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装修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张哲瀚几乎长在了工地上,事无巨细都要亲自盯着。龚俊医院工作繁忙,但只要有空,必定会过去看看,有时带着精心准备的便当,有时只是安静地陪他待一会儿,在他为某个细节焦躁时,递上一杯温水,或用他医生特有的冷静逻辑帮他分析利弊。
这种无声的陪伴和支持,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张哲瀚心安。
这天下午,龚俊刚结束一台急诊手术,脱下手术服,拿出手机就看到张哲瀚发来的十几条消息,全是各种布料、涂料、家具的图片,附带一连串的语音。
“龚俊龚俊!你看这个沙发布的颜色,跟墙面搭不搭?”
“哎呀烦死了,定制的那张桌子尺寸好像有点问题!”
“累了……想你了……”
最后一条语音点开,背景音是嘈杂的施工声,张哲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和撒娇意味。
龚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快速回复:「刚下手术。桌子尺寸问题我下班过去帮你看看。累了就休息,别硬撑。」
那边几乎是秒回:「【定位:X艺术园区】等你!想吃街口那家糖炒栗子!」
龚俊:「好。」
他看了眼时间,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没什么紧急事务了。他跟科室主任打了个招呼,提前离开了医院。
先去街口买了热腾腾的糖炒栗子,又绕道去买了张哲瀚最近很喜欢的某家甜品店的杨枝甘露,这才开车前往艺术园区。
loft里灰尘弥漫,工人们正在安装灯具。张哲瀚戴着安全帽,蹲在角落对着图纸皱眉,脸上还蹭了道灰。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逆光走进来的龚俊,眼睛瞬间亮了,像等待投喂的大型犬。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快步走过来。
“今天手术结束得早。”龚俊把糖炒栗子和杨枝甘露递给他,目光扫过他脸上的灰痕,很自然地伸手用拇指替他擦掉,“桌子什么问题?”
“就是这里!”张哲瀚拉着他走到定制的工作台前,指着接口处,“你看,这里对不齐,缝隙太大,丑死了!”
龚俊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又拿出手机里的设计图对比。“是安装角度有点偏差,让师傅调整一下固定件的位置就好,不是大问题。”他语气平静,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找来安装师傅,用简洁专业的语言说明了调整方案。师傅一听就懂,立刻动手操作,不一会儿,那条碍眼的缝隙果然消失了。
“哇!龚医生你真厉害!”张哲瀚崇拜地看着他,剥开一颗栗子塞进他嘴里,“奖励你的!”
甜糯的栗子香在口中化开,龚俊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觉得比吃了蜜还甜。
两人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张哲瀚吃着糖炒栗子,喝着冰凉的杨枝甘露,满足地眯起眼。龚俊则拿出随身带的湿纸巾,拉过他沾满灰尘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仔细擦拭。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看着他嘴角沾上的栗子屑,龚俊又抬手替他抹去。
阳光从高大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形成一道道光柱,笼罩在两人身上,静谧而温暖。工人们忙碌的声响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龚俊,”张哲瀚忽然开口,声音很轻,“等工作室弄好了,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龚俊擦拭的动作顿住了,抬眼看他。
张哲瀚的眼神很认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那公寓厨房修好了,但……我还是想跟你住一起。我那里离你医院近,方便,而且……”他顿了顿,耳根微红,声音更低了些,“我想每天醒来都能看到你…”
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八年的分离让他明白,什么面子、矜持,在想要的人面前都不值一提。他就是要牢牢抓住,不留一丝缝隙。
龚俊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而柔软。他何尝不想?这一个月来,张哲瀚强势地侵入他的生活、他的空间,将他从八年孤寂的冰封中拉出来,让他重新习惯了温暖和陪伴。如果现在让他回到一个人面对空荡公寓的日子,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适应。
他反手握住张哲瀚的手,指尖与他紧紧相扣,目光沉静而温柔:“好。等你工作室稳定下来,我就搬过去。”他顿了顿,补充道,“或者,如果你更喜欢这里,我们也可以把那边退了,找个更大一点的地方。”
张哲瀚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笑容灿烂得晃眼:“那就说定了!等忙完这阵就找房子!”他兴奋地凑过去,在龚俊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以后咱们家,我说了算!”
龚俊失笑,纵容地点头:“好,你说了算。”
就在工作室装修接近尾声时,张哲瀚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再次催促他带龚俊回家吃饭,语气比上次更急切,甚至带上了点“你再不带来我就要亲自去医院看看了”的威胁。
张哲瀚知道躲不过,跟龚俊商量了一下,定在了这个周末。
越是临近周末,龚俊表面越是平静,但张哲瀚能感觉到他细微的紧张——比如,他看书的时间变长了,偶尔会对着衣柜发呆,甚至在某天值夜班时,罕见地给张哲瀚发信息,问张父张母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或忌讳。
张哲瀚看着手机屏幕,心里又暖又酸。他知道,龚俊如此重视,是因为在乎他,在乎这段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感情。
周五晚上,张哲瀚强行把还在研究最新医学文献的龚俊拉出了家门。
“走啦走啦!去买礼物!第一次正式上门,不能空手啊龚医生!”张哲瀚挽着他的胳膊,把人往商场拽。
龚俊有些无奈:“我已经准备好了茶叶和一套按摩仪……”
“那不够!得再买点!”张哲瀚不容置疑,“我妈喜欢丝巾和香水,我爸……嗯,他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不过投其所好总没错,他最近好像迷上了钓鱼,买套好点的渔具?”
最终,在张哲瀚的“指挥”下,两人采购了满满一后备箱的礼物,从名贵茶叶、进口保健品,到限量款丝巾、顶级渔具,甚至还有龚俊自作主张给他小侄子买的乐高玩具。
回家的路上,龚俊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忽然轻声说:“瀚瀚,我有点紧张。”
张哲瀚正开着车,闻言愣了一下,转头看他。龚俊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眼神望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
他很少见到龚俊这样直接表露不安。在他印象里,龚俊永远是冷静的、沉稳的,仿佛天塌下来也能面不改色。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中,张哲瀚空出一只手,覆盖在龚俊微凉的手背上,紧紧握住。
“别紧张,”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和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爸我妈现在看你,比看我还顺眼。再说了,”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霸道,“有我在呢!他们要是敢为难你,我就……我就带你私奔!”
这幼稚又蛮横的安慰,让龚俊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下来。他反手握住张哲瀚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力度,像是一道坚固的屏障。
他转头看向张哲瀚,昏暗的车厢内,那双总是亮得惊人的眼睛里盛满了全然的信任和支持。龚俊忽然觉得,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敢闯一闯。
“好。”他低声应道,唇角微微扬起。
周末如期而至。
龚俊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蓝色休闲西装,少了些穿白大褂时的冷峻,多了几分儒雅稳重。张哲瀚则是一身潮牌,活力十足,站在龚俊身边,奇异地和谐。
到达张家别墅时,张妈妈早已等在门口,看到他们下车,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阿姨好。”龚俊微微躬身,礼貌地问好,将准备好的礼物递上。
“哎呀!来就来嘛,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快进来快进来!”张妈妈热情地接过礼物,目光在龚俊身上打量了一圈,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满意,“这就是小龚吧?果然一表人才!比照片上还精神!”
“阿姨过奖了。”龚俊态度谦和,举止得体。
张哲瀚在一旁看着,心里乐开了花,悄悄对龚俊眨了眨眼。
走进客厅,张父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动静,放下报纸,抬起头。
“叔叔好。”龚俊再次躬身问好,态度不卑不亢。
张爸爸打量着他,目光锐利如昔,但少了八年前的审视和压迫,更多的是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点了点头,语气还算平和:“来了,坐吧!”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凝滞。
张妈妈赶紧打圆场,拉着龚俊问长问短,从工作忙不忙,到平时喜欢吃什么,热情得让龚俊有些招架不住,但他始终耐心地回答,语气温和有礼。
张哲瀚在一旁插科打诨,努力活跃气氛。
聊了一会儿,张妈妈起身去厨房看饭菜准备情况,客厅里只剩下三个男人。
张爸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重新落在龚俊身上,开口问道:“听说,你现在是神外的副主任了?这么年轻,压力不小吧?”
龚俊坐姿端正,认真地回答:“是的,叔叔。压力确实有,主要是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不过科室氛围很好,前辈们也都很照顾,还在不断学习。”
“嗯,医生这个职业,是需要终身学习的。”张爸爸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救死扶伤,是积德的事业。”
“爸,龚俊他可厉害了!他们科室最复杂的手术现在都找他!”张哲瀚与有荣焉地插嘴,满脸骄傲。
张爸爸看了儿子一眼,没说什么,但眼神柔和了些许。他转而问起龚俊家里的情况,父母身体如何。
龚俊一一作答,提到父母时,语气平静:“父母身体都还好,退休后在老家生活。当年家里确实遇到些困难,现在都过去了,二老心态很平和。”
他没有诉苦,也没有回避,态度坦诚而坦然。
张爸爸听着,眼神微微闪动,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时,张哲瀚四岁的小侄子从楼上跑下来,看到龚俊,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崽崽,快叫龚叔叔。”张妈妈从厨房出来,笑着招呼。
小家伙有些害羞,躲在奶奶身后,探头探脑地看着龚俊。
龚俊笑了笑,拿出准备好的乐高玩具,蹲下身,声音温和:“崽崽,喜欢这个吗?”
小男孩儿看到玩具,眼睛一亮,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龚俊耐心地拆开包装,开始拼搭起来,他手指灵活,逻辑清晰,很快就拼出了一个小模型。崽崽看得入迷,渐渐放下了防备,凑到龚俊身边,小声地问这问那。
龚俊没有丝毫厌烦,用简单易懂的语言解释着,偶尔还会引导小家伙自己动手尝试。
张哲瀚看着这一幕,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从未见过龚俊如此耐心温柔的一面,想象着他未来如果……打住!他想得太远了!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泛起热度。
张爸张妈看着龚俊和崽崽的互动,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认可。
这顿晚饭,比张哲瀚想象中还要顺利和融洽。
龚俊举止得体,谈吐不俗,既有专业领域的深度,又不乏生活情趣,对张妈妈关心的问题耐心解答,对张父偶尔抛出的、略带考验性质的话题也能应对得当,态度始终不卑不亢。
张妈妈越看越喜欢,不停地给龚俊夹菜,嘴里念叨着:“小龚啊,多吃点!看你瘦的!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张父虽然话不多,但脸色明显比刚开始缓和了许多,甚至在龚俊提到某个医疗政策时,还主动跟他讨论了几句。
吃完饭,又坐了一会儿,龚俊和张哲瀚便起身告辞。
张妈妈一直把他们送到门口,拉着龚俊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小龚啊,以后常来家里吃饭!瀚瀚这孩子,有时候脾气急,任性,你多担待点……”
“妈!”张哲瀚不满地叫道。
龚俊看了张哲瀚一眼,眼底带着笑意,对张妈妈郑重地说:“阿姨放心,我会照顾好瀚瀚的。”
“好,好,你们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张妈妈眼眶有些湿润,拍了拍龚俊的手背。
回去的路上,是龚俊开车。张哲瀚坐在副驾驶,心情好得快要飞起来,嘴里哼着歌,时不时侧头看龚俊一眼。
“看什么?”龚俊目视前方,嘴角却噙着淡淡的笑意。
“看我家属帅啊!”张哲瀚理直气壮,“怎么样?我说了吧,我爸妈现在可喜欢你了!”
“嗯,叔叔阿姨人很好…”龚俊轻声说。悬了一整天的心,终于彻底落回了实处。一种被接纳、被认可的暖流,缓缓流淌过四肢百骸。
“那当然!”张哲瀚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随即又想到什么,凑近了些,语气带着狡黠,“所以,龚医生,见家长这关算是圆满通过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同居的具体事宜了?”
龚俊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耳根在夜色中悄悄泛红,却清晰地应了一个字:
“好。”
一个月后,“ZH·设计工作室”正式挂牌成立。
开业当天,阳光明媚。艺术园区的loft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崭新的logo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室内设计融合了工业风的硬朗和张哲瀚个人风格的灵动时尚,处处可见巧思。
张哲瀚穿着精心设计的定制西装,神采飞扬,接待着前来道贺的宾客——有他从国外带回来的团队成员,有国内合作方的代表,有时尚圈的朋友,也有闻讯赶来捧场的同学旧友。
龚俊请了半天假,早早过来帮忙。他换下了常穿的白大褂和西装,穿着一身张哲瀚为他挑选的、略显休闲的深灰色格纹衬衫和黑色长裤,少了几分医生的严肃,多了几分温和俊朗。他不太擅长应酬,便安静地跟在张哲瀚身边,帮他处理一些琐事,或是在他与宾客交谈时,适时地递上一杯水。
他的存在,以及他与张哲瀚之间那种自然流露的亲昵和默契,引来了不少好奇和探究的目光。但两人都表现得十分坦然。
“哲瀚,这位是……?”一位时尚杂志的主编笑着问道,目光在龚俊身上流转。
张哲瀚大大方方地揽住龚俊的肩膀,笑容灿烂地介绍:“李主编,这是我爱人,龚俊,是医生。”他特意加重了“爱人”两个字,语气里的骄傲毫不掩饰。
龚俊被他这声“爱人”叫得心头一热,面上却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向李主编伸出手:“您好,龚俊。恭喜开业。”
“原来是龚医生!久仰久仰!”李主编是明白人,立刻笑着握手,说了几句恭维话,看向两人的眼神带着善意的祝福。
类似的场景发生了好几次,张哲瀚每一次的介绍都毫不犹豫,坦荡自然。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龚俊是他认定的人,是他未来蓝图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龚俊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宾客中,像一颗耀眼的小太阳,散发着自信的光芒。这样的张哲瀚,比八年前更加夺目,让他移不开眼,也让他心底那份失而复得的珍视感愈发沉重。
剪彩仪式安排在吉时。
红色的绸带被拉直,张哲瀚作为主人站在中间,他的左右分别是团队的核心成员和重要的投资人。就在司仪准备宣布剪彩时,张哲瀚忽然抬手示意稍等。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快步走下台阶,来到一直站在人群前方、拿着相机准备记录这一刻的龚俊面前。
“怎么了?”龚俊不解地看着他。
张哲瀚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他带到了绸带前,将一把金色的剪刀塞进他手里,自己则拿起了另一把。
他对着惊讶的宾客和同样有些错愕的龚俊,朗声说道:“今天工作室能顺利开业,离不开很多人的帮助和支持。但在这里,我最想感谢的,是我身边的这个人——龚俊。”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场地,清晰而坚定。
“八年前,我们因为年轻和一些误会分开了。八年后,能重新走到一起,是命运给我们最好的礼物。是他,让我知道,无论我飞得多高多远,回头时,总有一个港湾在等我。这个工作室,不仅是我的梦想,也是我们未来的新起点。”
他转过头,看向龚俊,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深情和笑意:“所以,这个彩,必须由我们一起来剪。”
现场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善意的起哄声。闪光灯此起彼伏,记录下这令人动容的一幕。
龚俊完全没料到张哲瀚会来这一出。他看着身边笑容璀璨、眼神炽热的人,听着周围热烈的掌声,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种巨大而汹涌的情感填满,几乎要溢出胸腔。八年的隐忍、分离的苦痛、重逢后的忐忑与挣扎,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了值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湿热,握紧了手中的剪刀,对张哲瀚露出了一个无比清晰、温柔至极的笑容。
“好。”
司仪适时地高声宣布:“吉时已到!请剪彩!”
在众人的欢呼和掌声中,红色绸带应声而断。彩花漫天飞舞,落在他们相视而笑的脸上,落在他们紧紧相握的手上。
工作室开业后,张哲瀚彻底忙成了陀螺。接项目、见客户、盯进度,常常加班到深夜。龚俊医院的工作也丝毫不轻松,手术、科研、带教,一样不落。
两人真正能安静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彼此都格外珍惜。
他们搬进了张哲瀚之前的那套公寓,龚俊的东西不多,但一点点填满了原本略显冷清的空间。阳台上多了几盆龚俊养的绿植,书房里并排放着两人的书桌和电脑,衣柜里混合着时尚潮牌和简洁的衬衫西装,厨房里也开始出现除了速冻食品和简单家常菜之外的、更复杂的食谱尝试。
生活被琐碎的日常填满:抢被子,争论谁洗碗,一起逛超市补充冰箱,在某个加班的深夜为对方留一盏灯、热一碗汤,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并肩坐在沙发上看一部无聊的电影,享受忙碌间隙中难得的静谧。
偶尔也会有摩擦。张哲瀚脾气急,有时工作压力大会不自觉地带回家,说话冲;龚俊则习惯把事情闷在心里,过于理性,有时显得冷淡。但每次矛盾发生,无论是谁先挑起,最终都会以一方主动打破僵局而结束——可能是一句别扭的道歉,一个沉默的拥抱,或者一碗突然递到面前的热面。
他们都在学习,学习如何更好地爱对方,如何在这段失而复得的感情里,找到最舒适的相处模式。
这天晚上,张哲瀚又加班到十点多才回家。打开门,客厅只留了一盏落地灯,龚俊穿着家居服,靠在沙发上看书,听到动静抬起头。
“回来了?吃饭了吗?”他放下书,站起身。
“吃过了,跟客户一起吃的。”张哲瀚把包扔在玄关,换上拖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累死了……”
龚俊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接过他的外套挂好,然后伸手按上他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地揉按着。“项目不顺利?”
“还好,就是沟通有点累。”张哲瀚闭上眼,享受着他的服务,身体放松地靠向他,“你呢?今天忙吗?”
“老样子,两台手术,下午还有个会。”龚俊轻描淡写,手指下滑,按上他紧绷的颈肩。
两人都没再说话,空气中流淌着静谧的温情。
按了一会儿,张哲瀚忽然想起什么,睁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塞到龚俊手里:“喏,给你买的。”
龚俊愣了一下,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精致的铂金袖扣,设计简约大方,内侧刻着两个细小的字母:Z&G。
“今天路过看到的,觉得特别适合你。”张哲瀚看着他,眼神亮亮的,“喜欢吗?”
龚俊摩挲着冰凉的袖扣,感受着那细微的刻痕,心底软成一片。他抬起头,看向张哲瀚,灯光下,那人的眼底带着疲惫,却依旧盛满了对他的在意和爱意。
“喜欢。”他低声说,伸手将张哲瀚拥入怀中,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很喜欢。”
张哲瀚回抱住他,把脸埋在他颈窝,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喜欢就好。”他闷闷地说,“龚俊,虽然我们现在都很忙,可能没太多时间像刚开始那样天天腻在一起,但是……”他抬起头,眼神认真而坚定,“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比工作室,比什么都重要。”
这不是甜言蜜语,而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感受。事业的成功固然让人兴奋,但只有回到这个有龚俊的家里,感受到他的温度和心跳,他才觉得灵魂是完整的、安宁的。
龚俊看着他的眼睛,清晰地看到了里面的真诚。他何尝不是如此?手术成功的成就感,科研突破的喜悦,都比不上深夜回家时,看到窗口那盏为他亮起的灯,以及眼前这个等他的人。
他低下头,吻了吻张哲瀚的额头,声音低沉而笃定:“我知道。我也是。”
他们错过了八年,蹉跎了最好的时光。但幸运的是,他们还有无数个八年,可以一起去填满,去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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