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高速带起的强风吹在王一博脸上，摩托的轰鸣声在这个夜里听来分外心惊。

他要去讨一个答案。

那一件突如其来的外套、那重新被包扎好的伤口、那颗红枣、那罐牛奶、那没有登记名字却出现得那样及时的三车物资……一个个“巧合”，撞进他的脑袋。

如果一切真的如他所想，如果那个人真的愿意用这样迂回的方法来确认自己的平安，那他是不是可以以为那一天，他真的来过郑州，真的给他包扎过伤口？他又是不是可以期待，他在那人心里也是不一样的存在？

那个夏天的风不止吹进了他一个人心里，更像细腻的绳索，紧紧牵住了他们两个。

从来不是他自作多情，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可是，他还是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明确而肯定的答案，一个他欠了他两年未说的为什么……

为什么要离组就离开？为什么要拉黑又断联？为什么连大成都知道你的新号码，就只有我被你屏蔽在外？

这个心结，纠缠撕扯了他两年。因为这个在心里过不去的坎，他一直以为他们真的不可能。可肖战一贯温柔谦和，这样的人，是只会为难自己，也不愿让人难堪。但王一博有他的骄傲，面对感情，他要的是绝对，是纯粹。所以就算明知宣传期应该顺应民意炒一炒CP，他也不愿用这样的方式，亵渎自己的感情。

于是，那人不好在镜头前说的，他来说，那不愿撕裂开来的脸面，就由他来破。

那一天，记者问

——“我嗑的CP一定是真的？”——

——“不可能！真的不可能！”——

他眯起眼睛，转了转肩膀，似乎答得毫不在意。可心里却也是有那么一点希冀的。身边那人会不会突然拉住自己，像每一次在片场里被自己闹得凶了一样，露出几分无奈又深究的表情。

哪怕只是笑着问一句，为什么就不可能呢？

可是，他说

——“对啊，官方打脸。”——

肖战，明明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相信，你就是对我无意，又为什么要生出这一遭郑州行，让我动摇又心生希望？

这算什么？

我对你而言到底又算什么？

油门催到了底，发动机呼啸着带来剧烈的震动。

这个问题，他原以为要一辈子存在心里腐烂到底。

可今天，他要去找一个答案！

王一博的心从来没有跳得这样快过。不仅仅是因为高速的疾驰所带来的腾跃感，更有一丝激动，一团窃喜，一撮期待和一点紧张。

肖战，不敢接我电话没关系！不敢跟我见面也没关系！我不顾所有，抛下一切，这一次，我来找你！

五个小时的路程，丝毫没有削减王一博心中的燥意。

可来到横店，他才发现，自己只知道肖战住在哪个酒店，却不知道是哪个房间。

横店不比其他，时时刻刻都有私生粉丝团簇着那一个永远不变的明星酒店。

他不敢冒然行动。

他也并不想告诉那人他为他同样奔赴千里，耗尽霜月。

那便只剩下一个选择。

王一博咬了咬牙，拨出了那个号码。

一个优秀的经纪人的电话是24小时不能关机静音的。

所以，就算是在熟睡中被电话叫醒，张晶也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生气与不耐。

“喂？”她只是顺应着本能按下了接听，迷朦的眼尾扫过酒店床头的时钟。凌晨4点。

真是棒呆了。

自己对这份工作的包容度又精进了不少。

“晶姐，我是王一博。”

有什么清清脆脆地在耳边炸开了。像万籁寂静里，突然传来了碎裂声。

是震惊，也有些不敢相信，更多的，却是血液瞬间沸腾而起的清醒，和担心。

三十分钟后，穿着得体的西装短裙的张晶在酒店房间与炸着一头碎发的王一博，面面相觑。

“我……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但我不知道他的房间号，抱歉，这么晚……不，这么早打扰你……”王一博交握着双手，说得带些糯糯的软萌。

从四年前，张晶就知道，这个也曾被她真心疼过的小孩，从来只会对自己真正交心的人，露出凶横的样子，走不进他心里的人，他虽不在意，却会保持基本的距离和礼仪。

人人都爱称他作酷盖，可其实，王一博真的只是个内心柔软到极致的小孩而已。

“所以，就一个人骑了几百公里的摩托车，连夜赶到了横店？”张晶轻叹了口气，“邓雯知道吗？”

话问出了口，张晶就在心里摇了摇头，这个小孩，怎么可能告诉自己的经纪人？何况以邓雯的性子，要是知道自家小孩这么疯狂地来了个午夜狂奔，恐怕早就打来了夺命连环call，不死不休地要跟他们拼命了。

“一博，我们认识四年了。听姐姐一句劝，别折腾了。我会给你安排商务车，天一亮就送你回去。你回去吧，好不好？”

“晶姐！”王一博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了眼，“我不是四年前那个小孩子了！我很清醒，也很冷静。我没有折腾！我只是想见一见他，我真的有很重要的话要问他！晶姐，那时候你说过的，如果心里有不甘，就应该大胆地说出来，你说过的，不是吗？”

“是，我是说过。可是如果这份不甘心是关于阿战的，那听姐姐的话，就咽到肚子里吧。你们不会有结果的。阿令已经结束了，剧都放完三年了。那些CP粉走不出来，难道你这个正主也走不出来吗？”张晶说得苦口婆心，可内心深处的某一个角落却是虚着的。她想起肖战从物资车上下来时，那明明已经疼得站立不住，可眼窝里依旧闪动着光的表情。

可是，不行。

十八线小糊咖的时候都不敢让你们在一起，又何况是现在。

就算心里真的为这两人心疼遗憾，可她必须清醒。

她是经纪人，必须站在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去帮艺人考虑全局。而在肖战的“全局”里，一个没有黑料都能被人压在耻辱柱上鞭打的艺人，又怎么能经得起这样同性的恋情？

何况，他的对象，是王一博。

是内娱眼下最炙手可热，前途无量的年轻顶流。

张晶的手掌暗暗揪紧了沙发软垫。眼见对面的男孩低垂下眼眸，才刚刚要松一口气，却听那人一字一句，分外坚定地开了口

“是，我走不出来，所以我一定要见他！我要他给我一个答案！”

张晶半张了嘴，她真的没有想到，王一博会当着自己的面，认得如此彻底。

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那软垫被揪起了毛边，挂在指尖，有点扎手。

“你想要什么答案？”张晶听到自己的声音，是分外的冷静，又无情，“难道那一年，阿战给的答案还不明显吗？你知道他为什么一离开剧组就换掉了号码吗？你真的从来没有问过他吗？为什么不禁宣璐，不禁大成，不禁剧组里的其他人，为什么单单只是你，得不到他一点消息？一博，有些话，不说出口，是为了保全两个人的体面，你当初选择不问，不就是知道答案就只有那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