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这种情况手术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但很多时候我们也只能给患者家属提建议，并且还是迂回的那种，决定权并不在我们这里……”
谷雨第三次把目光投向吧台那边的时候，王一博也顺着他的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过去，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也不能怪他敷衍，白天在医院里面对着一波又一波的患者及患者家属，下了班被师兄拉着泡个吧，聊的还是医院里的那些事儿，这让他难免有种加班的错觉，仿佛自己手里拿着的不是酒杯，而是手术刀。
他们坐在这里差不多有半小时了，大概从五分钟前，谷雨的目光开始往吧台那边瞟，并且一次比一次时间长。
王一博的目光在吧台前划了一圈，然后在一个穿着白色针织衫的背影上微一停顿，以他对师兄谷雨的了解，对方并不是那种会寻求艳遇或是在这种地方跟人看对眼的人：“看到认识的人了吗？”
“啊，”谷雨对自己的走神有些抱歉，摸了摸鼻子，“那边……好像是我发小加初高中同学。”
“好像？”王一博扬了扬眉，照这种说法，两人的交情应该很深，不至于认不出。
“因为我们大学之后就没怎么见过了，他现在又背对着这边，我不大敢认……”
那就是那个白色针织衫了，王一博晃了晃酒杯：“要过去看看吗？”
“啊？不要了吧，万一认错了，在这种地方，别人以为我是去搭讪就尴尬了……”话虽这么说，可谷雨仍是忍不住往那边看着。
他师兄这个人性格就是这样，说好听了点是体贴周到会为他人着想，说难听点就是瞻前顾后磨磨唧唧。
但那也不关他的事，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处事方式。
“张老师那个课题还是师兄你来负责吧，需要的话我帮你整理一下就行。”
“那怎么行啊，我手上已经有两个课题了，张老师让我带带你，我总不能只让你切菜不让你掌勺啊。”
“我才定科没多久，接手课题不大合适。”
“那你可就多虑了，你读博期间就一直跟着张老师了，谁不知道你是关门弟子得意门生啊，天下的父母哪个不偏心幺儿，大家心里都有数，不会说什么的。”
谷雨跟他聊着天，注意力却明显地又飘去了吧台那边。
王一博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却是意兴阑珊。
“那边好像有人在看你哦。”
KK把酒杯推给肖战，趴在吧台上冲他挑挑眉：“一个帅哥，一个天菜。”
肖战把手掌松松地搭在杯口，也冲KK挑了挑眉：“哇哦，能让我们KK公主说是天菜，我倒真想看一看呢。”
他话虽这么说，人却有些懒散地坐在吧台前，别说回头了，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真的是天菜，我都怀疑是不是什么已经出道的小明星，而且……”KK压低声音，凑到肖战耳边，“而且一看就很会操。”
肖战没忍住嗤笑一声：“这你都能看出来？”
“真的，你看他的鼻子，他的手指，他的关节……我敢打赌他在18cm以上！”
“哦，”肖战忍着笑，“器大也未必好用啊。”
“他一定很好用，真的，你回头看一眼就知道了！”
KK的声音里全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视线也早已越过他粘在了那盘所谓的天菜上。
肖战是这家《无边月色》的酒吧老板，而KK是他们这里的驻唱，虽然算不得谁都摘不到的高岭之花，但也绝不是经不起撩见了帅哥就腿软的花痴，可以说，是只相当挑食的小野猫了。
能让这只小野猫这么感兴趣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肖战的食指在杯沿上轻扣两下，歪了歪头：“真的这么帅？”
“我愿称之为极品！”
肖战被他的说法逗笑了，他虽然是酒吧的老板，但其实也不常来店里，偶尔过来看一看，也是坐坐就走——虽然是间清吧，可毕竟还是个相对暧昧的场所，他无意狩猎，也懒得应付那些自以为是的捕猎者。
所以他每次来店里，都会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惹来不必要的纠缠。
可KK勾起了他已经稀少得快要不存在的好奇心。
借着低头浅笑的动作，肖战自然地转了一下高脚椅，目光有意无意地滑过KK盯着的那个方向——
“嗖”的一下，他像被什么东西冰了一下，又或是，扎了一下。
也许是他手中酒杯里的冰块，也许……是那人笔直又冷淡的目光。
的确是极品。
的确是天菜。
的确……有18cm，很会操的样子。
虽然他穿着中规中矩的蓝衬衣黑毛衫，戴着半框眼镜，乍一看，很性冷淡的模样。
“怎么样？是不是很极品！你等着，看我一会儿拿下他！”
KK说话的热气喷在他的耳边，肖战歪了歪头，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虽然这么想可能有点儿瞧不起人，可他并不觉得，KK可以顺利地拿下这盘天菜。
“肖……”
随着肖战转身的动作，谷雨不自觉地站起了身，可对方只是转了下椅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他于是又讷讷地坐下了，却又不停地伸着脖子往那边看。
王一博对他这种纠结感到很无语，站起来碰了碰他的手臂：“我们去吧台坐坐吧。”
“啊？”谷雨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跟着站起来，“好啊。”
“他们过来了……”KK压低的声音里满是兴奋，“你猜，他们的目标是谁？”
“当然是我们KK公主啦！”肖战眨眨眼，彩虹屁吹得顺口又不走心。
“屁啦！”KK拍了他一下，“刚才他们一直在偷瞄你，不过这也很正常啦，我们先说好哦，你等下坐着就好，不管他们的目标是谁，这盘天菜我是端定了！”
肖战歪歪头对他扬扬酒杯，意思是：看好你哦。
王一博特意跟那个白毛衣隔了一个位置坐，谷雨也就自然而然地卡了进去：“你好，我想要一杯……”
他装作看向吧台里的酒保，目光顺势落在身边的人脸上：“肖战？”
这个距离，他终于确定了，惊喜地喊出来。
肖战很是意外地挑挑眉，转过身去，用了两秒钟的时间把眼前这个斯文白净的青年跟记忆里的人划上等号，然后也睁大眼睛笑起来：“谷雨？”
他一条长腿点在地面上固定住高脚椅，手不自觉地抓住了老同学的袖子：“好久不见啊！你现在也在B市吗？毕业之后就没见过你了！”
这种热情熟稔的态度让原本担心认错人和对方认不出自己的谷雨瞬间有些受宠若惊：“对啊！我读博的时候就回来了！每年的同学聚会我基本都有参加啊！倒是你，高中毕业之后就人间蒸发了，也不参加同学聚会，也从来不在班级群里发言，大家都不知道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呢！”
“就瞎胡混呗，肯定不能跟你们这些学霸比啊。”脚尖在地面上戳了两下，高脚椅跟着轻轻转动，肖战脸上满是旧友重逢的喜悦，整个人看起来活泼可爱。
虽然跟记忆里那个温和但有些疏离的形象不大符合，但谷雨也乐得如此：“校草一见面就埋汰人可不行啊!”
“哪里是埋汰啊，真心夸奖！”肖战拍拍胸口，笑得眉眼弯弯。
他早就注意到了那个跟谷雨一起来的小天菜在看他，但他一眼也没往那边看，仿佛是沉浸在这重逢的喜悦之中，完全留意不到其他。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哦，”KK敲敲桌面，嘴上跟肖战说着话，眼睛却盯着那盘他看上的天菜，“不是想打扰你们叙旧，但是这位帅哥刚才好像要点单哦，老板。”
他故意把老板两个字咬得清晰又俏皮，果然成功地把话题拉了过来。
“这家酒吧是你开的啊？”谷雨睁大了眼睛四处打量了一圈，“可以啊肖老板！我来过好几次了，都没见过你！”
“我也是空了才过来看一下，你们想喝什么，我请啊。”肖战这才想起谷雨还有同伴似的，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被冷落的小天菜。
“啊你看我这记性，都忘了跟你们介绍！”谷雨拍拍脑门，搭着王一博的肩膀往前带了带他，“这是我师弟王一博，这才是真学霸!年少有为！这是我发小兼中学同学肖战，你看到的了，颜霸！还自己当了老板！”
肖战因为谷雨夸张的介绍而笑着拍了他一下，而后才探身把手伸向王一博：“你好，肖战。”
大概是由于跟师兄的关系好，这位刚才看背影感觉十分高冷的老板此刻脸上的笑容很明显不是出于礼貌和客套，王一博握住了他的手：“你好，王一博。”
他的声音也和他的人一样，干净清冷，带着金属的质感。
他的手很大，轻轻握了下他的手就放开。
肖战收回手，继续把视线投向谷雨，脑子里却在不断地回味王一博刚才的眼神、声音，和被他触碰的感觉。
的确是天菜。
天菜中的天菜。
“老板，你同学好像把我当成酒保了哦。”话题虽然拉过来了，但注意力并没有，KK托着腮趴在吧台上撇撇嘴，委委屈屈的模样，“我跟小九穿得很像吗？”
肖战抬手敲了下KK的额头：“还不是你自己非要往吧台里钻，怪谁啊。”
“那还不是小九出去抽烟了我替他顶一会儿……”KK终于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抬眼看向王一博，“王帅哥想喝什么？我看看我会不会调啊。”
明明没有跟他介绍，KK却记住了王一博的名字，这样直接发问，目的简直不要更明显。
肖战在谷雨和王一博看不见的角度对KK挑了挑眉，转回去面对谷雨时却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对啊，你们看看想喝什么，我请啊。”
说实话，比起担心王一博会不会真的被KK撩走这件事，他还是更想看看王一博面对一个长得蛮漂亮的男生的撩拨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王一博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肖战，然后在代班酒保脸上微一停留：“不用了，明天还要上班，这一杯就够了。”
他用食指弹了下自己面前的酒杯，视线也跟着垂下，对结识新朋友或是喝酒都不大感兴趣的样子。
肖战在心里吹了声口哨，伸手拉了拉谷雨的袖子：“你想来杯什么？我们KK可是不轻易出手的。”
他故意把话题往KK身上引，KK自然也心领神会地接：“虽然不敢保证不自由发挥就是了——小九怎么还不回来，我该上台了诶！”
“你去啊，这边我盯着，这酒吧里一半的人都是冲着听你的歌来的，我可不能砸自己的招牌。”肖战笑眯眯地做捧哏。
“哇瞬间压力山大！有一种爱，叫做老板对你的厚爱！”KK吐吐舌头挪到王一博正对面，“王帅哥不想喝酒的话，听歌总可以吧？你想听什么，我免费让你点一首哦。”
离得太近了，男生身上的香水味都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王一博不动声色地往后仰了仰：“谢谢，但我不大听歌，也没有什么喜欢的歌。”
KK的手指在吧台边缘按了按，又笑起来：“没关系啊，那我送你一首我喜欢的歌，说不定你以后就喜欢听歌了呢！”
他从吧台里走出来抱起吉他上了台，年轻的脸在灯光下璀璨夺目：“这首《我要你》，送给那边的帅哥!”
此话一出，全场立刻响起了起哄声和口哨声，王一博也瞬间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这种场面肖战见得太多了，而他心里也知道，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即便不能接受同性，但被一个漂亮的同性当众追求，也很少有人会真的觉得反感。
KK已经边弹边唱起来：
“我要，你在我身旁，为你，对镜贴花黄，这夜的风儿吹，吹的心痒痒，我的情郎……”
情郎两个字唱出口时，酒吧里的口哨声更响亮了。
肖战低了低头，把嘴角微凉的笑意压下去，换上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那个，不好意思啊，他们平时都很爱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他说这话时终于看向王一博，从见面起神色就没什么变化的青年此刻依旧淡定无比：“嗯。”
只这么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既不说自己有没有觉得不舒服，也不表示是不是接受了这种开玩笑的说法。
肖战心里忽然“铮”的一声。
近三十年的人生里，头一次有了一种强烈的，必须的渴望——
他一定要拿下王一博。
而至于怎么拿下，KK已经为他示范了最低级、最不可取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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