！”
龚俊看着趴在沙发上，因为玩累了早早睡着的儿子，小脸红扑扑，长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安静下来的样子像个天使。他走过去，轻轻给儿子盖好小毯子，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随他高兴就好。”龚俊低声道，语气里是全然的纵容。
张哲瀚凑过来，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看着睡熟的儿子，轻声说：“虽然这小子调皮又心眼多，但是真的好可爱，对不对？”
“嗯。”龚俊应了一声，握住腰间张哲瀚的手。
灯光温暖，岁月静好。
龚佑礼，小名嘟嘟，这个始于意外、带着双方基因烙印、在爱与期待中降临的小生命，用他独有的方式——融合了龚俊的轮廓与张哲瀚的灵动，尤其是那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充满无辜与狡黠的狗狗眼，以及那身无师自通的“小茶狗”本领——成功地在他爹龚俊秩序井然的世界里“攻城略地”，成为了这个家里最甜蜜的“麻烦”，和最无法撼动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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