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罢了,客房的门便被一个肩膀点了开。
入眼是孙有骞端了一个棕色的食托进来:那上面放了两碗粥,一碗馎饦,三张用黄色小碗装着的胡饼,跟一碗铺满了红糖的绿豆糕。
他走进门,将食托搁置在桌子上,随即一面从上头将食物端下来,一面道:“这是陈摊主想要吃的馎饦。这是小摊主加了红糖的绿豆糕。”
端早食的食托要送下去。孙有骞将其往腋下一夹,用大拇指无声地指了指门外,道:“我刚在下头的时候,遇着了城府的小姐说是要让陈摊主帮她看看身体还有没有其它不好的地方,现在估计马上就到了。”
他见了陈惊澜颔首,知道对方是个不喜多言的性子——最起码在他这里是。干脆拿着食托往外走了去,到门前,恰好一道白色身影从外头进来,他认得对方就是城府小姐,忙得一脸谄媚地做了个请的姿势,才侧腰从贴着门的缝隙出去。
城府小姐便是之前陈惊澜看的那张寻医启示上的女子,唤做符暮春。她身量不高,身材圆润,模样和和气气,一眼看上去给人的感觉便是好相处,只是如今一张脸十分的静,自然也就减了几分该有的和气。
“先生,昨日您叫我多吃一些酸的东西,我虽照样吃了,却觉得胃里头才不是,您不妨帮我再把把脉,瞧瞧我是不是还有别的毛病。”
她轻手地关了门,好似与二人十分熟练地走到一张空位子上坐下,将手腕搭在了陈惊澜的面前。
她表现得主动,陈惊澜便,没有拒绝,更是干脆附和道:“小姐所言极是,这吃了酸的胃里头不舒适,可不就要找医师看看。”
他把手搭在符暮春的脉上。入手指尖冰凉,搭上的脉犹如死脉,任他下意识地往下按压了次,也不见得有心脏的跳动。他不免轻轻地挑了下眉头。
符暮春在一侧端着脸,始终都注视着陈惊澜的脸,见了他脸上微微挑动的眉头,立马笑道:“先生好像是第一次摸我脉似的,您是发觉我脉有什么不对劲呢,还是从前根本就没有摸过呢。”
“小姐说笑了,若是从前根本就没有摸过,小姐又怎么会来找我复诊。”陈惊澜将掐着的脉松开,随口胡说道:“小姐的脉搏比起之前要强劲的不止一许,这才是我略感惊愕的缘由。”
“可先生,您的眼睛似乎将您出卖了。”符暮春扶着桌面站起身,视线一直落在陈惊澜的身上,那目光不像是盯着一个人,反倒像盯着一个猎物。
陈惊澜未曾示弱地迎上了她的目光,道:“是吗?那小姐您瞧瞧,我如今的眼里写了什么。”
符暮春闻言口间的话一顿。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对方的瞳孔:陈惊澜的瞳孔颜色很深,是如夜晚的云一般的黑,看着人的时候,眼里有着天生的淡漠跟肃穆感。
“是讥讽。”符暮春笃定道:“先生,您在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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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暮春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午了。
陈惊澜为她抓了一点宁心安神的草药,待瞧着她一步步地上了城府的轿子,才在心里头噗笑道:“怪不得吃酸的胃疼,全身上下都早就被虫子蛀得差不多了,胃还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
转首回却客栈,尚司秋正在客栈门前的石墩子上安稳地坐着。他今日穿了一件像嫩竹一样的翠色直裰,头发被银子制成的冠束了一道——因为没有弱冠,他的头发有一大半都是披散着的。显得他更加稚气。
在床上躺着的这几天让他的气色好了许多。陈惊澜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视线,落在了尚司秋那张没有多少肉的脸颊上:他有着像一颗小草一样倔强、弱小又蓬勃的气质,眉眼正义、柔软,眼神仍旧如初。
陈惊澜将打量的目光收回,走上前,轻轻地拍了下尚司秋的肩头,“明天就要跟符府的人交涉了。你若是害怕,可以选择留在客栈里,由孙有骞照顾你。”
尚司秋摇摇头,道:“我想要与你同去。”
陈惊澜无声地应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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