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下班前接到通知，有批政府人员要临时入住，肖战担心出岔子，决定留下来把关，原本约定好的晚饭，就这么吹了。

他发信息跟王一博道歉，照常没收到回复。

实际从早晨的第一条信息起，王一博就没回过，加上这条道歉信息，一共五条。

十月中天气依旧炎热，晚风带着燥意，肖战将车停在十字口，望着面前三条岔口思虑了两分钟，最终还是拐入右侧。

一共只有三个月，时间短，他舍不得随便浪费掉一天。

但显然，王一博在开门时并不是这样想的。

“炒了几个菜，你家有汽水么？”

王一博眉心微皱，搭着门把没出声，也没放行。

肖战自动忽视掉这份烦扰，递上袋子晃了晃，两相僵持，最后他还是获得了入门券。

肖战放下袋子去厨房拿碗筷，“我带了卤牛肉，你没工作的话可以喝一点。”

“我开车来的，就不陪你喝了。”他拿着碗筷，站在桌边跟王一博对视，“汽水在哪？”

王一博往他身后斜了眼，肖战放下手中的碗，转身去开冰箱，“今天给你发的信息都没回，很忙吗？”

王一博拉开椅子，声线又清冷又淡：“不忙。”

两个字夹杂在汽水的滋啦声中，变得不明显，肖战喝掉瓶口冒出的泡沫，转身丢了拉环。

他递上筷子，等了两秒没被接，随手搁在碗上，拉开椅子坐下了，“边吃边说吧。”

“我快饿死了。”

“这家店生意很好，每次到饭点就要排很久，今天我过去得晚，刚好赶上最后一份。”肖战夹了一筷子放到对面，下秒，碗被王一博推开了。

他收回手，也给自己夹了一筷子。

“这批客人原本住在凯悦，临时改来我们酒店，恰好下午只有实习生在，我就留下来盯了会儿，”

“你呢，晚饭吃了么？”

“在哪吃的？”

王一博用两个字，回答了他两个问题，“壹品。”

没人会单独去吃一家高级私房菜，这说明王一博晚上有约，跟其他人一起吃的晚饭。

肖战咽下口中的食物，筷子没有丝毫停顿，“他们家的黄鱼很鲜，你点了吗？”

要表达的信息已经给出去了，王一博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接话。

过了几秒，肖战又问：“跟客户吃的么？”

“朋友。”

肖战点点头，视线在面前几个盘子上扫着，最后挑了左边的蔬菜，“我认识么？”

王一博没接话。

肖战得到答案，抬头往对面扫了眼，“女的？”

“嗯。”

这种回答又故意又低级，意图实在太明显了，肖战放下筷子，露了进门第一个笑脸，“你怎么接话一茬一茬的。”

王一博也盯着他看，脸上没什么表情，反衬得他笑得有些尴尬。

“吃完了？”

“嗯。”

“那聊聊。”

肖战应了声，把碗推到一边，手中换了汽水。

“我不明白你在做什么。”

“找对象吃饭很难理解么？”

肖战转着瓶子，两手盖着将下巴抵上去，从下往上看王一博沉默的脸，冗长的呼吸淹没在四周弥漫的尴尬里。

如果气氛能结冰，或许他从头到脚都会被一博的眼神冻住。

“好歹是我们恋爱的第一天，总要见个面吧。”

如今这种气氛，只有厚脸皮的人才能行得住，肖战对自己有定位，不会轻易被击垮，他甚至能带笑，做这间屋子里唯一一个有笑脸的人。

“我记得你跟晁睿在谈。”

“我跟他早就没有联系了。”

“那杭俊和蒋其勋呢？”王一博淡声道。

“他俩更早了吧。”肖战问：“为什么突然提起他们？”

王一博没说话，身子往后靠去，像是失了点兴致，肖战才明白中间的意思，他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眉眼甚至弯下来。

“你确定要听吗？”

不知为何，简简单单一句反问，突然让王一博产生了悔意，他避开对面的视线，去冰箱拿了罐啤酒。

“如果你可以有其他选择，那趁早收手。”

“如果没有呢？”

冰箱的凉意没让屋内的尴尬降去半分，王一博背对餐桌饮完半罐，才合上冰箱坐回来。

“你是不是跟邵通景打赌输了游戏？”

肖战觉得好笑，王一博为了给他们的友情找补，竟然连这种烂理由都替他想好了。

“如果是，你会配合我吗？”

“不会。”王一博直截了当。

朋友就该有朋友的分寸，模糊一分，都是不尊重。

这个回答跟肖战预想的没有出入，他耸了耸肩，往后靠向椅背，喝了口汽水。

“那就不是。”

“最好是。”

王一博的声音沉下来，这回轮到肖战没说话，屋内僵持的气氛又上一分，肖战觉得惋惜，第一天恋爱不应该是这样。

“你这样想会比较好过？”

可惜这不是一场游戏，他没跟任何人打赌，王一博找补的台阶肖战下不了，也没法下。

眼见对面的脸色开始变差，肖战的音量降下来，语气变得轻，他很认真的跟王一博盘算。

“不如我们来算个账。”

王一博不情不愿地挑动眉毛。

肖战继续道：“假如你能活三万多天，而我只占用那么一小部分，其实你的时间成本很低。”

他掐着小拇指的一截，比划给王一博看：“比例只有0.002，眨个眼睛就过去了。”

“你确定只有0.002？”王一博反问道。

“当然，说了三个月就是三个月。”

王一博拿出手机，在桌面划开屏幕，找到计算机，飞快输入一串数字：“你应该是按35000天算，从12年到现在，掐头去尾，算你4745天。”

几个数字乘除之后，得到一个与肖战相悖的答案，他将手机往中间一推，严肃地问肖战：“你告诉我屏幕上的数字是多少。”

肖战看着手机笑笑，全然不苟同这种算法，“不能这样算。”

王一博直接帮他念出了上面的数字：“是0.135，准确来说超过百分之十三。”

“我们认识的时间，超过我人生的十分之一还要多，”说到这，王一博停顿了下，目光深邃，“你还要玩吗？”

这笔帐根本轮不到王一博跟他算，肖战无比清楚，每天都比昨天更深刻，他被对方亲手按出的数字打成了筛子，却不能有任何表露。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次他站在箭上，如果脱靶，会跟箭一起消失。

他把手机托过来，删掉上面的数字，然后按了个“90”，按完重新推给王一博。

“这次我就要这么多。”

王一博的耐心有点流失，“肖战。”

“是不是很少？”肖战追问道。

两人僵持了半分钟，最后王一博踢开椅子往客厅去了，肖战收拾掉桌上的垃圾，把袋子提到门口，然后来到沙发边坐下。

他没有挨着王一博，而是中间隔了一个位置。

“刚进大学的时候，我觉得军训很难捱，每天都有可能死在教官的折磨下。”

“你跟我说忍一忍，军训会影响学分，还有评优，反正只有两周，一下子就过去了。”

“你说的没错，我忍了，时间过得真的很快。”

电脑的荧光照在两人脸上，肖战透过屏幕去看王一博的脸，也许是蓝光的原因，神情有些晦暗不明。

“三个月一下子就过去了。”

“然后呢？”王一博透过电脑屏幕跟他对视，这一眼，肖战像被钉在沙发上，所有心思无处遁形。

“然后就有结果了。”

“你觉得会有什么结果？”

“不知道。”肖战勉强挤出一个笑，“总不至于还影响评优和学分吧。”

“你知道这没有意义。”王一博往后靠向沙发，侧头看了肖战一眼，相识这么久，他们之间从没起过什么争执，也没红过脸，这是第一次，却有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有。”肖战也转头看他。

“你回避了我的问题，这就是意义。”

十几年的友谊值不值得花三个月试一下，昨晚王一博没回答，而是选择径直离开茶馆，肖战松了口气。

“看来我们的理解存在偏差。”王一博收回视线，“肖战，我不接受情感操控，这没有用。”

手机突兀的响了，喂食器提醒肖战储存桶空了，该回家给他的猫添粮了。

他将靠垫放回去，起身往玄关去，“反正只有三个月，你就当个尝鲜期，试试又不会怎样。”

“你知道不会有其他结果。”

肖战正在弯腰换鞋，闻言转过来看他：“那你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从肖战开口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关系就已经走味，再也回不去了，想到这，王一博心中那股烦躁重新席卷而来。

肖战站到门口，贴心地提上垃圾，“我好像也没发什么过分的话，明天会回我的信息吧？”

王一博没回应，也没有起身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