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梧坐在床边把银针包打开又合上。
昨夜兄长带来的消息还在耳边，谢晚晴画了她的像，还送到了刺杀镇北王的刺客身上。这事听着荒唐，可背后藏着什么，她不敢想。
她起身换了身深色衣裙，把头发挽成最简单的样式，只插那根银簪。
出门时顺手抓了一小包粉末塞进袖口，这是她自己配的痒粉，沾水即化，无色无味，人一碰就会奇痒难忍。
医馆还没开门，她亲自扫了门前台阶，一边扫一边留意街角动静。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太医院那个杂役又来了。这人姓周，平日总在药房打杂，前几日在城隍庙泼她药汤的就是他。
周杂役站在门口张望，见她一个人，便凑上前笑：“沈姑娘这么早？听说你昨儿又被官府问话了？”
“没有的事。”
她低头继续扫地，“倒是你们太医院，最近药材进出频繁，是不是又要熬防疫汤了？”
“咳，这个嘛……”
他眼神闪了一下，“上头有令，严查私制药方，尤其那些来路不明的。”
她像是不经意地说：“我这儿倒有个方子，是我娘留下的，治风热极有效。昨儿夜里刚写出来，还没来得及收好。”
说完她走进屋，故意把门留了一条缝。
周杂役站在原地没动，眼珠转了几圈，等她身影消失在后堂，立刻溜了进去。
他在柜子间翻找片刻，果然在案角发现一张纸，上面写着药方，落款是“沈氏家传”。
他迅速抄了一份塞进怀里，又怕不够，干脆把原纸也卷走，从后窗翻出去跑了。
沈清梧从屏风后走出来，嘴角微扬。
她转身进了密室，从暗格取出另一本册子。这才是真正的账本，记录着这几日药材的真实用量和去向。而刚才被偷走的那张纸上，写的根本不是药方，而是太医院与漕帮交易假药的记账方式——数字对应药材名称，日期代表交货地点。
她早就怀疑太医院有人勾结钱万通卖假药。上次灾民中毒，用的正是标着“太医院监制”的药丸。她让人悄悄取样化验，发现里面掺了大量廉价草粉，根本没有疗效。
现在，她要让这张“假药方”变成真证据。
天黑后，她带着仵作老陈去了太医院偏院附近。那里是存放旧药材的地方，平时没人管。她算准时间，知道周杂役会把东西交给上线。
果然三更刚过，一道黑影翻墙而入，手里拿着火折子。
火光一起，沈清梧立刻拉着老陈躲在巷口。
“快看，他们开始烧账本了！”
老陈瞪大眼：“这不就是你说的那份？”
“就是它。他们不敢留证据。”
火越烧越大，木梁噼啪作响。等火势稍弱，她戴上布罩冲进去，在灰烬中翻找。老陈也跟着扒拉，忽然从一根塌下的横梁下抽出半本焦黑的册子。
“找到了！”
老陈抖掉灰，“这上面还有字！”
沈清梧接过一看，心跳加快。这正是太医院私下记录的流水账，清楚写着每月哪几天向漕帮交付多少假药，每批多少钱，经手人签名都用的是代号。
“赵大人可真敢写。”
老陈一愣：“你说谁？”
她没答，只把册子小心包好。
两人刚走出院子，屋顶瓦片突然一响。
一个黑衣人蹲在屋脊上，手中短刀反着月光。他本想趁乱杀人灭口，却没想到沈清梧早就在周围撒了痒粉。他踩上去的一瞬间，脚底立刻传来刺痒，忍不住跺脚，身形一晃。
“下来吧。站那么高，不累吗？”
那人不语，拔刀扑下。
她往后退一步，袖中粉末扬出，正对方向。那人落地时吸入一口，脸上脖子上顿时红肿一片，痒得抓脸，连刀都握不住。
“你……下了毒？”
“不是毒。只是让你体验一下，那些吃了假药的人是什么感觉。”
老陈已经跑去报官，她站在原地没动。那人挠得满脸是血，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谁派你来的？”
“我……”他刚开口，忽然抽搐起来，嘴角溢出白沫。
她立刻蹲下查看，发现他舌根发青，是事先含了毒药。她伸手探他嘴，只抠出一小块蜡封的药丸残渣。
“吞毒自尽？”老陈跑回来时看见这一幕，“这些人真是不要命了。”
“不是不要命。是有人比死更可怕。”
她把药丸收进小瓶，准备回去研究。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应该是官兵来了。
她拉着老陈离开现场，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冒烟的废墟。这场火，烧出了真相的一角，但也惊动了背后的人。
她知道，赵无涯不会善罢甘休。
回到医馆，她点亮油灯，把缴获的账册摊开细看。其中一页提到“每月初七，姑苏码头交接”，另一处写着“赵字印签方可提货”。她记得钱万通的合同上总有朱砂印，形状特殊，像是一枚倒置的铃铛。
她拿出纸笔，对照着描了下来。
门外忽有敲击声，三长两短。
她警觉地放下笔，摸出银针藏在袖中，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陌生男子，穿着粗布短打，手里拎着一只竹篮。
“沈姑娘？”
“我是。”
“有人托我送东西给你。说是救命之恩，今日回报。”
她掀开盖布，里面是个瓷罐，贴着封条，写着“止痛膏”三个字。
她没接：“谁让你送的？”
“我不认识，给钱就办事。他人已走远。”
她关上门，把瓷罐放在桌上。盯着看了很久，没急着拆封。
她想起昨夜那幅画像的事，想起谢晚晴的名字，想起萧云谏可能已经见过那张画。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会不会牵连到他。
她拿起剪子，轻轻挑开封条。
罐子打开那一刻，一股淡淡的苦杏味飘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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