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哥,怎么了?”
季桓说,“爸妈让你明天回家吃饭,你有没有时间。”
“明天啊,有。”季裳想了下夏瑾和夏棠的情况,又说,“非得明天吗?”
“嗯,说是明天叔叔他们一家要回来,就想趁着机会聚一聚。”
“行吧。”
“你今晚过来我这里,好一起去挑礼物。”
季裳为难的看了厉蛰一眼,他开的免提,谈话内容厉蛰也听到了,就说,“我会看着的。”
季裳一想,照厉蛰今晚的表现来看,厉蛰比他有用多了,就同意了,“好,我马上过去。”
“那你快点。”
季裳挂断电话,说,“那我就先走了。”
他说完火急火燎的到门口换了鞋就出门去了,厉蛰看着自己面前的饭菜。
怎么就成他一个人吃饭了
夏棠这一去,第二天早上才端着碗筷从楼上下来,刚到客厅,就见厉蛰在沙发上睡得正熟。
厉蛰身高189,就这样睡在沙发上,四肢都蜷缩在了一起,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昨晚他顾着夏瑾去了,根本没有分出心来招呼厉蛰,按理说,主人家没有管,不是应该离开了吗?
夏棠有些想不通,厉蛰怎么还在这。
厉蛰还没醒,夏棠站了会儿,把碗筷放到了厨房,或许是他放碗筷的声音吵醒了厉蛰,夏棠回到客厅的时候,厉蛰已经坐了起来,正在揉肩膀,看见他,眼神瞬间清醒了,“阿棠,你醒了?”
“嗯。”夏棠点点头,他其实昨晚一直没有睡着,躺在夏瑾的身后静静的听着夏瑾隐忍压抑哭泣的声音,恨不得能替夏瑾难过伤心。
这样,他的哥哥,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厉蛰只看他的神色心里就明白了,走到他面前,还没说话,夏棠就往后退了一步。
“……”厉蛰又往前一步,夏棠再退一步,开口说,“你早餐想吃什么?”
厉蛰停住脚步没有再动,垂眸看他,他比夏棠高许多,这个角度能清楚的看见夏棠雪白的后颈,像夏棠本人一样,脆弱又倔强,让他重不得也轻不得。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的声音很轻,像在叹息,夏棠没有听清,抬头看他,“什么?”
“我不挑食。”
夏棠点点头,转身去了厨房,夏瑾现在这样,应该是没有心情下来吃早餐的,他打算给他哥煮一碗粥。
厉蛰洗漱到厨房的时候,夏棠正蹲在地上给胡萝卜削皮,厉蛰无比自然的蹲在他旁边,“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夏棠迟疑了下,说,“不用,您去客厅歇息吧。”
厉蛰能感觉到夏棠刻意的疏离,他已经看到夏棠准备好的已经弄成颗粒的玉米,扇贝柱,但夏棠不想让他帮忙,他就当做没看到,轻叹了一声,“我在这陪着你。”
“……”夏棠没有说话,削好了皮,就起身去洗胡萝卜,洗干净后,又去洗干香菇。
整个过程,厉蛰都在静静的看着他。
夏棠恍惚间觉得,好像厉蛰从来没有离开过,还是那个说去哪儿都会带着他的人。
可转眼三年已过。
眼前人再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那个说去哪儿都会带着他的人丢下了他三年。
三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了。
都离开了三年,再出现的时候,为什么他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和他相处。
只是做个早餐都要陪着他。
那这三年呢。
这三年算什么?
“啊。”手上的刺痛拉回了夏棠飘远的思绪,低头看去,手指头上已经出了血,还没有动作,手就被厉蛰抓到了手里,“疼吗?”
夏棠瞬间清醒了过来,忙挣扎着想把手抽出来,“我没事。”
厉蛰没有松开手,拉着他去了客厅,让他在沙发上坐下,自己上了楼。
夏棠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鼻尖刺痛,眼泪在眼眶里凝结成雾,模糊了厉蛰的背影。
读书时,他爱画画,但他喜欢木质铅笔,也不爱用转笔刀,只用小刀削笔。
有一次不小心削到了手,厉蛰当时就急了,抓着他的手就吼,“干什么啊你,不知道小心点,疼不疼啊。”
语气凶巴巴的,手上的动作却是很轻,替他把流出来的血擦了,才从包里拿出一个创口贴给他轻轻贴上,仔细的嘱咐他,“这两天不要碰水,听到了吗?”
夏棠的嘴角快裂到耳根,笑嘻嘻的说,“好,知道了,弄湿了你再给我贴哦。”
厉蛰看他乐得那样,就想逗他,“只此一个,弄湿了,自己贴。”
“厉哥~”夏棠才不信他会真不给自己贴,得寸进尺的凑他面前去,把贴着创口贴的手怼他眼前,“好疼啊,要吹吹才不疼,厉哥快给吹吹。”
厉蛰下楼的声音拉回了夏棠的思绪,夏棠吸了吸鼻子,低下头,不想让厉蛰看到他红着眼眶的样子。
厉蛰手里拿着碘伏消毒液棉签和创口贴,在夏棠面前蹲下来,抓起他的手,轻轻用碘伏消毒液给他清洗手上的正在流的血,“疼吗?”
夏棠家里他来过很多次,夏棠房间他更是熟悉,药品放在什么地方还是他替夏棠定的位置,现在他才能一去就找到想要的东西,三年过去了,东西还在原先的位置没有变。
“不,不疼。”
夏棠觉得自己应该把手抽出来,然后自己清洗的,可看着厉蛰认真的脸,突然就舍不得这份温柔。
这份温柔关怀,他已经眷恋了三年了。
厉蛰把血迹清洗干净,又换了根棉签,沾了碘伏消毒液在伤口上仔细的擦了一遍,才用创口贴给他贴上。
“这两天不要碰水,听到了吗。”
相同的一句话,同样的眉眼,差不多的语气,现在的厉蛰突然间和年少时的厉蛰重合,炸得夏棠鼻尖一酸,一滴眼泪滴在了厉蛰手上。
厉蛰静静的看着凝聚在手心的那滴晶莹剔透的泪珠,空气里安静得只有夏棠轻得几乎听不见的抽泣声。
厉蛰第一次知道一滴眼泪能把人的心烫得这么疼,呼吸都堵在喉咙里哽住,难以呼吸。
他拿完药下楼的时候看到了夏棠匆忙遮掩着微红的眼眶,他心里清楚,夏棠不想让他看他哭的样子。
厉蛰握紧手,把那滴泪握在了手里,没有去看夏棠,努力憋住心里的心疼,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像平常一样,“你的手不能再碰水,就在这休息一会儿,粥我去煮吧,一会儿瑾哥该饿了。”
他努力让脚步放慢,到了灶台,打开水,才抑制不住的撑在洗菜池旁边,死死的憋住了眼里的泪水。
夏瑾的话再次呼啸而来,“我只能告诉你,医生说他是抑郁症。”
“他很不自信,很自卑,他觉得如果有人发现真正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就会讨厌他不喜欢他。”
“他每次说话都要调整自己的情绪,把自己认为不好的自己隐藏起来,他才会开口说,他在所有人面前扮演着所有人希望的样子,他觉得真正的自己是恶心的,有病的,应该藏起来。”
“他和世界有一层透明的膜,吃喝玩乐他都不喜欢,给他什么他吃什么,他吃东西只是为了活着,不想让人担心,带着他出去,就算以前再怎么想去地方,他也不看,好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不喜欢出门,不喜欢阳光,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的房间常年拉着窗帘,后来我没办法,只能给他换上半透明的窗帘。”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独自一个人在某个地方死去,他给他的心理医生说,如果能给他来一针安乐死就好了。”
“他好像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活着也只是为了活着,那天在季桓那里遇到季裳是个好的开端。”
“季裳到他哥哥那里玩,手里拿着手机在打和平精英,季裳那时候得意洋洋的给他哥说“哥,我得了冠军,你要怎么奖励我?”可能是他笑得太开怀,棠棠被他这种情绪吸引静静地看着他,他自来熟,过来说要带糖糖玩游戏,让糖糖见识他的厉害,从那以后,一直是季裳陪着棠棠。”
“厉蛰,棠棠的情况好很多了,虽然没有完全好,我不知道你回来这件事会不会适得其反,但我想,心药还需心药医,所以我不插手赶你走,但是,如果棠棠有任何加重病情的情况,请你马上离开,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厉蛰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三年,他不在三年,夏棠怎么就成了这样,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情况,他只能一步步帮他,慢慢陪他,不能太激进,也不能后退太多。
厉蛰深吸一口气,慢慢来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夏瑾的事,只希望夏瑾尽快想开,避免因为这件事影响到夏棠。
夏瑾下来的时候,厉蛰刚把粥做好端上桌,夏棠回头就见夏瑾西装革履的样子,忙问“哥,你要去哪儿?”
“公司。”
“不是,哥。”夏棠急得拉住他的手,“一天不去公司没事的,两天不去也没事,三天也没事,不是,一个星期也没事。”
夏瑾听他想把自己的假期给推到一个星期又恨不得推一个月的样子,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棠棠,哥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都这样了,哥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夏棠把手松开,退了一步,“那我陪你去公司。”
“好。”夏瑾看他实在担心,就同意了他跟着的提议,“先吃早餐吧。”
厉蛰给两人盛了粥,才给自己盛了,刚坐下,夏瑾就问,“厉蛰呢,要不你先回去?”
“我在这等你们吧,刚好去买点菜做饭等你们。”夏瑾的事他不好参合,但他又不放心这时候离开,只好折中提了个办法。
“这不好……”
“行,那麻烦你了。”夏棠话还没说完,就被夏瑾打断了,惊讶的看着他哥,在桌子底下不停的用手指轻戳夏瑾的胳膊。
为什么让厉蛰留下!
让他留下干嘛。
他不训练吗,他没有自己的事吗?
让他留下好尴尬。
夏瑾缩回胳膊,当没注意到夏棠的动作,他想,他让厉蛰留下的决定是对的。
昨天,厉蛰说什么夏棠做什么,都没有怀疑过厉蛰的决定,信任厉蛰超过了信任季裳。
夏棠郁闷的把手指头缩回来,他哥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都不帮他。
他不知道要怎么和厉蛰相处。
厉蛰一直看着他的动作,唇角忍不住的上扬。
怎么这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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