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关禁闭常有的事，三五天只是警告，有时候一个人呆着好过一群人呆着，至少能冷静思考一下。

　　第二天庄震去复诊，没见到单家杰，见那个姓段的在那里便扭头回去了。

　　第四天段标从禁闭室出来了，比刚进来时显得更加憔悴些许。

　　“……”庄震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等着狱警锁好门。

　　段标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身，闭上眼。

　　“嗖——”的一声，一个小型的黑色的不明物在地板上摩擦而过，掉到了段标脚下，他睁开眼往下看，是……

　　是一支破旧的诺基亚？

　　“江湖道义。”庄震笑了笑，开口道。

　　“能……能打吗？”段标看了那支小得不能再小的手机，放在手里只挡住了他的掌心，那摁键有两三个已经掉了，都不知道摁不摁得到，这是……十几年前的手机啊？现在还有这东西？段标拿在手上有点蒙。

　　“要不要？”庄震挑眉，开口道。

　　“要！”只要能打出去，管他是几百年前的东西？

　　想着，摁下开机键，小小的屏幕上很快便显示了NOKIA几个字母，便弹出了主页。

　　内心跟怀疑这个手机还能不用，拨出号却听到对面嘟嘟响，段标笑了，紧张的抓着那小小的手机，等待着对面接通。

　　“请问是不是圣安医院？能不能帮我接妇产科42369号房的产妇邓茹？”接通的那一刻段标有点激动。

　　“等下，我查一下……请问你是她的什么人？家属吗？这边资料显示邓茹已经拖欠医院医药费一个月了，家属能不能过来把医药费填补上？如果不能填补上医药费的话，我们是有理……”

　　“砰——”“医药费没到账？”段标一拳头砸在了墙壁上，他拿命去博，结果钱没到账？

　　“是的，还望家属尽快将医药费补齐……”

　　“好的，我会尽快的，麻烦你帮我转邓茹听电话好不好？”纵使有气，可他如今在这监狱里，又怎么能去找人要钱？

　　“喂？”过了不知道多久，电话那头才又有了声音，轻轻柔柔的女声在那头响起。

　　“老婆！老婆，是我，是我！阿标啊。”段标听到那声音，忙开口。

　　“阿……阿标？你不是……”

　　“生了吗？什么时候生的？男孩女孩？像你像我？叫什么好？该叫他什么名字好？”这些问题好像压在了心底好久，一开口便收不住。

　　“你进去的两天后生的，男孩，像你……名字……还没有。”女人的声音微弱。

　　“男孩？男孩好，男孩好……应该像你更好，像我只会没出息……”

　　“别这么说……”

　　“我……”

　　“你……你先说。”

　　“等你出来。”

　　“好，我今后真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老婆……等我。”

　　“好。”

　　“钱……我会想办法。”

　　不知说了多久，才终于挂断了电话。

　　“谢谢你，那一拳……不好意思。”段标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庄震，开口道。

　　“恭喜。”庄震接过手，淡淡的开口道。

　　“谢谢。有烟吗？”段标顺势坐到了庄震身边，转头冲着胡询开口问。

　　“有。”胡询起身，往储物柜走去。

　　“怎么进来的？”庄震放下手里的书，从胡询手里接过火柴和烟，递一支过去给段标。

　　“生活所迫。儿子马上要出世，家里还一贫如洗，自己没本事嘛，又没读过书，能做什么？想要多赚点奶粉钱，只能干回了老本行，帮人去收数，结果累了妻儿（被报复的意思）……”段标嘴角叼烟，用火柴点着了火先帮庄震点了烟，这才给自己点。

　　“坐多久？”烟在手里燃，庄震只抽了一下。

　　“伤人，八个月。”段标却抽得很过瘾，在禁闭的几天还在寻思得罪了这人会不会有事，谁曾想……

　　“我很快出去了，到时候可以来找我。”庄震说着，从另一本书里取出一张卡片，递给他。

　　“大恒车行？地段还是江城市中心部分，这个我好像听说过。”段标看了看那地址，开口道。

　　“……”庄震但笑而不语，拿起那本书继续看了起来。

　　他的假释报告下来了……很快……很快他就可以出去了，外面的空气，一定很好吧。

　　好几天下来，庄震都过着往常一般的日子。

　　“震哥你的牙刷。”自从胡询被换了位置之后，他就有点粘庄震，时不时的打打下手做起了贴身保姆。

　　庄震刷牙他递牙刷，庄震洗脸他递毛巾，庄震想抽烟他递香烟，只要庄震有动作，他便醒目的去做下一部。

　　“离我远点。”庄震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牙刷，才想起了哪里不对，冷声开口道。

　　“……”胡询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果然是嫌弃他呢。

　　庄震接过他手里的牙刷，双眼看着一旁的镜子，握紧那牙刷，闭上眼思虑了四五秒钟后……

　　“嘶～”只见他拿着牙刷的另一头冲着自己手臂的位置狠狠地划了过去，低声痛吟了一下，睁开眼，那手臂的血液慢慢往下流。

　　“震……震哥！”胡询吓了一跳，忙抓住了他的手慌乱的要去拿毛巾包住他的伤口。

　　“……”庄震抽回自己的手，在胡询的毛巾快要碰到他的手时从脖子上拿下毛巾裹住，跨步往外走。

　　“……”胡询楞在原地，他总想去猜测这人的想法，可现在却深知根本看不透猜不透他。

　　庄震被领着去了医务室。

　　“你……这一大早的，你又受伤啦？”单家杰才刚刚穿上他的白大褂坐下身，谁知就有人扭开房门进来了。一抬头便见庄震右手用毛巾捂着自己的左手腕，那毛巾上还染着。

　　“我倒霉嘛。”庄震轻轻的笑了笑，一副真的很倒霉的模样。

　　“我看看。”单家杰撇了撇嘴，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成了些许同情。

　　庄震好像是达到了某种目的，走了过去又躺在了小小的病床上，伸手从自己的小腹处掏出一个本子递到他面前。

　　“什么……你？”单家杰一愣，接过打开一看，是庄震给他翻译的那篇文。

　　“可能要分好几本。”因为一个本子也就只能写那么多，庄震开口道。

　　“这字……是你写的？”单家杰看着那一手漂亮的铅笔字，愣了好一会儿。

　　它看起来美感十足，刚劲有力的笔锋棱角分明。

　　“是啊。”庄震点了点头，伸手去扯开毛巾。

　　“真的是你的字？”单家杰依旧半信半疑，又翻了好几页来验证。

　　“在这里学的，其实这里也算是个不错的地方。”庄震笑着说。

　　“你倒是风趣幽默？”单家杰放下手里的本子，撇了一眼那流血的手臂，语气里略带着打趣。

　　“赶紧帮我看看吧，挺疼的。”庄震抬高手，转移话题。

　　“好。”单家杰这才想起了正事，赶忙去带手套。

　　庄震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吭声，这样的时光无疑是诱人的。

　　“没什么大事，伤口不深，我先给你消毒止血，之后再给你上点药包一下就好了。”单家杰一边说着，动作也没停顿。

　　“嗯。”靠得……很近。

　　庄震看着专注着看他手臂的人，嘴角轻轻上扬。

　　“疼不疼？看我干嘛？”单家杰抬头，便见庄震似笑非笑的看他。

　　“看……单医生专注认真的样子……”很诱人，庄震心里是这么想的，他倒也是被自己的想法给愣住了，他还以为这个世界上最诱人，是单家峻。

　　还是说……他们单家人，都有这能力？

　　“OK！”打上了漂亮的蝴蝶结，单家杰起身，开始收拾起了工具又摘掉了口罩，脱下手套。

　　“还有时间。”庄震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笑着开口。

　　“嗯～那你就呆着吧，不过等下有人进来你就得让位了。”单家杰说着，顺手拿起了那本子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

　　庄震躺好身子，双眸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看完了？”单家杰看着那本子，开口问。

　　“嗯，看完了。”庄震点了点头，回答道。

　　“好看吗？论坛上说好像并没有那么得人心……”

　　“从头到尾很简单，人人都告诉你做人要善良，这没什么问题，但做人最大的问题，是不懂如何去拒绝别人。主人公艾莎也是。她的一辈子都在成全别人，恶心自己……”庄震转头看向他，淡淡的开口。

　　“……”单家杰一愣，这怎么跟他听到的不一样？

　　“奶奶和母亲水火不容，奶奶去世了母亲却哭得昏天黑地，她不明所以。不久后母亲也去世了，疲劳而死，她悲愤的谴责母亲为何不带着她一起走……”

　　“你说。”

　　“父亲不仅仅只是个赌徒，更是个瘾君子，对母亲的拳打脚踢索要金钱成了她童年时对男人的阴影……可却又是因为不曾得到过父爱而遇上了第一个男人……一个……狡猾的诈骗犯。”庄震的脑海里好像是电影一般的把那剧情呈现了出来，他也不得不夸赞一句，写得真的很好，至少……让他都觉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