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残月如钩

第二十二章 残月如钩

七星帮总坛的火光映红了临安城的夜空。

苏清澜的宅院内，墨先生靠在榻上，看着苏清澜为他换药时微颤的指尖。

“清澜。”他声音依旧虚弱，“那批药材...”

“已经按你的吩咐，送去北境了。”苏清澜打断他，手下动作不停，“你昏迷这三日，该做的事一样没少。”

墨先生沉默片刻：“你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

窗外残月如钩，在两人之间投下清冷的光影。

与此同时，顾渊正对着一封密信出神。信是慧明大师派人送来的，林御史已经收到证据，正在暗中联络朝中清流。

“最多十日，朝中必有动静。”顾渊将信递给远尘，“我们只需再等十日。”

远尘却没有看信，他的目光落在顾渊胸前那微微凸起的、存放平安符的位置：“你的伤，需要静养。”

“等不了了。”顾渊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玲珑阁的方向，“湘儿还在那里...”

“正因她在那里，你才更不能轻举妄动。”远尘的声音依旧平静，“程瘸子虽死，江南织造徐大人却还在。此刻去玲珑阁，就是自投罗网。”

顾渊猛地转身，眼中尽是血丝：“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妹妹在火坑里，却什么都不做？”

“等待，有时比行动更需要勇气。”

两人对视着，烛火在彼此眼中跳动。

最终，顾渊颓然坐回椅中，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的平安符，仿佛要从中汲取一丝力量：“你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

夜色渐深，各自回房歇息。

顾渊却在子时悄然起身，独自来到院中那棵老槐树下。他从怀中取出那枚贴身珍藏的平安符，借着月光细细端详。

符上的“安宁”二字已经有些模糊，边缘也被摩挲得发白，就像他们一路走来的足迹，被血与尘渐渐掩盖，却依旧固执地存在着。

“在看什么？”

远尘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顾渊没有回头，只是将掌心摊开，那枚小小的符咒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在看它。”顾渊的声音很轻，“这一路，它陪我闯过无数次鬼门关。每次我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摸着它，就好像…好像还能再坚持一下。”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这是你给我的…最重的一样东西。”

远尘在他身边坐下，目光也落在那枚符上。月光下，他清俊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

“物是死物，”远尘的声音平静如水，“能让你一次次撑过来的，是你自己的心。”

“不全是。”顾渊转头看他，目光灼灼，“是因为赠符的人。是因为我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在等我…回去归还此物。”

这话说得太重，几乎像是在承诺什么。远尘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没有接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这声“嗯”轻得像叹息，却又沉得像承诺。

就在这时，墙头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远尘瞬间将顾渊护在身后，戒刀已然出鞘。

一个黑影从墙头跃下，落地时却踉跄了一下。待他抬起头，两人才看清来人——

竟是玲珑阁的那个妇人，只是此刻她鬓发散乱，衣衫上还带着血迹。

“你是玲珑阁里的那位？”顾渊惊疑不定，迅速将平安符收回怀中。

那妇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顾公子…湘夫人让老身务必把这个交给你…”

顾渊接过荷包，里面是一缕青丝，和一张字条。字条上只有三个字：

“别来，活。”

笔迹娟秀却潦草，显然是在极度匆忙中写下的。

“湘儿她…”顾渊的声音都在发抖。

“湘夫人很好，只是…”妇人欲言又止，“徐大人前日来过后，就加派了人手看着湘夫人。今夜是老身买通了守卫，这才冒险出来…”

她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都是血沫。

远尘上前为她把脉，脸色渐沉：“你中了毒。”

妇人惨然一笑：“是鸠羽红…程瘸子生前给老身下的毒。他说若是背叛七星帮，就会毒发身亡…”

她的话戛然而止，身体软软倒下，再无声息。

顾渊握着那个荷包，指节泛白。荷包上绣着一朵小小的芙蓉花，那是栾城特有的纹样。他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又紧紧攥住了胸前的平安符。

远尘静静站在他身旁：“现在你明白了？”

顾渊缓缓点头，眼中尽是痛楚：“她一直在保护我…哪怕身陷囹圄，还在想着我的安危。”

就像父亲战死前最后的回眸，就像母亲推开他时决绝的眼神，就像…这一路上所有为他付出的人。

有些爱，从来不需要说出口。

远尘的目光掠过他紧握平安符的手，忽然道：“令妹比你想象的要坚强。”

“是啊…”顾渊将荷包小心收进怀中，与平安符贴放在一起，“她一直都是。”

就像远尘，看似清冷，却比任何人都懂得守护。

就像墨先生，看似疏离，却能为一个承诺赴汤蹈火。

就像苏清澜，看似玩世不恭，却始终守着那份不能言说的情谊。

这世间最深的温柔，往往藏在最不动声色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