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通宵

王一博赶着隔天最后一班飞机到了杭州，又连夜坐了几个小时的车，辗转到了横店。

凌晨时分，肯定是不能回剧组的，其实到酒店都够呛。再不到一小时，天就要亮了。在车上昏沉欲睡的乐乐，只觉得脑子里融进了浆糊，一点都想不通自己从来遵从身心愉悦的老板，怎么就要这样拼了命地往回赶。

王一博此刻倒是一整车上最清醒的人。他摸着手机，那屏幕就在他手指一点一戳下，亮起又暗下。腕上的手表走到6点时，王一博的车终于停在了入住酒店的停车场。

乐乐跳下车来，习惯性地要帮自家老板提起行李去开房门。却被拦了。

“我自己来。”王一博猫着腰从车上走下，二话没说地就接过了自己的行李箱拖着“你们直接回房间，不用送我。”

“哎，可是老板……”行李这么重……乐乐一句话还没讲完，前头的老板已然大步流星地走过了前台。那步子迈得倒是一点没有熬了一整个通宵的疲累，反而像是插上了翅膀，轻飘飘的，好像带着，风。

怪！实在是怪！

岩岩擦身走过时，乐乐一把拖住了老大哥。

“哥，求指教。”

“嘿！可不敢。”岩岩摆了摆手，200块都没认赌服输的人，倒好意思求人？

乐乐自然知道关窍，不免心虚地笑笑，软下些语调，又开了口

“大人不记小人过嘛！自家兄弟，别见外，别见外啊！”

岩岩不置可否地哼了哼。

乐乐咬咬牙，快手快脚地掏出了随身包里的顶级好茶。

“喏，可不是我小气，藏着你这心头好，就为给你个惊喜的。物有所值，可不止200块了啊！”略顿了顿，眼见岩岩伸手接了，乐乐才嬉笑着开了口“给我说说老板呗。”

“说啥？”

“他最近有点反常，我看不懂啊。”乐乐皱了眉低声抱怨。

岩岩眨眨眼，哟，也是难得。这个比90度大直角还要直的大直男竟然还能发现老板有些不一样了！

“你别不说话啊！你说，老板这从来能到十点醒不会抢在九点起的性格，怎么就突然转了向，加班加点地赶工作不说，还硬坐这大半夜的车，非要赶在天亮前到横店。这横店是镶了金了，还是嵌了银了，值得我们老板这种身份，屈尊降贵又披星戴月地回来？”

“嗯。”

“你嗯什么？”

“可不是镶金了？”岩岩浑然自在地答了，“出来前没看见凡姐的脸都黑了么？老板让推掉的那几个通告，合拢起来，可值不少钱。更别说那些成倍地赔了的违约金了。虽然老板本人是不在乎这些，但账面都得走公司，凡姐这个月的奖金，可惨了。所以你说，要是这横店没藏着金疙瘩，老板这是，疯了吗？”

“啊？”

“别啊了！”岩岩敲了敲手表，“早点时间。万能的乐乐该去买早餐了。”

“不是，我说……”

“哎哎哎，别说老哥哥白要你的好茶。给你个忠告啊。早餐买两份。试试水。”

“两份？试什么水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

岩岩摇摇头，一副我言尽于此，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去悟了表情。

两份早餐。当然是试，老板允不允，老板，送不送……

还有就是，来时凡姐可是交代了任务的，那些个白花花的奖金，跟老板有仇，可跟她没仇。平白无故地丢了，她也得知道个来龙去脉。

这来龙估计是猜不透了。至于这去脉嘛。

就看谁能吃上跟老板一模一样的，那第二份早餐咯。

王一博刷了房卡进门时，屋子里是一片寂静的黑。

他也没急着开灯。却下意识地提起了行李箱。那滚轮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太大。他有些不确定自己这个新室友，是否有很好地睡眠质量。

却没想到，这一路的黑，到了转角处，竟多了一盏晕黄的灯。

那灯洒下的亮光里，融融地团着一个人。单单薄薄的，赤着一双脚，斜趴在沙发上，一头看起来就软地让人想撸的黑发，贴着肩肘，再顺着那长长的手臂看去，尽头处，就是几支散乱的荧光笔和一本遍是褶痕的剧本。

这是，熬了个大通宵？

王一博皱了皱眉。再走近时，却是情不自禁地放轻了脚步。

明明说了晚上凉，要让自己加床被子的人，此刻倒是孑然一身，一副丝毫不担心感冒加身的样子。呵！这是仗着年轻身体好，就这么胡来的吗？

王一博心里原本就是存着气的，还想着见到肖战时，至少也要对他黑一黑脸，用他以为的“前辈”身份，再吓一吓他。可没想到，光是看到了这么个睡着的小剪影，他的心就软了。何止生气，就算是肖战立在自己面前鞠躬认错，他都只会觉得是自己矫情过分。

得。你给我盖一次被，我还一次，倒也公道。

王一博放了行李箱，就往房里走，捧出的却是自己的盖被。他的被褥都是额外自备的，这张被子他睡过很多次，可轻轻盖上肖战的后背时，却有了一种奇怪的悸动。好像一个调皮的小孩徒然拨动了竖琴的琴弦，那低沉又灵动的声音，便自灵魂的深处漫波了出来。如水，如雾。

“唔。”

王一博的动作滞了滞。他没想过肖战会醒。更没想到，这人会在自己倾身给他盖被的时候醒。

那双蝴蝶扇翅的眼眸忽闪了下，黑浓的长睫毛便悠悠地抬了起来。

“前……辈？”

“嗬！”极没出息的，被吓到后退的竟然不是肖战，而是他王一博。

这一边，迷迷糊糊的肖战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时也不太明白为什么王一博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的房间。不是说好了，要正式开机才能赶回的么？

“咳咳，那个……我，有几个活动取消了……临时，所以提前……”王一博这话说得凌乱，可眨巴着大眼睛又还没清醒的肖战却好像听懂了。

听懂了，便扬起了个甜笑。

弯了眉眼，笑得，王一博只觉得刹那芳华，一动一瞬，都是天赐的恩典。

“前辈饿不饿？”肖战问得自然，只是声音里带了些低哑。却很好听。

王一博意外地红了脸。只不过那无法解释的红晕藏进了灯光的避暗处，肖战这个大近视是一点一分都看不清。

“没，没关系。不用麻烦。”

麻烦？肖战歪了歪头，“不麻烦啊。”等一等剧组就会送来的早餐，有什么好麻烦的？

王一博却误会了里头的意思。想起肖战前几天做过的小白粥和炒蛋。便觉得肚子真的有点饿了。

“那，我不客气了。”

“应该的啊，前辈”肖战站起身来，本来就是一人一份的早点，这两天王一博不在，自己还吞没了他的那份，现在不过物归原主，说起来，还是他占便宜了。

不过，前辈果然是前辈。还以为电话里是生了气的，结果一回来，倒是慈眉善目。

还是自己小心眼了。

肖战暗自摇了摇头。收拾起剧本，小心地放好。又冲着微微呆愣着的王一博，咧开了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