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七元

走出银行时，午后的阳光还剩最后一丝余温，风一吹，却带着沁骨的凉。

桑榆攥着手机，屏幕上“转账成功”的提示还没熄灭，指尖已经冻得发僵。

笙卓韫走在前面，黑夹克拉链没拉，被风灌得鼓鼓的，他抬手扯了扯，脚步没停：“先找个地方住。”

两人身上只剩三百二十七块现金，是解约后仅剩的余粮。

桑榆跟在后面，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钱得省着花。

转了两条街，天渐渐黑了，路灯亮起来，昏黄的光打在湿漉漉的地上。

桑榆越走越慢，头开始发沉，身上忽冷忽热，脚步也踉跄起来。

“能不能走快点？磨磨蹭蹭的。”笙卓韫回头催他，看见他脸色惨白，嘴唇没一点血色，眉头皱了皱，“你怎么了？”

“没事。”桑榆嗓子哑得厉害，抬手捂了捂额头，烫得吓人。

笙卓韫走过来，伸手碰了下他的额头，猛地缩回手：“我操，这么烫？你他妈发烧了怎么不说？”

“忍忍就好。”桑榆摇摇头，想往前走，却被笙卓韫拽住胳膊。

“忍个求！”笙卓韫的声音有点急，四处张望，看见街角有个社区诊所，拉着他就往那边跑。

诊所里人不多，医生量了体温，皱着眉说：“39度5，输液吧，先交200块。”

笙卓韫掏出钱包，数了200块递过去，手里只剩127块了。他把桑榆扶到输液室的床上，语气硬邦邦的：“躺着，别乱动。”

护士扎好针，调好滴速就走了。

输液室里很安静，只有药液滴答的声音。

桑榆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浑身酸软，意识昏沉。

笙卓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掏出没电的手机摆弄了半天，烦躁地扔到一边。

他看着桑榆烧得通红的脸，嘴角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什么，只是点了根烟，又想起诊所不让抽，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

过了半小时，桑榆迷迷糊糊睁开眼。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旁边的人，他本想抬抬手，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渐渐的眼皮又慢慢沉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笙卓韫醒了，看见他睁着眼睛，挑眉：“醒了？”

桑榆点点头，没应声。

“渴吗？”笙卓韫顿了顿，还是问了一句。

桑榆又点点头。

笙卓韫起身，去外面接了杯温水，递给他：“慢点喝。”

桑榆接过水杯，指尖碰到他的手，凉得很。

他喝了两口，把杯子递回去，依旧没说话。

输液室的空调有点凉，桑榆缩了缩肩膀，无意识地往被子里钻了钻。

桑榆攥着夹克，能闻到上面淡淡的烟味，心里莫名踏实了点。他侧过身，背对着笙卓韫，慢慢闭上眼睛。

笙卓韫愣了愣，看了眼那张单人床，又看了看桑榆，没拒绝，脱了鞋躺了上去。

床确实不算窄，两人并排躺着，中间隔着一拳的距离，谁也没碰谁。

“挤死了。”他嘟囔了一句，却往旁边挪了挪，给桑榆多留了点位置。

桑榆没接话，只是闭上眼睛。

药液还在滴答作响，输液室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他能感觉到身边人的体温，还有夹克盖在身上的暖意，烧好像退了点，没那么难受了。

过了一会儿，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进来为她取完针之后，四周就彻底安静了。

笙卓韫没说话，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手里只剩127块，明天吃什么、住哪里，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现在操劳的就跟家庭主妇似的。

他侧头瞥了眼桑榆，对方已经睡着了，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他没管，只是转回头，继续盯着天花板。

这一夜，两人挤在一张输液床上，没说几句话，却在彼此的呼吸声里，熬过了解约后最狼狈的一晚。

天快亮时，桑榆的输液终于结束，护士拔了针，叮嘱了两句就走了。

笙卓韫起身，把夹克穿上，掏出剩下的127块钱数了数，抬头对桑榆说：“走，先去吃点东西。”

桑榆点点头，慢慢从床上下来，身上还有点软，但比昨晚好多了。

两人走出诊所，清晨的风带着点湿气，天已经亮了，街上开始有了行人。他们并肩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