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刘公跑到树下，小姑娘已穿透楚晚宁的手臂，重重砸在了地上。
楚晚宁怔愣片刻，不由得握紧双手，呆呆看着小姑娘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土，纵使脸上被磕青了一块，眼中也含着泪，却是咬紧下唇，冲着赶来的刘公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蓦地，她眼中映入一双色长靴，小姑娘睁大双眼，犹豫着向上看去，待看清面前的人，便含了泪：“爹爹？”
她……怎么能看到自己？爹爹？她是……
楚晚宁呆住，回过神来，未等小姑娘伸手，他已下意识后退两步。
“小殿下啊，你是要吓死我——怎么哭了？摔疼了吧……让我看看，哎呦！你看这儿，又青了……”
小姑娘推开刘公，伸手朝着楚晚宁跑去，却是从他的身体穿过，扑了一个空，只仰头看着楚晚宁，泪珠蓄满了眼眶。
“小殿下，怎么了？”刘公跑来，又蹲下身检查她的伤口。
她摇摇头，却是趴在刘公的肩头啜泣不止，又是引来刘公的一顿安慰担心。
她看到那白衣人朝自己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知不能说，又难过得紧，于是哭得更加凶。
想必是鬼界和人间的时间不太一样，自己的孩子……已经长大。楚晚宁犹豫着，俯身摸上她的头，轻声安慰道：“别哭了。”
小姑娘看着眼前近乎透明的白衣人，用力点了两下头，才慢慢离开刘公，和刘公随意搪塞了几句，支开了他。
“爹爹……”刘公一走，小姑娘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楚晚宁叹了口气，蹲下身想要替她擦净眼泪，可惜无济于事。
见楚晚宁这样，小姑娘反而安静了下来，自己抬手抹了两把，认真道：“我不哭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楚晚宁低头，藏起满是愧疚的目光。
“雪儿。”
楚晚宁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墨燃总归是没用什么“阿大”“阿二”“牡丹”“海棠”一类的东西来叫人。
这样也好。
“你如何……知道……知道我是你爹爹的？”
雪儿咬牙：“红莲水榭里，还有爹爹完好无损的尸体。父亲整日都守着的。”
楚晚宁垂眸，原来，自己那副壳子还没有被送走……
“爹爹可是愿意回来了？”雪儿伸手，又是抓了一个空，“为什么雪儿抓不到爹爹？”
楚晚宁扯开一个笑：“嗯，我愿意回来了，但是只有雪儿能看见爹爹，也不要告诉你父亲。”他不愿告诉雪儿自己早晚会走的事情。
“刚才摔得疼不疼？”楚晚宁看着雪儿的脑门上多了一个青色的包，不禁心疼。再看她的脸，虽是生得明眸善睐，但大大小小，新伤叠着旧伤，仔细看来，居然有十几道口子。
墨燃这个人，也不知道整天干什么……楚晚宁皱眉，伸手想要碰一碰她的脸。
雪儿察觉到楚晚宁的目光，她伸手摸了摸，立刻笑道：“不疼，我有爹爹的灵力，摔一下不碍事的。”
似是怕楚晚宁难过，雪儿又耐心地多说了几遍自己真的无事，虚拉着楚晚宁的手。
楚晚宁不由得想起，当初雪儿还在自己肚子里的时候。
一开始，肚子里多了一团肉，楚晚宁是死活想要把它弄没的，试了很多方法都无济于事，他也就放弃了，准备让那团肉自生自灭。
楚晚宁自己都不会照顾，更别提肚子里的东西了。
于是他依旧是该怎样就怎样，墨燃送来的东西吃不下去就不吃，饥一顿饱一顿，整日忙着改进图纸，制作可以护住村民的机械，往往是深夜才趴在桌上休息，半点的关心都没给过雪儿。
他还记得，雪儿第一次在肚子里闹的时候，自己冷着脸丢下一句：“没功夫管你，不愿意呆着就滚。”
如此说了一句，它居然安静了下来，以后也很少闹了，竟然就这样慢慢长大。
出生的那一日，也许就是积怨已久想要怪楚晚宁不管自己吧……
“爹爹，你怎么哭了？”雪儿慌了神，“我刚才还想摘海棠来送给你呢，要不我再去一次……”
“算了算了。”楚晚宁连忙止住想要再次上树的雪儿，问道，“你父亲呢？”
“他一直守着爹爹，也不愿见我。”雪儿说得轻描淡写，眸子中却掩不住的难过，“我问他爹爹为什么不醒，他也不理我，还把我赶了出来，不让我靠近爹爹。”
“可是，刘公告诉我，爹爹死了，就是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会醒的意思……不告诉他我见到爹爹也好，谁让他也不允许我碰爹爹。”
雪儿一口一个“爹爹”，扎在楚晚宁胸口，叫他喘不过气来。
他又低头看向雪儿，颤声问道：“你就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住么？”
雪儿像是思考了一会儿，才道：“刘公有时会来，嗯……还有其他小孩，不过他们说父亲凶，不跟我玩——自己也挺好的——有爹爹最好了！”
“爹爹，你跟我回屋去，我给你留了好多的糕点，还有从厨房里偷的酒，刘公说那些都是你最喜欢的。每次偷偷下山带回来的小玩意儿也有，你跟我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都送给你。”
雪儿虚抱住楚晚宁：“爹爹别不要雪儿好不好，雪儿会很听话的……别的小孩子都有娘亲，雪儿也想要，但是每次都只能梦见你……”
雪儿说到一半，怕说多了楚晚宁会怪自己粘人，便忽然转了话题：“算了，有时间还是让我带你悄悄去看一眼父亲，他……应该也很想你。”
楚晚宁眼眶泛红，不自觉地咬住下唇才止住颤抖。
“嗯……”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雪儿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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