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聂无双习惯性地点了根烟。
那点燃了的烟丝化做了一缕青烟，悠悠地向前飘去。身前的王一博不由自主地轻咳了一声。
只这一声，聂无双便像是醒过神来，迅速地掐灭了手上的烟头。
“一博，你怎么突然想要试戏了？”
王一博手上还握着剧本大纲，那大纲本上干干净净，只刚刚试过的那一场的地方，有了些许褶痕，浅浅的，不太容易让人发现。
“不然呢？”王一博的眼眸抬了抬，那一双精致又好看的凤尾眸子里，透出些玩味又深邃的光。
“不然，就让陈默替你咯。之前那几场不都是这样？”聂无双性子很白，脑子里想什么，嘴上就会说什么。看着是个知名大导演，其实内心里就是个单纯的小男孩。王一博倒是喜欢跟这样的人合作，才会听了他的名字，都不问本子内容，就应承下来。反正接下来的几个月都是他的进组期，他也无所谓自己接拍的到底是部什么。
可陈默……
王一博的唇角弯了弯。露出个浅薄的笑
“总也有替身代替不了的吧。”
这一回，聂无双倒是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能自己试一试这样的戏份，倒也很好。毕竟是要演感情戏的，如果生理上就很排斥，那后面就会很麻烦。不过那个男孩子……”
“肖战？”王一博顺口无比地接了话。
聂大导演皱了皱眉，不由抱怨“哎，这名字真拗口。”
“会吗？”明明丝滑得只看过一次，就让他记了个住，又清爽又刚毅，这样的名字，哪里拗口？
“不会吗？”聂无双反问着，却摇了摇头，“我是喜欢那个小孩的。这么多人里，我只看中他。是块璞玉，可以磨出刀锋的。”
刀锋？
王一博的眉毛挑了一挑。
“所以啊，一博，等下杨总过来，帮忙一起跟她说说呗？”聂无双扯了个笑，一个五十岁的小老头这样努力又勉力地冲着一个才刚过二十的小伙服软，这姿态也是好看。
可王一博低落眼眸，避开了这副应承
“不必说。就用他吧。我定了。”
肖战回到宿舍时，同寝室的小孩已经回来了。夏之光，刚刚过完19岁生日，身份证都是火热出炉的小屁孩。却已经有了一尾巴的粉丝。那些妈妈粉们，本着照顾儿子的心情来追他，每次接机不是给娃娃，就是送各种保暖或者散热的小装备。倒真有几分怕这孩子会亏待了自己的意思。
小孩此刻手上捧着几个大娃，一张脸埋进了娃娃堆，一时竟有些分不出来了。
肖战便将从剧组带回的蛋糕递了过去。试戏总有些好处，不会给钱，却也不好让人白白来了这一趟，于是大多剧组都会准备一些甜点甚至糖果，小小的一份，带着剧组的Logo标。
这一个蛋糕，已经是肖战这个月带回来的第五个。
难得的，小孩没有立刻伸手来接，却皱皱鼻子，不太认同地开了口“阿战，你又偷偷去试戏了吗？”
肖战一巴掌拍上那小孩的头
“说了多少次，叫哥！没大没小的小屁孩！”
夏之光揉了揉脑袋，抗议地嘟囔“就是阿战，阿战，阿战，阿战！”
肖战摇了摇头，也随着他去。小孩心性，还真的能跟他一般见识不成。
夏之光却开了话匣子“欢姐今天特地问了你在哪里，幸亏我反应快，说你吃坏了肚子，去看了急诊。等下你见到她，可别说漏了嘴。”
“谢啦，光光。”肖战脱了外套，说得随意。其实他也不那么在意被经纪人发现自己在跑剧组，他本来就不算是个乖小孩，何况团里的邀约实在少得可怜。他就带了那么一点积蓄上的北京，几番消磨，留下的那一点恐怕只够付的出下个月的吃饭钱，自己再不努力，难道真要饿着肚子滚出演艺圈吗？
肖战捏了捏酸疼的脖子，他跟夏之光他们不一样，他今年27岁了，怎么看，在娱乐圈都不是最好的年华，时间不等人，更不会等他，要想闯出点名堂，他就不能坐等着机会从天而降。
“不过”夏之光揉了揉鼻子，“阿战你身上是什么味道？”略停了停，这弟弟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得拍了一记床铺的栏杆“你是不是跟女演员对亲热戏了？你身上这香水味，都窜到我鼻子口了！”
香水？
肖战愣了愣，却突然想起这衬衣是刚刚在那个剧组试戏的时候穿着的。回来的急，他倒是一路都没注意，现在被夏之光提了个醒，才发现衬衣上满满沾着一种陌生的味道。却不是刺鼻又廉价的香水，而是一种像大海般深邃又澄澈的香。
是，那个人，身上的味道……
肖战咬了咬牙，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刚那番缱绻。纵然一再跟自己说，这只是演戏，戏剧老师早就教过，要把自己与角色剥离，像飘荡的灵魂在躯体之上看着另一个自己。可是，人啊人，既然是个人，又怎么能轻易操控七情六欲？何况，他还是是个新演员，新的，几乎不懂得什么叫入戏，什么是出戏……
“阿战？”
“嗯”肖战回了神，却扯开了扣子，三两下地剥落了衬衣，“你想太多了！应该是地铁上沾到的吧，你也知道，这个点的3号线，有多可怕。”
白色的衬衣落了地，那裸露着的皮肤就遮不住了。夏之光的眼眸暗了暗，肖战其实不算是很瘦的人，可是身高腿长，比例极好，他也不算很白，只是比一般男生更白净，细看之下，他是有一点点小肌肉的，那皮相挂在普通人身上，恐怕只能算是好看，可配上肖战的脸，实在只能让人感叹女娲神作。
夏之光其实一直都知道，总有一天，肖战是会站上更大的舞台的。这样一个人的光芒，根本遮盖不住。他只需要等一个时机，可这团里与他最亲的弟弟，却私心里想着，这样的时机，就晚些来吧。
至少，等自己，再长大一点点，再长大一点点，就好。
肖战是在团里排着新舞蹈的时候，接到了剧组电话的。出乎意料的，那电话是聂无双亲自打的。肖战懵懵懂懂地按下接通的时候，就听到了聂无双压抑着的激动又欣喜的声音。
聂大导演说，他被录用了。男一号。洛无清。具体的酬劳合约，等他有时间，可以随时到剧组去签。如果一切都没有问题，那就先进组里特训。认识认识其他的演员，也一起做做剧本围读。
他当然应好。根本不用考虑报酬。光是“男一号”这三个字，就已经让肖战万分满足。在演艺圈跌跌撞撞了两年，哪时候奢望过能得一个男一号的角色？可这饼，的确是被递到了他的手上。除了珍惜与努力，肖战想不出第二条路来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好运气。
于是仅仅隔了两天，肖战又去了那个剧组。彼时组里倒是冷清。一众演员都还没到，只有布景组和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在零星地工作。
接待他的是一个中年女人，一身爽利，眉目清秀。
“合约在这里了，里面是你的工期和薪酬。你仔细看看吧。”
肖战点了点头，板正着身姿，像个乖乖巧巧的小朋友。那女人便扬起唇角笑了
“放松点。你可以叫我芳姐，我是这个组的统筹。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好”肖战应了声，回了个眉眼弯弯的甜笑。
芳姐倒像是愣了愣，一句话在嘴里滚来滚去，最后还是问出了口
“你认识，王一博？”
“谁？”肖战从文件上抬起了头。却只见到眼前的姐姐，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怎，怎么了吗？”
芳姐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过你知道的吧，这部剧是双男主，另一个男一号，就是王一博。他这个人……”
“嗯？”
芳姐却笑了笑“也没什么。他在娱乐圈有点名气，你上百度可以查到他的。这两天多看看他的资料，先摸个底，围读的时候他也会来。他性子有点冷，你要主动热情点哦。”
他，很冷吗？
肖战握着笔的手不由地紧了紧。
脑子里却翻搅出那天一起对戏的那个人。
也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可会跟自己这样的新人对这种戏的，恐怕也不会是芳姐嘴里的大咖。
倒有些可惜了。原以为是自己没被看上，合作不了。现在看来，可能自己走了大运，而他，倒是被换了。
肖战在心里叹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里到底可惜了什么，他也说不清。
通告本自然是要带回去的。老老实实地给自家名义上的经纪人报备时，肖战也做好了公司不答应的准备。可合同他已经签了，也决然没有回头的道理。
只是没想到一贯对他们严厉的欢姐，在翻完了通告本的时候，竟然沉默了。
“欢姐？”
画着精致妆容的姐姐，抬起了头“肖战，虽然我管你们不算多，但是你跑剧组，我也没有认真地拦。我知道你比其他人更需要机会，演戏是一条好的出路。可是，这是耽改剧……你知道双男主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肖战低了低眼眸，他当然清楚。又不是十八九岁懵懂无知的小男孩，这里头的弯折九曲，他当然懂。
可要是一部正常的偶像剧，难道凭着他现在这样糊穿了底的身份，就能拿到好角色，再一炮而红吗？
要得到，就要先付出。想收获，一定要有所牺牲。
这才是成年人的法则。
“我明白的。”肖战弯起唇角，露出个坦荡的笑。
欢姐眯了眯眼，却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又不是利益相关，需要她保着护着的重点艺人，一句额外的提醒，就已经足够。既然本人都不在意，她一个“外人”，又该为他在意什么？
“好。通告本先放我这里吧。丹妮姐那里，我会找个时间，跟她说一声的。”
肖战点点头“多谢。”
这一句谢，当然只是礼貌的结尾。谢什么呢？什么都没有做的人，又哪里配得到什么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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