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操场上溜达了两圈，又坐在看台上看了一下草图，王一博表示没问题，肖战开心地关了笔记本：“王一博你是我见过的最好说话的甲方爸爸！”
被夸的人没一点高兴的样子，反而拢了拢眉心：“甲方爸爸？”
“平常这么调侃惯啦。”肖战捂了下嘴，把笔记本塞回背包里，拉上了拉链。
“你平时遇见的客户，会很为难你吗？”
“也不是为难啦，就可能审美不一样嘛，我设计出来的东西不是对方想要的，肯定要改的，其实这些都还好啦，最怕碰见那种自己没什么主见，问他什么他都说‘相信你，你看着设计就好’，结果稿子出来后又各种不满意，然后自己又说不出来想要怎么修改的……”
肖战收拾好背包一抬头，发现王一博正安静地注视着他，看起来十分认真地在听他的吐槽，他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散播了负能量，收拢五指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不过设计行业嘛，就是这样，好在现在基本都是微信沟通，不用面谈，就算翻他们白眼也无所谓。”
王一博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点想笑：“所以你现在想翻我白眼都要忍住了？”
“你这么好说话我干嘛翻你白眼啊！”肖战把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睁得更大，“我刚才是真心夸赞你的，没有在寒暄好不好！”
肖战心虚的时候眼睛会往下看，声音也会变小，而很有理的时候会睁圆，声音也底气十足。
像个不会掩饰自己情绪的小孩子。
王一博笑了笑：“嗯，那谢谢乙方儿子的肯定。”
“儿子？”肖战重复了一遍，满脸的不可思议，虽说男生之间开玩笑自称爸爸或是叫对方儿子很常见，但这发生在身边这位冷面帅哥身上似乎就有点匪夷所思，“甲方爸爸只是个自嘲调侃的称呼诶，哪有你这样顺着占人便宜的！”
王一博抬起头，想拍拍他的头，最后却改道拍了拍他放在大腿上的背包：“所以啊，以后别再叫这种爸爸之类的称呼了，这不是送便宜给别人占吗？”
“我没当你是甲方才这么说的啊，又不会在其他客户面前讲这些，你当我傻啊……”肖战瘪瘪嘴，鼓着脸嘟嘟囔囔。
王一博刚拍过他背包的那只手，又很想去戳他的脸。
可他只是反撑着看台的塑料椅，安静地看着身边的肖战。
从第一眼看见，就毫不客气又不讲道理地撞进他眼睛里的肖战。
“你晚上是回自己那里还是父母那里？”两个人出了学校大门，王一博随口问了一句。
“回我爸妈那里，过条马路就到了，省的来回折腾，而且我堂姐下个月要结婚，这段时间需要准备的东西也很多，我基本都住这边，我堂姐家就在我们家楼上……”肖战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好奇也有些探究地盯着王一博，“我堂姐，肖雯靖，之前也是S大附中的，跟我们一届，你有印象吗？”
原来那个替肖战来冷饮店跟他见面的人是他堂姐，而肖战现在的这种表现，显然是记得，他堂姐在学校时喜欢他，想看看他现在还记不记得。
王一博在学校的操场上刚做好的“朝前看，既往不咎”的心理建设在这一刻又有些坍塌，他提醒自己语气别太冲，可脸色还是不由地冷了下来：“我应该有印象吗？”
“昂……”自重逢后王一博对他一直有求必应的，以至于肖战几乎都要忘了，王一博以前在学校时那副酷到不行不爱理人的模样。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真的不知道这句话是哪里惹到了他。
从小到大仗着脸长得好看，性格讨人喜欢，肖战很少会碰什么冷钉子，毫无防备地被王一博来了这么一句，他尴尬之余，多少也生出了些委屈。
“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呗……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你不记得也正常。”他把中间那句说得很模糊，因为虽然现在肖雯靖提起当初的事情可以哈哈一笑，但在当时，她是结结实实哭过一场的。
以至于肖战在那之后的蛮长一段时间都很是同仇敌忾，在学校里看见王一博的时候脑子里全是“长得帅了不起啊？这么践踏别人的心意！渣男！”，直到后来肖雯靖又换了目标，他才又看王一博顺眼了。
长得帅就是了不起啊，那么多追流川枫的人，他不也一个眼神儿都没给吗。
冰山校草就该这样。
“那我就，先回去了？”因为碰了个软钉子而意识到自己在王一博面前似乎有些太过肆无忌惮的肖战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态度，露出一点乙方对甲方的客气又貌似诚恳的笑容，“这几天如果你想到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就跟我说，没出大图修改都不麻烦的。”
王一博自然注意到了他态度的转变，可他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的，实在也哄不了肖战，于是也公事公办地点点头：“好。”
肖战的笑脸僵了一瞬，然后笑得更开：“那你开车小心啊，我走了，拜拜！”
他挥了挥手，转身就走，刚一转过去，脸上的笑立马就落了下来。
什么嘛，长得帅了不起啊！
明明是自己伤了女孩子的心，不记得也就算了，还问都不能问一句了？
他姐怎么就不配被记住，提起还要被嫌弃了！
翻脸比翻书还快！
简直莫名其妙！
王一博看着肖战过了马路，走过护城河的石桥，进了小区，才转身往停车的地方走。
他其实很少会意气用事，但他没忍住。
偏偏对象是肖战。
却又似乎本该是肖战。
好烦。
又生气，又委屈，又挫败，又郁闷。
像是那个没有等到肖战的黄昏。
王一博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吸了口气，仰头望着星空。
很多次他想起肖战的时候，都会告诉自己，不要再想这个人了。
可他又舍不得忘记。
因为太高太瘦而总是显得重心不稳仿佛随时会平地摔的，笑起来比夏日的阳光还要灿烂的肖战。
他舍不得忘记啊。
回到家时大伯一家正在他家打麻将，肖雯靖抬手招呼了他一下：“打吗？”
“我这水平就不给你们送钱了。”肖战对搓麻毫无兴趣，换了鞋过去看了一会儿，跟大伯大娘聊了几句就回屋了。
肖雯靖招呼着她妈来替她，自己跟着肖战进了屋：“怎么了？垂头丧气的，王小枫挑剔你的设计啊？”
“没，”肖战往小沙发上一摊，“我看起来很丧？”
“那是相当的丧啊！”肖雯靖挤到肖战身边，“到底怎么了，话不投机，饭吃得堵心？”
话还挺投机的，虽然王一博话不多，大部分都是他在说，但完全不会冷场，因为王一博一直在给他回应，且能看出他在认真听他说话，并不是在客套或敷衍。
如果不是王一博不冷不热怼回来的那一句“我应该有印象吗？”，这本该是一个十分愉悦和美好的夜晚。
肖战扭头看着肖雯靖：“姐，我问你个事儿，你当初是真的喜欢王小枫，还是追着玩玩的？”
“这你让我怎么回答……”肖雯靖努力回想了一下，“你要让当初的我回答这个问题，我肯定义正言辞地说当然喜欢啊！谁闲着没事干整天给眼线买零食套情报，下了课就往文科班跑求偶遇的啊！可你要让现在的我回答，那可不就是闹着玩吗？能有多真心啊！”
“我记得你约了王小枫，他没去，你回来还大哭一场。”
“有吗？不能吧！天下何处无芳草，我不至于这么看不开吧！”
肖雯靖满脸的你在说什么，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曾经因为被拒绝而哭过这件事。
肖战看着她这个没心没肺的样子，一时竟不知该觉得宽慰还是堵心，他在这儿为了王一博不记得肖雯靖愤愤不平，结果人家当事人压根没当一回事儿。
这么一想，王一博不记得似乎也……挺合理的？
只是不记得说不记得就好了，阴阳怪气的做什么！
“哦对了！差点忘了正事！”肖雯靖打了个响指，凑近肖战笑得神神秘秘，“我妈跟你妈，刚才又在密谋你的终身大事，给你物色了一个据说哪儿哪儿都好的姑娘，你想不想听听具体条件？”
“救命啊！”肖战立刻摊回沙发上，“她们能不能不要安排我了！相亲真的超尬的好吗！”
“那你倒是自己谈一个啊，不就不用相亲了？”肖雯靖一脸坏笑。
“谈恋爱真的超无聊超麻烦的啊……”肖战生无可恋。
他之前迫于他妈天天给他安排相亲的压力，试着跟其中一个还算是比较有共同语言的女生谈了两个月的“恋爱”。
在他妈的催促下，每周末约女生出去吃饭、看电影、玩玩剧本杀和桌游之类的。
他并不讨厌那个女生，但对周末的这些活动也亳不期待，越往后，越觉得压力很大。
因为女生对他的需求越来越高，会在看电影和过马路时主动牵他的手，会在晚上给他打视频和语音，会在非周末的晚上约他出去玩。
思前想后，他还是婉拒了女生，跟她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合适”。
女生挽留的话和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只让他觉得内疚，而并没有心疼。
“冒昧问一句，”肖雯靖戳了戳肖战的胳膊，扬起下巴指了指他的书柜，“你现在还直吗？”
肖战拿起抱枕砸了过去：“你好意思问这话吗！”
“哈哈哈哈！我的错我的错！但我顶多算是给了你一个启蒙，性取向这种事大部分是天生的，我可不背这个锅啊！”
“都是你给我买的那套灌篮高手外传！根本就不是外传，就是同人本！你明明知道还骗我说是官方出品，害我一颗纯洁的少男心受到了荼毒！”
“普通直男看到这些漫画肯定会接受不了不看了，你就疑惑了一下这是不是井上雄彦画的，就看得津津有味了——不管你直不直吧，反正肯定对男男不排斥！”
“肖雯靖你一个腐女，祸害自己的亲弟弟，真的没有心！”
“不亲，堂的。而且这一套外传也很贵的好吗！用了我一个星期的零花钱呢！”
“那也是我按劳所得！”
“你不就帮我给王小枫递了个信吗？最后也没把人约来——说到这儿我合理怀疑一下，你到底把时间地址给我抄上去了没？”
“不就是学校门口那家月亮船冷饮店吗？肯定抄上了！你别甩锅啊！”
“行行行，反正你抄了没抄只有王小枫知道，死无对证了属于。”
“呸呸呸！”虽然只是句玩笑话，但肖战对于肖雯靖把王一博跟死这个字联系在一起还是觉得很晦气，“肖雯靖你嘴上有点儿把门的！别什么话都往外说！”
“我一直都是这么说话的啊，你激动什么？”肖雯靖上下扫了肖战一眼，“还是说……你真的不直了？”
肖战又把抱枕砸过去：“你盼我点儿好的吧！”
关于直不直这件事，他曾经是很理直气壮的，现在多少有点儿没底——都怪肖雯靖送他的那套所谓的灌篮高手外传《Deep Purple》。
这套封皮赫然印着《灌篮高手外传》的漫画，讲的是他最喜欢的两个二次元少年，仙道彰和流川枫恋爱的故事。虽然看漫画时他就觉得这两位有些惺惺相惜，但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在外传里会直接谈起了恋爱，还……还接吻上床！
他当时看到的时候感觉三观都崩塌了，第二天在学校里逮到肖雯靖，问她：“这真的是井上雄彦画的？不是有人冒名顶替的？仙道跟流川怎么能……那啥？”
肖雯靖一脸无辜：“大惊小怪什么，这叫耽美，在日本那边很流行的。”
“怎么可能！”肖战简直要跳脚，“男的跟男的怎么可能谈恋爱啊！变态啊！”
肖雯靖很淡定地伸出手：“那你把漫画还给我，别看变态。”
肖战瞬间没了气焰，却梗着脖子嘴硬：“我、我要批判地看完！”
看完了的结果就是，再重刷灌篮高手漫画和动画的时候，每当看到晴子对着流川发花痴，肖战都不再觉得她可爱，反而是：嘁，清醒点吧！流川是仙道的！
而至于他现在还直不直这个问题，肖战没办法回答。
因为他从没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孩，也没喜欢过任何一个男孩——
除了流川枫。
可他有仙道彰。
.TBC
所以，赞肯叫啵王小枫，真的是对他莫大的肯定了。
二次元党其实是很抗拒三次元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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