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书名:恨海情天
作者:随春生

第7章 巷子里的余烬

赵听澜和苏晚晴离婚了。

离婚官司打得沸沸扬扬,苏晚晴狮子大开口,要分割赵听澜一半的财产。赵听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只想尽快摆脱这个女人,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

离婚后,苏晚晴拿着分到的钱,去了国外。有人说她在国外过得风生水起,也有人说她因为长期的心理扭曲,最终进了精神病院。没人知道她的具体下落,就像没人知道,她心里的恨意最终会走向何方。

赵听澜卖掉了市区的大房子,关掉了经营多年的公司,带着那本日记本和星星项链,回到了曾经的城中村。

如今的城中村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曾经的小饭馆、修鞋棚、出租屋都已不复存在。只有巷子深处的一小块空地,还保留着当年的痕迹——那里曾经是老王的修鞋棚,现在长满了杂草。

赵听澜在附近租了一间小公寓,房间很小,和当年他与夏岁穗住的出租屋差不多大。他不再穿昂贵的西装,不再打领带,每天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像当年一样,过着朴素的生活。

他常常会去那片长满杂草的空地坐一会儿,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想起当年的人和事。老李、林晓、老陈、老王,还有夏岁穗,那些熟悉的面孔在脑海里一一闪过,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他托人打听了他们的消息。

老李回了老家后,没过几年就得了重病,去世了。听说他临终前,还在念叨着当年饭馆里的日子,念叨着赵听澜和夏岁穗这两个年轻人。

林晓的日子过得不算好。她的丈夫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后来又出轨了。林晓带着女儿,独自撑起了一个家,在菜市场摆摊卖菜,每天起早贪黑,脸上布满了生活的沧桑。赵听澜曾经偷偷去看过她一次,她穿着沾满油污的围裙,大声地吆喝着,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泼辣劲儿,只剩下被生活磨平的疲惫。

老陈回乡下后,真的找到了当年的女朋友。那个女人当年离开他后,嫁给了一个老实人,生了一个儿子,可丈夫早逝,她一个人拉扯着儿子长大。老陈和她在一起后,没有领结婚证,只是搭伙过日子。他们一起种地,一起养鸡,过着平淡的生活。可老陈心里始终有个疙瘩,当年的背叛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永远也拔不掉。听说他们常常会因为一点小事争吵,吵完后又各自沉默,日子过得磕磕绊绊。

老王被侄子接去外地后,没过多久就去世了。他的侄子说,老王临终前,手里还攥着一块皱巴巴的手帕,里面包着几张零钱,说是要留给一个叫夏岁穗的丫头。

赵听澜听着这些消息,心里五味杂陈。他们都是生活在底层的普通人,都有着自己的悲欢离合,都在命运的洪流里挣扎着。他们的结局都不完美,就像他自己一样。

他开始学着夏岁穗当年的样子,养花种草。他在公寓的阳台上种了一盆茉莉,每当花开的时候,淡淡的香味就会弥漫整个房间,让他想起那个安静温柔的女孩。

他还常常去北方小城,去夏岁穗的墓前看看。他不再带任何人,只是一个人坐在墓碑前,静静地待着,有时候会给她讲讲自己的近况,有时候只是默默流泪。

有一次,他在墓前遇到了周老太太。周老太太已经头发花白,身体也大不如前了。她看着赵听澜,叹了口气:“孩子,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别总揪着不放。岁穗要是看到你这样,也会心疼的。”

赵听澜摇了摇头:“周奶奶,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如果不是我,岁穗也不会走得这么早。”

“这都是命啊。”周老太太说,“岁穗这孩子,命太苦了。可她临走前,心里已经没有恨了,只剩下遗憾。她希望你能幸福,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赵听澜没有说话。他知道周老太太说的是对的,可他心里的坎,始终过不去。

他在北方小城待了一段时间,帮周老太太打理花店,就像当年夏岁穗做的那样。他学着修剪花枝,学着包花束,学着和顾客打交道。每当有人买茉莉,他就会想起夏岁穗,想起她穿着碎花衬衫,站在花丛中的样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听澜的头发渐渐白了,脸上也布满了皱纹。他不再年轻,也不再有当年的锐气,只剩下满身的沧桑和疲惫。

他还是一个人生活,没有再找伴侣,也没有再做生意。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怀念夏岁穗,用来忏悔自己的过错。

有人说他傻,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自寻烦恼;有人说他深情,这么多年还惦记着一个死去的人;也有人说他活该,这都是他应得的报应。

赵听澜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注定要活在对夏岁穗的愧疚和思念里。这份恨,不是恨夏岁穗,也不是恨苏晚晴,而是恨自己,恨自己的年轻气盛,恨自己的识人不清,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恨比爱长久。当年他对夏岁穗的爱,热烈而纯粹,却像烟火一样短暂;而他对自己的恨,却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一生,越扎越深。

南方的梅雨季又到了,潮湿的空气里带着霉味,像极了当年夏岁穗离开时的味道。赵听澜坐在公寓的阳台上,看着窗台上的茉莉,花瓣上挂着水珠,像没擦干的眼泪。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本日记本,翻开第一页,夏岁穗的字迹映入眼帘。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文字,仿佛在触摸她的温度。

“赵听澜,我曾经真心爱过你。”

这句话,像一道魔咒,困扰了他一辈子。

他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瘦得像羽毛一样的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站在饭馆后门的台阶上,对着他笑。身后是昏黄的路灯,天上是稀疏的星子,空气中弥漫着茉莉的清香。

那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风景,也是他这辈子最痛的遗憾。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潮湿的气息,吹动了日记本的纸页,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人在轻声叹息。

恨海情天,终究是一场空。所有的爱与恨,所有的遗憾与悔恨,最终都化作了岁月里的余烬,在潮湿的记忆里,慢慢腐烂,却永远无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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