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以功抵过

　　池锐挑眉，用眼神提醒对方看向头顶的通风管道。

　　眼下电梯和楼道都不安全，这倒是一个办法。

　　不过池锐没有必要用这样的方式知会他吧……

　　“你可以放开我了吗？”林渊眉头拧在一起，拿掉了对方的手。

　　池锐嘴角上扬，笑容中带着一丝痞气，“我这不是怕你一慌，乱了分寸嘛，万一你叫一嗓子，我们两个的命就都交代在这了。”

　　双臂抱着肩膀，连微冲都夹在了臂肘和肋骨之间。

　　深入敌后，池锐竟然摆出了这样一幅无比放松的姿态。

　　难道池锐也发现了？

　　林渊轻咳了两声，整理了一下被拽歪的衣领，“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吧。”

　　都是经受过训练的，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敌人把枪抵在了头上，他们也不可能因为惊恐的尖叫声就暴露自己和战友的位置。

　　这是最起码的战备素质。

　　池锐究竟是故意讽刺他，还是只是单纯的看不起他？

　　“别紧张，开个玩笑而已，这条路我熟，跟着我就好了。”池锐轻车熟路的撬开了走廊尽头的通风管道挡板。

　　“这个管道原本是无法容纳成年人的，是我从小到大一点点挖出来的。”池锐跪爬着向前，还不往跟身后的人炫耀自己的高知灼见。

　　林渊与对方拉开距离，不做评论，动作慢了下来。

　　半晌，池锐才发现身后的人似乎没了动静，他想要转身，奈何通风管道里的空间有限，便只能停下来，侧过身子。

　　“你干嘛呢？”

　　林渊在经过一个通风管道挡板处的时候停了下来，用手中的匕首撬起挡板边缘处，下一秒钟，挡板脱落。

　　“耿教应该就在管道尽头的办公室等着你呢，还是从这下去吧。”

　　林渊说完话，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他早就已经观察过了，楼下的实验室没人。

　　池锐紧随其后，“看来你也猜到了，老耿这次想玩把大的，竟然动了真枪，还伤了阿年。”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了。”早在林渊阻止他炸毁武器库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才不相信林渊是什么善男信女，昨天之前孟雷就告诉他，放眼整个西斯卡洲，大概一半的资产都隶属于林氏名下。

　　堂堂林氏太子爷断然不会因为心疼那点武器装备就劝他收手。

　　更何况林渊前一秒钟还无比笃定能够完成狙击任务，却在看到目标的时候有一秒钟的迟疑。

　　即便是在夜色之中，池锐那双豹眼依旧看的一清二楚。

　　“如果这不是耿教的试探，晏斯年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林渊想不通那个人看上去沉稳干练，又聪明敏锐，怎么会轻易受伤。

　　如果是秦昊乾或许还说得过去。

　　池锐摇头，“老耿就喜欢玩这一套。”

　　看来那个老家伙还是对他不放心，才来了这么一手。

　　“锐哥！我和阿鸣快没子弹了！”费言怒吼着。

　　下一秒钟，晏斯年的声音响起：“弘煦和昊乾去支援了，应该马上就到了。”

　　“别慌。”池锐语气镇定，余光瞥见身后的人已经攀上了东侧的天窗。

　　从那里望去刚好可以看到实践楼的正门。

　　比支援来的更快的是林渊的子弹。

　　‘砰’的一声枪响，从右侧方打算偷袭郁鸣的黑影瞬间倒地。

　　郁鸣猛地一惊，很快费言身边也有人倒下。

　　“是林渊！”郁鸣低声开口。

　　“格斗场有伏击。”沈弘煦的声音夹杂着枪林弹雨从频道里响起。

　　林渊最后解决掉郁鸣身边的几人，“去格斗场，我掩护你们。”声音清冷而镇定。

　　漆黑的枪口从天窗的一角延伸出去，子弹飞速击退埋伏在暗影里的人。

　　池锐晃了晃手里的酒精瓶子，加了两种白色粉末进去，随即塞进一罐子面粉里。

　　“我也来给他们个惊喜。”池锐说着话将罐子放在平板车上，顺着走廊直接推了出去。

　　计算着时间，在平板车即将靠近办公室门的刹那，抬抢打爆了门锁，平板车被掉下来的木块阻拦。

　　车上的铁罐子却因为惯性的作用直接滚了出去。

　　池锐在铁罐子即将消失在眼前的刹那，打出一梭子弹，弹孔密密麻麻的分布在罐身。

　　“轰！”

　　爆炸声很响，伴随着两个骂骂咧咧的声音。

　　“小兔崽子！池锐！给我滚出来！”耿涛不断挥舞着眼前的粉末，猛磕了两声，从一团烟雾中走了出来。

　　池锐背靠着门板，笑了笑，“林渊，走了。”

　　他可没打算现在过去，那不是等着挨骂吗？

　　林渊点头，跟着池锐从东侧的窗户跳了出去。

　　落地的时候却撞上了一个人，他以为是池锐故技重施所以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却不想冰凉的刀刃抵在了下颌上。

　　林渊大惊，猛地攥住对方的手腕。

　　“什么人？”林渊靠在墙上，对方的力气很大，他反应比对方慢了一拍，此时招架起来有点吃力。

　　“找死呢吧！”池锐起身一脚直接踢在对方的腰侧。

　　本以为对方吃痛就会放手，却不想对方竟然硬生生接下了这一脚，握着刀刃的手丝毫没有松懈。

　　那一瞬间，林渊几乎可以确定，这人就是来要自己命的。

　　“放手！”池锐红了眼，抬拳砸在了对方的侧脸，另一只手去夺对方的刀刃。

　　林渊抬脚膝盖顶在对方的腹部。

　　对方却猛地收手去夺林渊的护颈。

　　林渊大惊，顺势抓住池锐腰侧的微冲，将枪口对准眼前的人，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三声枪响后，对方的身体缓缓倒地。

　　林渊喘了两口气，抬手摸索了一下后颈，确定护颈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地上，池锐直接掀开了对方的面罩，“我没见过他，应该不是丘安岛的人，而且……”

　　池锐检查了一下对方的装备，“没穿防护服。”池锐抬头看向身后的人。

　　他们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动接受演习，这些人没道理不穿防护服的。

　　除非对方根本没打算活下来。

　　林渊目光平静，幽黑的瞳孔像是潭水一般，死寂毫无生气。

　　远处有喧哗声，是耿涛他们去格斗场了，大家应该都沉浸在震惊之中，从恐惧到兴奋可能只是耿涛一句话的时间。

　　可是林渊却浑身冰冷，他如置冰渊，耳边的声音逐渐远去，变得虚无缥缈，好像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

　　他身处于喧闹之中，却变得无比孤寂。

　　“林渊？”池锐侧目，轻声开口，发现对方毫无反应，他快步上前，推了推对方的肩膀。

　　“你怎么了？”

　　“我没事。”林渊一身冷汗，猛地清醒过来，与眼前的人四目相对，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集合了。”池锐没理会倒在地上的人，转身离去。

　　格斗场。

　　七人列成一排，秦昊乾抿着嘴努力憋笑。

　　“想笑就笑呗，你们现在应该很得意才对，是不是池锐？”耿涛身上还有未清理干净的面粉，整个人白了两个度。

　　孟雷低头扑腾了两下，放弃了。

　　“你这突然袭击也太突然了，我们总要先保命吧。”池锐耸了耸肩，一脸不以为意。

　　如果不是林渊，他可能会制造出更轰动的效果，保证让耿涛惊喜万分。

　　“放屁！你他吗就是故意的，你当我不知道呢？”耿涛上前照着对方的脑袋拍了两下，还不解气，又踹了一脚。

　　池锐也不躲，嘿嘿一笑，“这不是当年你教我的吗？”

　　七年前他刚来到丘安岛不久，还沉浸在池滦牺牲的事件中无法自拔，那时的他年纪小还不能成为丘安岛的特训队员。

　　但他依旧跟在那些学员后面接受训练，摔在坭坑里也不哭，几次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耿涛没办法只能看着他，给他讲了很多曾经的作战经历，吸引他的注意力。

　　那时的耿涛绝对想不到，有一天池锐把那一套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你小子！”耿涛笑了，满脸欣慰。

　　“别以为你们胜利了，哪来武器装备？谁私藏的？”耿涛板起脸来开始问责。

　　林渊刚要上前一步，却被身边的池锐按住了。

　　“我们一起藏的，以备不时之需。”池锐说的理所当然。

　　“是啊，大家都藏了一点，否则早就被打成筛子了。”秦昊乾随声附和。

　　“不要以为只有你才能出其不意，我们这叫青出于蓝。”郁鸣洋洋得意。

　　“应该是后浪推前浪。”沈弘煦咧嘴一笑，刚想要剥开个棒棒糖，瞥见了手上早已干涸的血迹，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右侧。

　　晏斯年浅笑，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紧张也没有过多的兴奋，眼底反而多了点担忧。

　　“吃吗？”

　　晏斯年从背后接过棒棒糖放进了衣兜里。

　　沈弘煦吹了声口哨。

　　“可惜啊，想把我拍在沙滩上还嫩了点，知道你们的考核成绩吗？单项考核，全员通过。”

　　“呕吼！”

　　已经有人忍不住欢呼。

　　谁都知道通过了这次考核，就意味着他们可以正式成为赤霄的一员，代表着西斯卡洲最强者之一。

　　　 “高兴早了，团队作战，所有人零分。”耿涛满脸笑意。

　　“早就说你们还差得远呢，现在收拾东西哪来的回哪去。”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一僵。

　　“这……”费言欲言又止。

　　“那是之前的考核，我们刚才的作战计划毫无破绽。”池锐一脸自信。

　　这就是耿涛，嘴上说着让他们滚蛋，其实给他们创造了更多的机会。

　　“对啊耿教，我们刚才都没有失误。”秦昊乾立刻反驳。

　　“就是啊，池锐和林渊早就发现了这是演习，都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这难道还不算成绩吗？”

　　郁鸣抱着枪，说的理直气壮。

　　在耿教出现之前，他们的确还没反应过来，不过现在仔细一想，耿教的状态，以及林渊之前阻止池锐的行为，都暗藏深意。

　　“吵什么？我还没追究你们私自藏枪，违反丘安岛条例的事呢，你们还敢跟我邀功？”

　　耿涛目光扫过众人，似笑非笑，最后停在林渊身上。

　　对视上其目光，林渊抿了抿嘴角，“击毙入侵者算不算功绩？能不能以功抵过？”

　　“你说什么？”耿涛脸色微变，侧目看了一样身旁的孟雷。

　　后者也同样一脸迷茫。

　　“我们发现了一个非丘安岛的alpha，穿着丘安岛的作训服，在争执中对林渊痛下杀手，被其击杀。”

　　池锐站出来解释。

　　随后众人来到了尸体面前，孟雷仔细检查后确定对方仿制了丘安岛的通行令，竟然还真蒙混过关了。

　　“中枪位置在腹部，死因是失血过多，但是他的腺体……”孟雷将其彻底翻转过来，对方干瘪而惨白的腺体暴露在众人面前。

　　“腺体被注射过特殊药物，加速了对方的死亡。”白策伸手按了按腺体周围皮肤组织，有细小针孔痕迹。

　　林渊盯着那毫无生机的腺体，目光空洞。

　　在场的人都没有见到过这种情况，不由得满眼好奇。

　　“行了行了，解散。”耿涛大手一挥，驱散了众人。

　　“要解刨腺体做最后的化验吗？”白策询问孟雷。

　　孟雷摇头，“这样的腺体提取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了。”对方这是做好了有来无回的准备。

　　“拿照片去基因库作比对吧，看能不能找到线索，他能潜入到这里，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丘安岛的安全系统什么时候差劲到，任意什么人都可以随意进出了。

　　孟雷脸色严肃，看来他的确应该加强一下系统维护了。

　　白策没有再继续坚持，只是在尸体被搬走的时候，看到了对方颈侧，腺体旁的一串数字。

　　暗青色的字体显示着‘S00151’。

　　这代表着什么？

　　151号吗？

　　浴室中，秦昊乾缠着池锐问个不停。

　　“人是林渊击毙的，你怎么不直接去问他？”池锐打开花洒，冷水浇灌在头顶，寸长的头发轻轻一拨弄溅起无数水花。

　　“林渊，怎么回事？说说呗。”秦昊乾敲了敲隔板，这次学乖了，没有直接扑上去。

　　隔壁悄无声息。

　　“林渊？”秦昊乾又叫了一声。

　　“他好像没来洗澡。”沈弘煦抹掉脸上的水渍。

　　好像还真是……秦昊乾只好作罢。

　　众人洗完澡，一个个脖子上挂着毛巾，嬉笑着回到宿舍发现林渊正准备去浴室。

　　“你怎么这么慢？我们都洗完了。”池锐瞥了眼对方脖子上的护颈，上面还挂着三根脏手指印。

　　“去医务室换了药。”林渊随后应道，才独自去了浴室。

　　“喂，你受伤能洗澡吗？要不要帮忙？”池锐扯着嗓子对着走廊吼了一声。

　　没有回应。

　　林渊避开身上的伤口，简单冲了澡，随手将被弄脏的护颈丢进了垃圾桶里，从储物柜里拿出医用绷带缠绕在脖子上。

　　手握毛巾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林渊刚一走进宿舍就发现大家都没睡，一个个目光都盯着他。

　　“怎么了？”林渊怔愣，不明所以。

　　“说说呗，你怎么能那么快就破解武器库的密码，而且这次行动老耿他们都没有窃听到我们的通话频道。”

　　最关键的是，林渊对这一切没有任何犹豫。

　　他们之中各有各的骄傲，但是在老耿和孟雷面前，谁也不敢百分之百打包票。

　　很显然，林渊做到了。

　　“我在来丘安岛之前就尝试着入侵过耿教的电脑，武器库的数据也储存在他的电脑里，我就顺便查了一下。”

　　林渊坐在床上，语气平静，好像在谈论明天的天气。

　　“这么简单？”秦昊乾一脸错愕。

　　他们几个都尝试过，都失败了，难度可想而知。

　　林渊没说话，躺在床上，黑暗之中盯着天花板，眼前浮现出那人凶狠的目光。

　　偏执而疯狂，没有任何犹豫。

　　“那……实践楼呢？”晏斯年今天没敢轻易尝试，不过那栋大楼更吸引他。

　　“参与过一段时间的研发，了解其中的一部分设定，但不全面。”少年低调而内敛。

　　毫无任何炫耀之意，这些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对于他而言好像也不过如此。

　　“你参与了拟象设定的研发？我靠，这居然是真的！”秦昊乾‘腾’的一下坐起身来，恨不得直接扑到林渊面前。

　　他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这个家伙看上去瘦弱不堪一击，实际上蕴藏着许多神秘的力量。

　　“还有K10吧。”池锐轻笑了一声，对于对方的坦诚颇为意外。

　　他原本以为林渊不会透露太多。

　　“嗯。”林渊点头，侧目对视上池锐浅笑的双眸，瞬间别开脸，面向墙壁侧躺。

　　“我靠，你就是K10的创造者？伯克森？”秦昊乾这次是真的没忍住，直接从上铺飞奔到了少年的面前。

　　双手握着对方的肩膀，就差贴到人家脸上了。

　　“是……”林渊显然被对方的热情惊到了，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怪不得你当时有把握可以用K10狙击，还能改枪。”郁鸣若有所思，回忆着少年的每一个举动，原来都有迹可循。

　　原来对方从来不屑去掩饰自己，是他们从来没给林渊解释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