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顶层公寓,熟悉的空旷与奢华并未带来往日的疏离感,反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宁谧。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铺开大片温暖的光斑,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遗忘之巷”那阴冷潮湿的气息,但正被室内的暖意迅速驱散。
云衡松开手,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去准备茶水或安排其他,只是侧头看着兰霁,目光温柔而专注,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他的脸色依旧不太好,带着心力交瘁后的疲惫,但精神却显得异常松弛。
兰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走向客厅的沙发。“你需要休息。”他陈述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云衡在迷宫中的消耗远比他大,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偶尔细微的喘息都说明了这一点。
云衡从善如流地跟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身体微微放松地靠向沙发背,却没有像上次那样闭眼休息,而是依旧看着兰霁,唇角噙着一抹浅淡而真实的弧度。“好,听你的。”
他没有再提起迷宫中的任何细节,也没有追问兰霁是否完全相信了他的话。有些东西,无需反复确认,行动和眼神已然说明一切。
兰霁也没有再问。他知道,云衡的迷宫里必然充满了与他相关的、更深的恐惧与挣扎,那些是云衡需要自己消化的部分。而他自己的迷宫中,那被强行植入的虚假记忆,在云衡坦诚的目光和两人紧扣的十指间,已然烟消云散,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信任一旦建立,便坚如磐石。
接下来的几天休整期,过得平静而……不同。
云衡果然听话地减少了外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公寓里。他不再总是捧着那些商业文件或历史典籍,有时只是抱着一本书,坐在兰霁常坐的那张沙发对面,安静地阅读,偶尔抬头,目光落在兰霁身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宁静。
兰霁则依旧保持着他的节奏。训练、阅读、研究积分兑换列表。但他不再刻意避开云衡所在的空间。有时他在健身房挥汗如雨,云衡会端着一杯温水安静地等在门口;有时他在书房查阅资料,云衡会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处理一些简单的工作通讯,互不打扰,却又气息交融。
一种无形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
第三天下午,兰霁结束训练,走出健身房时,看到云衡正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车水马龙。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挺拔却略显单薄的背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感。
兰霁脚步顿了顿,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立。
“在看什么?”他问。
云衡似乎有些意外他的靠近,侧过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在夕阳下显得有些朦胧:“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世界,有时候真实得可怕。”
他指的是这个构造出来的“休息世界”。它拥有完整的规则,繁华的表象,甚至能让他们在此积累财富,经营生活,几乎与真实世界无异。但本质上,它依旧是“深渊回廊”的一部分,是两场血腥游戏之间的短暂喘息。
兰霁沉默地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那些行走的、交谈的、忙碌的“人”,或许其中不少也是和他们一样的“挑战者”,在这个虚假的舞台上,扮演着各自的角色,等待着下一次死亡的召唤。
“无论真假,活下去是唯一真实。”兰霁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云衡闻言,转头深深地看着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片温柔的坚定。“你说得对。”他轻声说,“无论在哪里,活下去,和你一起活下去,就是唯一真实。”
“和你一起”这四个字,他说得极其自然,仿佛天经地义。
兰霁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没有回应,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被夕阳染红的天空。耳根处,却悄悄漫上了一层薄红。
云衡看着他那微红的耳尖,眼底的笑意加深,却没有点破。他享受这种无声的靠近,享受兰霁那冷硬外壳下,偶尔流露出的、只对他展现的细微反应。
晚餐依旧是云衡准备的,比以往更加精致用心。他没有再提及任何与副本、回廊相关的话题,只是偶尔给兰霁夹菜,聊一些这个世界里无关紧要的趣闻,或者他研究历史时遇到的一些冷知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磁性。
兰霁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餐厅里暖黄的灯光笼罩着两人,气氛温馨得几乎让人忘记外界的一切危险。
第七天傍晚,当夕阳的余晖再次将天空渲染得一片瑰丽时,两人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云衡在处理最后一点生意上的收尾工作,兰霁则在浏览下一次可能需要的兑换物品清单。
空气中流淌着一种静谧而安详的气息。
云衡放下通讯器,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看向身旁专注的兰霁。灯光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长而密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
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充盈着云衡的胸腔。他忽然觉得,就算永远被困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只要能这样看着兰霁,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知道兰霁不会甘心于此,他自己也不会。他们必须找到离开的方法,回到真正的现实。
“兰霁。”他轻声唤道。
兰霁抬起头,看向他。
云衡看着他清澈的目光,心中一片柔软。他伸出手,不是去握他的手,而是轻轻拂开他额前一丝不听话的黑发,动作自然而亲昵。
“下一次,无论是什么副本,我们一起面对。”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如同承诺。
兰霁看着他眼底不容错辨的认真和温柔,没有躲开他的触碰,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无需更多言语。
短暂的休整即将结束,新的风暴或许正在酝酿。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也不再是试探性的合作。
他们是彼此的后盾,是黑暗中紧握的手,是绝境中唯一的锚点。
七日宁谧,并非沉溺温柔乡的懈怠,而是暴风雨来临前,将状态调整至最佳的蓄力。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在无声中悄然拉近,直至紧密相连。
当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再次于脑海中响起时,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平静与坚定。
【休息期结束。】
【下一副本即将开启……】
新的挑战来临,但他们已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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