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花町，805星台。
每个星台都是独立的包厢，里面堆满各种造型的鲜花，透过弧形的落地窗，能够看到窗外的灯红酒绿，无疑是最好的约会地点。
可那时候的两人，怎么会想到这层面，只当是寻常的一顿饭罢了。
肖战也以为，包厢里的装扮是餐厅特地花心思的，直到今晚，他再次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半扇玻璃，看见里面空荡荡的餐桌，他才明白，那晚的一切，都是有人精心布置过的。
他站在门口犹豫许久，推开门发现里边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遥远的霓虹灯透进些许暧昧不明的光，借着光刚好看得见空荡荡的桌边轮廓。
肖战下意识伸手，想去摸墙上的开关。
“别开灯。”
突然，角落里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吓了他一跳。
他循声望去，隐约看到窗边一个模糊的身形，指尖似乎有一点猩红明灭。
“可是……”
这样太黑了，看不清。
后半句话，肖战没有说出口，他猜测，王一博大概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吧。
算了，反正只是聊会儿天，开不开灯都一样。
“原来……你已经来了。”
肖战收回手，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坐下。”
听到王一博命令式的口吻，肖战抿了抿唇，依言走到餐桌旁，在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黑暗中，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空气凝滞，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以及门外隐约传来的音乐旋律。
几分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角落里，那点猩红又亮了一下，随即，一丝淡淡的烟草味飘了过来。
他是在抽烟？
肖战微微一怔，他从未见过王一博抽烟。
他抬手捂住鼻子，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回应他的，是更长久的沉默。
就在肖战以为他不会回答时，黑暗中，那双锐利的眼睛似乎穿透昏暗，准确无误地落在他身上，尤其在他被捂住的鼻子上停留了一瞬。
随即，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嗤”响。
那点猩红被干脆利落地摁灭了。
王一博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中带来更强的压迫感。
他几步走到肖战对面，拉开椅子坐下，窗外的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
“看来，”他开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冷嘲，“你对我，真是一点也不了解。”
这话像根小刺，扎得肖战心里很不舒服。
他皱起眉，压抑着心头泛起的委屈和火气，没好气地回道：“王一博，你不用跟我阴阳怪气。
今天是你找我来的，有什么事情直接说，没事情的话我就走了，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作势要起身。
“我们结婚吧。”
平淡无波的五个字，狠狠砸进肖战心里，激起一阵惊涛骇浪。
他顿住动作，难以置信地看向黑暗中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停滞一瞬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外界所有的声音都在此刻消散。
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猛地窜上头顶，让他几乎要晕眩。
可肖战知道，王一博怎会轻易说出这种话……
他强压下瞬间紊乱的呼吸，指甲用力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你……是在向我求婚？”
王一博的身影在黑暗中似乎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
“你怀孕了。”
他平静陈述道：“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我也不想做个不负责的人。”
肖战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好好体验过的喜悦，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燃起火星，就这样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果然。
鼻尖涌上一股酸涩，眼眶逐渐洇湿，他努了努鼻子，弱弱反问：“所以……就只是出于责任而已吗？”
他攥紧拳头，心有不甘地追问：“你真的、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
可明明王依楠说，你对自己是有感觉的呀……她总不至于这么骗自己吧？
黑暗中，王一博的呼吸停滞一瞬，随即闷声“嗯”了下。
简单的一个音节，模糊了所有暧昧的可能。
在此刻，所有的答案都已经不重要了。
或许自己根本就不该抱有幻想。
肖战垂下脑袋，偷偷擦拭着眼角溢出的湿润，“我知道了，但怀孕是我的事情，如果你不想要孩子，我可以选择打掉…反正、反正……”
反正孩子生下来，世界上也不会有多少人喜欢……
“啪嗒”一声轻响，刺目的灯光瞬间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包厢，也照亮了肖战瞬间苍白的脸和泛红的眼眶。
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王一博已经站到了他面前，神情淡漠，仿佛刚才那段对话从未发生。
一份装订好的文件被修长的手指推到了肖战面前的桌上，纸张与桌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件事情是个意外，本就不在我规划好的人生计划中。”
王一博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所以，我和你只能隐婚。
上面是我精心整理出来的条件，你可以仔细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改的，提出来，跟我协商。”
他微微倾身，指尖在纸张的某几行上点了点，语气平淡，“当然，有些条件不能改的，我已经在上边做好标注了。”
说完，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支笔，递到肖战手边，深邃的眼眸看着他，里面却没有任何温情。
“落笔无悔。”
他盯着肖战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叮嘱，“签完，就可以去领证。”
王一博没有回应肖战开灯前说的那句话。
肖战不知道他是没听到，还是故意不想回答，又或者是，他作为一个商人，心里又有了什么主意。
他接过协议，随手翻看着，又抬眸看了眼王一博递过来的笔，指尖微微发颤。
要签吗？
可是出于责任的婚姻，到底还是不幸的吧？
但如果领了证，他们以后就是夫夫，会住在一起，王一博也会因为孩子，和自己多亲近……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就能培养出来了？
想到这，肖战心里不禁嗤笑一声。
明明都决定不要抱有幻想了，为什么还是会想到这些？
他的手缓缓附上自己的小腹，还是不忍心打掉，还是对感情回应抱有期望。
许久，肖战终于拿起笔，在乙方签名处，一笔一划，认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没有什么要改的。”
协议上无非就是一些关于隐婚的约定，还有双方的权利义务，条条框框都理性得可怕，本应源于感情的关系，被彻底框定在冰冷冷的责任范畴内。
他甚至没有仔细去看那些所谓“不能改”的条件是什么，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肖战合上协议，推回到王一博面前，不敢抬头看他，只是轻声说道：“我签好了。”
王一博看着他签下名字，眸色深沉如夜，喉结略微滚动了一下。
他迅速收回协议，语气依旧平淡，“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见。
记得收拾好行李，等领完证，就搬进别墅。”
“嗯…好。”
王一博不再说什么，拿着协议就转身离开。
偌大的包厢内，就只剩下肖战孤单的身影。
他抬眸望向窗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肖战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名字，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喂，你可终于是接电话了！”
肖战收拾好心情，扯出一抹苦笑，轻声问道：“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
电话那头显然被肖战的问话给气笑了。
“不是说好是今晚的飞机吗？我都在机场等了你两个小时了，发你消息一直不回，你到底去哪里了？”
肖战浅呼吸一口，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计划临时有变，我可能暂时不回去了，那边的事情，还麻烦你帮我打理……我这边还有事情，晚些时候有空再向你解释。”
怕被对面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他急匆匆挂断电话。
在包厢内坐了一会，肖战才起身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从他坐上出租车的那刻起，就有一辆车紧随其后，直到看见他平安到家，那辆车才缓缓离去。
一夜，肖战都辗转难眠，积压在心里的事情让他感到烦躁无比，如果不是孕期嗜睡，他估计要硬抗到天亮。
可他没想到自己会嗜睡得这么厉害。
昨晚定的十几个闹钟全都错过了，等他睁眼一看，已经将近十二点，吓得他一个弹跳起身，匆忙跑进浴室洗漱。
期间他翻看手机，这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设置成了静音，几十个未接来电，全部显示是王一博的名字。
肖战匆忙刷完牙，正打算回拨过去，王一博的电话再次打来。
他刚按下接听键，一旁的电动牙刷就不小心被他碰倒，接连碰到边上的其他东西，发出一阵杂乱的声响。
以至于肖战都没有听清楚，手机里传来王一博开口的第一句话。
肖战尴尬到憋红脸，小心翼翼问：“不好意思，刚才我没听清，可以麻烦你再说一遍吗？”
电话那头：“……开门，我在门口。”
“哦。”
肖战上一秒还在平静地收拾东西，下一秒后知后觉，慌乱到差点砸了手机。
“你说你在我家门口？”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阵门铃声。
肖战急忙挂断电话，急匆匆跑向门外。
意识到什么后，他刹住脚步，果断回房间套了件外套，再次跑到门后，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领，深吸一口气，才缓缓打开了门。
一开门，他就看见王一博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大衣，身姿挺拔地站在最前面，神情淡漠。
而在他身后，竟然整整齐齐地站着四个穿着统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彪形大汉，个个身形魁梧，气场迫人。
这阵仗……好像是来……抄家的。
肖战呆滞地咽了咽口水，总不能是自己错过了领证时间，他就带人来抄家，发泄自己的情绪吧……
肖战还没来得及开口，王一博便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了一下。
那四个彪形大汉立刻会意，迅速分成两路，直接从肖战身体两侧越过，径直闯了进去。
“哎！你们……你们干什么？！”
肖战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跟了进去，看着那几个大汉开始环顾四周，一副要动手的样子，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彪形大汉们齐刷刷停下动作，转过身，对着肖战恭敬地颔首，声音洪亮地齐声回答道：“按王总吩咐，帮夫人搬家。”
说完，他们就分散角落，各自动手。
看到其中一个朝角落里挂着的画走去，肖战急忙走过去，叮嘱道：“诶，轻点，动作轻一点，那幅画很重要，可千万别碰坏了。”
他情急之下脚步有些乱，地上又散落着一些画具，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就朝着旁边摞着的画框倒去。
“啊！”
肖战惊呼一声，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
可预想中撞上画框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只见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及时圈住了他的腰，将他稳稳地捞了回来，后背撞进一个结实温热的胸膛。
一股熟悉的冷冽雪松气息扑鼻而来，肖战惊魂未定地睁开眼，抬头就对上了王一博近在咫尺的下颌线。
王一博正微微蹙着眉低头看他，搂在他腰间的手臂箍得很紧，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慌什么？他们会注意的，不用担心。”
王一博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略微紧绷，“站好。”
肖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几乎整个人都靠在王一博怀里，脸颊瞬间烫得惊人，手忙脚乱地想站直身体，可腰间的手臂却纹丝不动。
“我、我没事了……谢谢你。”
肖战小声说道，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
王一博深邃的目光在他泛红的脸上停留了几秒，才缓缓松开了手，但视线依旧锁着他。
他牵起肖战的手腕，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坐好别动，让他们收拾。”
说完，王一博转向那几个彪形大汉，冷冽道：“都小心点，碰坏任何一件东西，后果自负。”
“是，王总！”
没一会儿，公寓里的东西都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肖战的房间还没有收拾。
正当那几个大汉要进房间，肖战再次起身，阻止道：“哎等一下……房间里的东西不多，我自己来收拾就好了。”
大汉们在房门口停住脚步，一同看向王一博，想听老板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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