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弟弟

书名:博君一肖:后街
作者:一只阿柴

因为老担心后面还有没有什么影响青少年身心健康的戏份,之后的内容肖战也没好好看。

他问王一博的那句“你是不是去过网吧了”,对方怔了一下撇撇嘴说“没有”,然后就一直嘟着嘴,不太高兴的样子。

肖战意识到自己平白无故的冤枉了孩子惹得孩子不高兴,心里有点内疚,放完电影之后主动提出去江边玩一会儿。

喜欢玩水的小朋友果然立刻就同意了。

外面日头已经下去了,暑气也没那么重了,俩人换上到膝盖的大裤衩,骑上破自行车出了门。

他们家离江边不远,骑车十几分钟就到,王一博小的时候就爱在这里扔小石子,打水漂能引来一群小朋友的围观,都嚷嚷着让他再扔一个。

在很多事情上王一博都很有天赋,所以肖战才觉得,在学习上王一博不是学不会学不好,而是不想去学。

“下来吧,我把车搬下去。”江边有个大平台,现在已经是广场舞大妈们的聚集地,平台边上有两道石阶可以通到江边,一般人都把车子放在上面的马路旁,肖战怕车被人顺走,每次都会搬下去放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

王一博虽然觉得这纯属多此一举,这破车就算不锁扔上面也没人要,但每次也都一声不吭的在后面拎着后座。

到了江边王一博就准备撒欢去踩水,被肖战一把拉住了,“等会儿!”他从包里掏出瓶花露水倒在手心里给王一博拍了拍腿,又倒了一捧给他拍了拍胳膊,“就你那小唐僧肉,一会儿就喂了蚊子精了!”

其实这些事王一博自己就能做,肖战只需要把花露水给他就好。可因为他从小就做惯了,所以即便是王一博已经长成了身高腿长的大小伙子,他也还是很自然的蹲在他面前给他拍腿。

王一博看着肖战头顶的发旋,没有动。

很多事情他当然自己可以做,可他就是喜欢看肖战替他做。

那是他存在的意义与证据。

“别往太深的地方走啊,这边现在都不让游泳了。”

肖战自己是个旱鸭子,王一博小时候游泳完全是自学成才。肖战那时候总怕王一博脚下打滑被冲走,每次他下水时肖战都会拿根长布条,一端系在王一博腰上,一端系在自己手腕上,见他走的远了就拽拽布条让他回来。

当然这种方法仅限于王一博小时候,等他稍微大一点就死活不让系了。

不过那时候肖战也知道以王一博的水性,即便是脚下打滑或是被冲走,也绝对是淹不死的了。

肖战在江边的大石头上坐下,脱了鞋,有一下没一下的踩着水,王一博顶着一众小朋友艳羡的目光来回淌水。从脚脖子到小腿肚子,再到膝盖,正准备再往里走走,就听到肖战在岸边吼,“别把裤子弄湿了!”

王一博只好又收回了脚,保持在膝盖的深度来来回回的踢水,打水漂。

下午才觉得他好像长大了,一沾到水又立刻变回了三岁小孩。

“就是个小屁孩。”肖战嘟囔了一句,拿出包里的速写本和铅笔,对着王一博的背影开始勾勒线条。

傍晚在江边散步遛娃的人还挺多,肖战刚勾勒出一个大致轮廓,就听到一声带着满满惊喜的“王一博?!”

他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绿色三叶草T恤和牛仔短裤的女生从石阶上跑下来,直奔王一博。

王一博扭头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的继续扔石子。

“真的是你啊王一博!”女生兴高采烈的跑过去,踩了一脚水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鞋,她有些犹豫的往后退了两步,又一咬牙把鞋脱了扔在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好滑呀,王一博你拉我一下好不好?”

怕滑你干嘛要过来?王一博无语的回头看了一眼,指了指岸边,“回去。”

“我不,你拉我一下嘛。”女生颤巍巍的伸出手,每走一步都来回晃,随时会摔进水里的样子。

王一博翻翻眼睛,又转回去扔石子了。

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就这样的以后咋找对象?

肖战摇摇头,嘴角却扬着,饶有兴趣的看着那边。

女生终于走到了王一博身边,把手里拿着的一听可乐递给他,“请你喝!”

王一博皱眉看了她一眼,这个语气和动作让他终于有了点印象,是班里天天给他塞可乐的那个女生。

也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对塞可乐如此执着。

“我不喝。”他避开女生伸过来的手,淌着水走回岸上,坐在了肖战身旁。

“……王一博!我好不容易过来的!”女生被晾在江里气呼呼的踢了下水,却差点摔倒,吓的尖叫一声,不敢动了。

“你留她一个人在那里很危险的。”肖战看不下去了。

“什么叫我留她一个人,她自己过去的,关我什么事?”王一博不以为意。

“她是自己过去的不假,可她是过去找你的呀。”肖战作为一个家长,真是好气又庆幸,孩子完全没有早恋的迹象,可这榆木疙瘩的劲儿,以后可怎么办啊。

“又不是我让她去找我的。”

“不管是不是你让她过去的,她已经过去了,如果摔了,感冒不感冒的就先不说了,小姑娘家家的,衣服湿了多尴尬啊。”

“她要怕尴尬她就别过去啊。”王一博对这逻辑简直莫名其妙。

“……王一博,你这样以后是找不着对象的你知道吗?长得再帅也找不着!”肖战气得翻了个白眼,却看到王一博微微勾了勾唇角,颧骨明显的升高了些。

“你笑什么?”正常人听到这话不该气急败坏的吗?

“没什么。”王一博也学肖战有一下没一下的悠着小腿,还探头看了眼肖战的画,“我个儿应该比这高。”

“我刚勾了个轮廓,连个参照物都没有,你从哪儿看出来画的矮了?”肖战瞥了他一眼,“缺啥秀啥啊。”

王一博瞬间鼓起脸,不搭理他了。

“王一博,你拉我一下。”女生终于淌了过来,一手拎着自己的鞋子,一手伸过来,想让王一博把她拉上来。

王一博坐着没动,女生一点不见外的又把手伸给肖战,“那哥哥,你拉我一下。”

……啊?肖战还没反应过来要不要拉,王一博已经伸手把女生拽了上来。

一点不温柔的那种拽法,拽的女生脸都差点撞在石头上,他自己拽完就撒手,还往肖战那边挪了挪,不让女生坐他俩中间。

女生折腾了一圈又受尽冷落,倒也不生气,仍是笑着凑过来,“王一博,你记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了?我猜你肯定不记得了。”

这大概是你今天说的最对的一句话。王一博撇撇嘴,没说话。

“我叫仝雁,人工仝,大雁的雁。”

她隔着王一博又对肖战招招手,“哥哥,我是一博的同班同学,隔条过道的同桌。”

隔条过道……还能叫同桌?

肖战牵了牵唇角,扯出个和蔼可亲的笑容。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跟一博不一样的好看!”仝雁往前倾着身子跟肖战说话,胳膊挨着王一博点胳膊,头也快蹭到王一博胸口上了。

王一博往后挪了挪,又扒拉了肖战一下,示意他跟上。

仝雁一点不尴尬的跟着往后挪,“哥哥你们家的基因好强大啊!好想看看叔叔阿姨长什么样,能生出你们这么好看的孩子!”

王一博的手还搭在肖战胳膊上,闻言和肖战一起僵了一下。

仝雁还在继续说,“不过话说回来,我从来没见叔叔阿姨来开过家长会啊,是不是他们在外地工作,很忙啊?他们——”

她兴致勃勃的想要猜测王一博父母的工作,却被少年几个冷冰冰的字打断了。

“他们死了。”

王一博转身盯了仝雁一眼,神色极冷。

一下就把仝雁冻在原地,不敢吭声了。

王一博虽然平时人就很冷,但那只是疏离淡漠的冷,而不似现在这般,带着攻击性的锐利的冷。

仝雁咬着嘴唇,有点害怕。

王一博只盯了她一眼,就嫌多余似的穿上鞋,又把肖战的鞋放在他脚边示意他穿上,拉着他就走。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仝雁在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反应过来,光着脚追了两步,又讷讷的停住,“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王一博在前面搬着自行车上楼梯,肖战在后面跟着,没有说话。

等上去之后他才拍了拍少年的手背。

王一博反手握了一下肖战的指尖,没有说话。

肖战把他反戴在脑后的棒球帽拉回来,又拍了一下,“走吧,我们回家。”

他们谁也没有安慰谁,却又都被彼此安慰到了。

或许他们的存在,就是对彼此最大的安慰。

老肖走的那天,肖战没有哭,所以王一博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或者需不需要安慰他。

那天早上,王一博跟肖战照例自己起床,自己吃了早饭,吃完饭后他们回到屋里拿书包,肖战还冲里屋喊了句,“爸,我们上学去了。”

屋里没有动静,俩人也并未在意,背上书包踩上自行车就出门了。

等到放学回家时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老肖的皮鞋仍丢在门口,可屋里却安静的可怕。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拉着手往里屋的门口走。

里屋和外屋之间只有个门洞,没有装门,吊着张门帘。两个人站在帘子前面屏息听了听,什么动静都没有。

“爸?”肖战试探着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老肖?”他又提高声音喊了一遍,还是没有回应。

王一博握紧了肖战的手,他的手心有些出汗。

帘子里面传来混着酒气和腐败气息的酸臭味,肖战捏了捏王一博的手,挑开了门帘。

老肖趴在床边,地上有一小摊呕吐物。

肖战的手一下子就凉了。人也像被定在了门口。

王一博放开他的手,自己往前走。

不需要离得很近就能看到老肖身上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浮上了一层青灰色。

王一博在床前蹲下,老肖的嘴角残留着干涸的呕吐物残渣。

王一博把手伸在老肖的鼻子下面,没有鼻息,他又摸了摸老肖脖子上动脉的位置,冰冷僵硬,没有搏动。

王一博缓慢的回头看着肖战,肖战的身子晃了一下,眼里全是茫然。

老肖死了。

应验了他这辈子被多少人骂过的,“你早晚有一天得喝死!”

而肖战和王一博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他们夜里睡得迷迷糊糊时,都曾听到了他咳嗽、呕吐的声音。

可他们谁都没有在意。

因为这些事情,几乎夜夜都会发生。

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些声音,也许是老肖最后的求救。

老肖的后事办的很简单,家里的亲戚虽然基本都不来往了,可老肖走了,肖战的姑姑大伯等近亲也都还是出现了。

遗体在殡仪馆放了三天,来吊孝的寥寥无几。

王一博跟肖战一起穿了孝服,顶了孝帽。

大伯和姑姑几次看着王一博头上的孝帽欲言又止,肖战也只当没看到。

整个过程肖战都没哭,最后出殡孝子摔碗时姑姑从背后按了一下他的头,小声又气急的说,“你要实在哭不出来假哭两声也行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肖战回头看她,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神色空洞而茫然。

很快就被她按着头跪在地上,“我苦命的哥哥啊!”

肖战的额头贴在地上,想抬头去找王一博,却被姑姑死死的按着。

王一博不被允许出现在送殡的队伍里,因为他姓王,不姓肖。

他在人群外看着被按在地上的肖战,咬住了自己嘴里的一块软肉。

老肖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这个男人赌博,酗酒,家暴,欺软怕硬,一无是处。

可他终究没有赶走连亲妈都不要的他。

夜里他躺在殡仪馆的长椅子上快睡着时听到跪在灵柩前的姑姑对肖战说,“把后街那套房子卖了吧,还了你爸在外面欠的赌债,到我那儿去住。”

肖战没有回答,大概是摇了摇头。

姑姑有些气急败坏的提高了声音,“你可别犯傻啊!是不是为了那野种——”

“一博是我弟弟,”肖战的声音并不大,却很坚定,“我们一起长大的,他管老肖叫爸,管我叫哥,他是我弟弟。”

“说你傻你还真傻了?他姓王,你姓肖,他怎么就是你弟弟了!他那个婊子妈把他丢给你们,也是良心被狗吃了!他小小年纪的就会装可怜,叫一声爸,叫一声哥就把你们哄住了?怎么着你还打算供他上大学给他买房子娶媳妇啊!”

“一博是我弟弟,”肖战又重复了一遍,“这些天你们垫的钱我把手续办清了就还你们,我——”

“你是分不清谁远谁近了是不是?”

“你是我姑,他是我弟,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肖战说完就起身走了过来。

王一博闭着眼没有动,感到肖战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又压了件大衣在他身上。

一博是我弟弟。

他早就只有肖战了。

从今以后,肖战也只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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