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你闭嘴！”从门口传来冷冽的斥责声，那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愤怒，拖着行箱的女子冷着脸冲着严义辉低吼。

女人一张精致的小脸满是愤怒，好看的眉毛因为怒气而皱起，双眸里满冷冽，双唇因为怒意而颤抖了一下。

她不敢想，她不敢想自己要是再晚一点点会怎样。那些不堪入耳的话，那咄咄逼人的语气，那令人窒息的氛围。

如果都让严律一个人承受这些，他该多痛苦？

　　“小己……”严政一看，这是远在横城读书的妹妹。他妄图去阻止这个可能会引起战争的人。他怕……

　　他怕自己的懦弱被当面揭开。

“我闭嘴？我为什么要闭嘴？我哪一句说得不对了吗？他做的那事是对的吗？”严义恽一见严己脸色更加难看了，冲着她就是冷声呵斥。

“小己，你别说话，我自己解决。”严律忙伸手抓住妹妹的手，如果他的到来会引起所有人的不开心，那么他会选择安静的离开，如今这样子的场面…根本不是他想看到的。

原来那么多年…父亲依旧没有改变。

他依旧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不堪，他觉得自己是委屈的。

可那委屈无从哭诉，他只能默默的往心头咽，他想他可以的。

他一定可以。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说。我今天什么都要说。十二年！整整十二年！你凭什么十二年都仇视我二哥？你有什么资格去仇视他？你知道他付出了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样子？爱一个人他有错吗？爱一个同性别的人有错吗？没有错！他们都没有错！是你！严义恽是你有错！是你顽固不化，从头到尾都是你的错……”

　　“小己！”严政一听不对，忙上前去，想要阻止她。

“别碰我！”严己一个躲闪，站到一边，冲着严政冷声低吼。不看严政她还不至于那么愤怒，一看到她，她便感觉整个人气都不顺了。

“我顽固不化？严己，你是不是想步他的后尘来武逆我？他那是什么？违背道德违背……”

　　“闭嘴！”严己的情绪好像在那一刻就暴发了。她忍不了了，她真的痛恨这些人的嘴角。

“你个臭丫头……”

　　“今天我就来说道说道二哥不仅能来，他还应该是你们所有人的座上宾！

　　想知道为什么吗？呵～三年前你的胃癌手术，是二哥出的手术费。

你以为是大哥？就凭他？一个小小的公务员？一个月四千块钱的死工资，整天墨守成规，贪又不敢贪，他哪里来的三十万给你做手术？

　　严义恽你以为……你以为你的大儿子有多出息吗？嗯？

　　他就是个懦夫！他要按照你给的人生规划，按照你想要的样子活着，我看着他都觉得累。

还有大哥，我求求你做做人吧！不要总是像个窝囊废的模样好不好！爸诋毁二哥，你有什么资格跟着附和？你活成这个样子……

　　当年你结婚，十五万的彩礼还有这四十万的婚房，不都是二哥给的吗？你是不是都忘记了？当年的据条我都留着呢，用不用我拿出来做凭证？

　　你自己什么环境你自己知道，恬不知耻开口要钱的是不是你！如今你一句话向着二哥的话你也不敢说。

还有小浩读书，小浩读的是国际小学，一个月几万几万你觉得就大哥那点工资可能吗？还不够他一顿应酬，哪里来的那么多钱给小浩这么好的环境和上这么好的学校？

　　嗯？用用脑子好不好？

　　还有我……你以为年年都能那么好运的拿到奖学金吗？不是的！真的不是的！他们那些都是需要……

　　很努力……很有天赋才行的，纵使我很努力很努力了，也会有比我更厉害的人……

　　之后的几年靠你们给的八百块钱和学校给的那点补贴，在横城那种地方读书？还是读医？

　　八百块钱能做什么？给我买资料都不够。

我靠什么？二哥说也不说的接济我……每次想到这我就忍不住替二哥憋屈！

　　每次我回家在饭桌上想好好吃顿饭，就能听到你诋毁他，侮辱他……他有什么错？他有什么错！”严己情绪激动的控诉着。

太久了，这些话实在压在胸口太久了。

“……”严律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东西滚落，轻轻的伸手摸了摸，原来不知何时，他的泪已经夺眶而出，从他的俊颜上滑落。

“严政……她……她说的是不是……是不是真的？”严义恽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畏畏缩缩的大儿子，一时之间他只感觉一股气冲向自己的脑门，就连呼吸都需要大口大口的缓解。

如果这是真的……

　　“是……”严政无奈的闭上了眼，怕什么总是会来什么，已然是瞒不过了，撇开脑袋轻轻开口。

这么些年，是他恬不知耻，是他无所作为，他愧疚的低下了头。

“嘶～”严义恽痛苦的低吟了一声，随即跌坐到了沙发上，他此刻只感觉胸口疼，脑袋缺氧。

“爸！”严政赶忙跑过去，要去看严义恽的情况。

“不要叫我爸！我生不出你这没用的东西……”严义恽挣扎开他，这打击对于他来说绝对是重的，他以为没了小儿子，至少还有个大儿子争气……结果……结果都是假的。

“……二哥，我们走吧。他可能需要时间冷静冷静，等他冷静了，清醒了，知道什么是为人父，为人师表该有的模样时，在回来给他说句生日快乐也不迟。”严己说着，拉过严律的手，又拽起自己的行箱，跨大步往外走。

“阿律……”曲艳红红着眼眶，伸手想要抓住他，可他已经被严己拽走了。

“小己……”严政想开口喊住她，这烂摊子难不成让他自己一个人收？

　　之后屋子里乱成了一团，他们再说了些什么，他们已经听不见了，严己拉着严律又拖着行李，进了电梯。

“小己我……”

　　“我都跟你说了，我还没到你不要自己去，怎么？放低身段他们是不是就接受了？嗯？”严己不等他说完话，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怒斥。

她气，她气极了，她气严律的好脾气，她气严律总是拉低自己去迎合别人，从来不去想自己呢？他自己该放在哪？

　　既然已经没了他的位置，何不绝情一点？

　　“本来我……都不觉得自己委屈的，让你这么一闹……”真的……真的感觉好委屈。

他伸手揉了揉双眸，强扯了扯笑颜。

“你有什么错？喜欢男人有错吗？没有！枉他严义恽从事教育行业四十年，简直就是顽固不化！”她知道直呼父亲的姓名很不敬，可是子孝也要父慈才行啊！这种总是以自己为中心的人，不配为人父。

“对了，你刚刚下飞机就赶过来，一定很累了吧。先去吃午饭吧……”

　　“你又给我扯开话题！你总是这样！”严己咬着牙，颇为无奈自己哥哥这副看淡世俗的模样。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总是吃亏！总是被人欺负。

“我无所谓呀，只要爸妈大哥大嫂小浩还有你，你们好，我就很好。”严律轻轻笑了笑，开口道。

“……”严己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那你呢？

　　那个该死的男人三天两头传出的那些绯闻里，天天换女主角，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这些年……你自己又活得好不好？

　　你是不是在那个男人那里也如此的放低自己去迎合他？你为什么要让自己活得那么没有尊严？

　　严律好像没变过，他拥有着一副好看的皮囊，白皙的皮肤，嘴角挂着优雅的轻笑，总给人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模样，也总是……把所有心思都藏在心底的人。

她心疼这个哥哥，或许她不能理解哥哥和那个男人的情感，但她从哥哥的眼底看到了忧伤。

那种忧伤沉淀到了他的身上变成了一种气质，那种饱经风霜的气质。

吃过了午饭，严律领着她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哇塞！两室一厅，简直不要太完美！”严律回江城也不一个礼拜，这房子里的家具可谓是一应俱全了。

“你这几天先住着，回了横城就好好读书。”严律走到冰箱前，拿出水果就冲洗了起来。

“哥……我不想读书……你不是要开花店吗？我给你打下手好不好？”严己走了过去，身子靠在厨房门边上，冲着那背影开口。

“……又来？你忘了你高中复读了一年才考上医科大的？被安排到了护理专业又多付出了一年的努力才转成了中医科…那么辛苦的努力，你想前功尽弃？”严律切着水果，无奈的开口。这已经不是妹妹第一次说不想读书了。

他不希望她放弃，不希望她跟自己一样有更好的路却不走。

“我真的……真的不想读书了，读书读书，我整整读了23年的书，还要多加上博士两年……读完出来我都三十多岁了……我真的废了……”就好像所有苦，都要自己咽，每天都过得那么压抑。

“再多挨两三年……很快的……”

　　“出来工作更惨，我在癌症科实习简直就是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畜生使。每天都在经历别人的离去。我想我是不适合学医的，看着那些人真的好痛苦……还有那些孤寡老人，那些神经病人……每晚都在医院里游荡找人说说话……你多回一句，下次他就逮着你不放……所以……人生那么短，为什么有亲情可以珍惜，活人都不愿去珍惜？”严己看着他的动作，就好像是在倒苦水。

“小己……”

　　“所以哥，你三十五了。既然那个男人放过你，你就过得更好，找个更好的，不要让自己孤独终老，在病床前，两个人真的比一个人要好。你离开他……绝对是正确的，那种渣男……你不要为他而伤心。”严律表现得越不在意，她便知道他越在意。

可那种人纵使你在意又有什么用？要离开他总会离开，不是自己的又怎么强求？

　　“……好。”严律咬了咬牙，强扯了笑容，重重的点了点头，伸手把手里切好的水果递给它。

“我讲真的。”严己接过手，认真的开口。

她希望哥哥更好，因为他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了。也希望他能够遇上真的对他好的人。

一个不需要他放低姿态，一个满眼都是他的人。

“嗯。我会……很好的。”他是在告诉严己，也是在告诉自己。是对严己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他会……好好活着的。

“……最好是这样。”想到那个渣男她便气不打一处来，这种人居然让他做了个人上人？

　　还能成为全国有为年轻企业家？呵～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真的没有公道可言。

“知道了，长大了就八婆了。”严律无奈的笑了笑。

“……那个渣男……有没有给你分手费啊？”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严己转头，认真的冲着他开口问。

这么多年的青春，难道就那样白白断送给死渣男？

　　“……有。怎么？缺钱？”严律愣了一下，想起段行之扔银行卡的画面，心头不由得一揪。

“……分他点真的一点都不过分，跟了他那么多年，没分他点怎么成？”严己这么说着，才感觉舒服了好多，毕竟这人这么渣，花着他的钱一点也不心疼。

或许他给严律的钱也不过是老虎身上拔毛而已。

“……是啊。”严律笑了笑。

其实段行之给的卡，他都放在了床头柜里锁着没有拿走。

自从段行之的企业走上正轨之后，他就以严己的身份买下了不少股票，时不时从段行之那里套一点消息，再自己偷偷放，又偷偷买，有时候翻得少，有时候翻得多，他也不贪，够他自己花便已足够。

其中父亲的手术费还有大哥结婚买房，侄子读书等等的花销。

这已经算是他从段行之身上捞到的好处了。

所以即使如今分开……他一点也不觉得有所拖欠，这样的感觉，让他不那么难受。

至少让他……有些许尊严可言。

从今以后啊……那个人便是遥不可及的人物了。

至少对于他们这些凡人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