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所以原地是哪里？段行之躺在病床上思考了三天，他没能得到答案。

　　第四天李利晋磨不过段行之，只能准许他出院了。

　　才刚一出院，他便开始了各种酒局应酬，他得为自己休息的那三天付出代价。

　　前脚刚喝完一场，后脚又有酒局上来，饭他根本顾不及，只能靠李利晋给的营养液充饥。

　　果然不出半个月，他又再次回医院找李利晋了。

　　李利晋看着他也是气不打一出来，这世界上就没人能收拾得了他段行之。

　　哦对了，唯一一个能收拾他段行之的人，已经被段行之自己作没了。

　　“你好歹吃点饭吧？”段行之看着比之前瘦了好几圈，满脸络腮胡也不知道几天没刮，眼圈也黑沉黑沉的。

　　这一身虽然有名牌加身，却一点也不像个有钱人，倒有点像是天桥底下的流浪汉。

　　“我有没有事？”只要再努力一点，一举走完所有的程序，签完该签的合同，他就可以去找严律了。

　　怎么办，一放空自己，他就想严律……好想好想……

　　这叫他怎么受得住？他真的魔障了吧，才会该死的提分手。

　　“有事！还是大事！你踏马的是想早点死？那么拼命干嘛？钱不够花吗？才出院多久又疼进来了？”李利晋这次是真的担忧了，又何必将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呢？

　　“开点止疼的给我，我晚上约了人。”他还不能够歇下，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

　　他的所有行为，都关乎着整个集团，他不会让自己倒下的。

　　“你踏马真的要钱不要命？看看你把自己都折腾成什么样了？到时候不要严律没找到，自己先倒下了……”

　　“你别管我那么多，叫你做什么做什么，我自己身体我自己清楚。”段行之不耐烦的冲着他低吼了句。

　　越是没能找到严律，他越混乱，他不明白好好的活人怎么能说丢就丢。

　　他不敢停下来细想，因为越想他就越混乱。

　　他疯了似的找遍了所有严律可能出现的地方，可是没有，为什么他会对严律的事情知道得少之又少？

　　还是真的说……自己真的是那个爱得最少却自以为自己爱得比他多的混蛋？

　　可是他明明真的……真的很爱他啊。

　　“操！老子再管你老子跟你姓！”李利晋骂骂咧咧，爱出院就出，谁管他谁是孙子。

　　段行之也就多休息了两个小时，一起来匆匆穿上衣服就离开了。

　　一连三天，警局那边来了电话，当元超告诉他人在江城的时候，他愣住了。

　　严律回江城了。

　　十几二十年前，他可是江城的有名的太子党里的太子爷。

　　父亲的段氏集团在那时江城可谓是大豪门，祖上三代都富商，母亲是耍了手段进的段家，所以父亲由衷的看不起母亲的家族。

　　母亲家族落难的时候也是很冷漠的没有出手帮助，这样的人终于等来了报应，或许真的应了句富不过三代吧，在段行之十九岁那年，段家破产了。

　　一夜之间，他从天堂掉到了地狱，父亲卷着债款跑了，母亲被逼无奈，是跪着回去求的娘家人。

　　外公虽然对母亲数落侮辱，可却依旧出了很多钱，帮母亲还了部分债款，而母亲没有选择那样活下去，而是选择从段氏的高楼上纵身一跃。

　　可能母亲真的真的很爱那个混蛋吧，很爱到让他无法理解。

　　霎时，段氏集团的大楼，以及段家所有的别墅，车子，名下持有的一切都归了银行。

　　突逢巨变他还没能反应，周围人的态度都已经变了，那些人开始在他的背后说他的风言风语，平日里被他欺负的人也开始了挑衅。

　　曾仗势欺人的人，虎落平阳被犬欺了，年少轻狂的他听不得那些风言风语，每每抡起拳头就要与人相搏。

　　于是他受到了惨痛的教训，就那一晚，他差点死在去见严律的路上，在看到哭得梨花带雨的严律时，他就知道那是他这辈子要拥有的人。

　　“学长，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江城。”

　　“……”

　　“跟我走，我答应你，一辈子只爱你一个。”

　　“……好。”

　　“行之？行之？段行之？”邵毅觉得段行之魔障了，他敲了门又喊半天也喊不回神。

　　“……我想放年假。”段行之思绪被拉回，现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直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想严律，他怕失去严律。

　　“你想我死你直说。找到严律了？”邵毅一屁股坐下。

　　“警察说在江城。”段行之说着，从桌子上的文件低下抽出一份文件。

　　“江城哪里？他怎么会江……是喽，江城才是他的家。”邵毅是真没想到他会回江城，因为他记得严律是跟家里决裂，跟着段行之的。

　　“不知道。”段行之摇了摇头，虽然他不知道准确的位置，不过他想他能找到严律的。

　　“不知道？江城那么大你说不知道那上哪找？而且现在所有文件批下来了，工程也在开始运行了，你现在哪里走得了？而且你要知道，这个项目关系到整个集团，如果出差错了，你就一无所有了！段行之咱不是小孩子，你……”

　　“你先看看这个。”段行之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

　　“什么东西？”邵毅伸手，接过文件翻开。

　　“……”段行之揉着太阳穴，等着邵毅开口。

　　“范海明？你签了范海明？段行之你有病吧？签了范氏的太子爷来给你干活？段行之你踏马……”

　　“他范海明与其在范氏里做个没有实权的傀儡，不如把他的脑子带过来帮我不是更好？条件也谈妥了，到哪里工作不是工作？而且他范氏也坚持不了多久……”

　　“你给了什么条件？难道他哥肇事逃逸的案子是你出面的？”邵毅瞬间冷下脸，他很不喜欢段行之做这个决定。

　　因为这个决定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可以定夺的，招下这个人存在着很大的风险。

　　“没有……怎么可能……”

　　“段行之你撒谎，你有什么权利做这种决定？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他范氏再怎么说也是几十年的老企业，怎么可能说倒台就倒台？倒是你恒天，现在看着像是如日中天，实则有多少忧患你自己也清楚，难道你有打算收购范氏？可你现在没有那个能力！居然还……”

　　“可是人已经签了，还有他也做不出什么动作的，而且他确实很有能力能够帮得到你，用人不疑嘛。”他也是考虑了很久，虽然知道免不了和邵毅一通争吵。

　　“那既然如此你也只是来通知我的罢了？好，我知道了。”邵毅捏紧手里的文件，妥协的开口。

　　“邵毅我觉得你应该理智的看待这……”

　　“不打扰你，我先出去工作了。”邵毅不等他说完，直接转身就往门口去了。

　　“……”段行之再次伸手，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

　　他要离开光让邵毅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他也纠结了很久，到底谁才有这个能力能够帮到他，直到那天在高尔夫球场遇上的范海明。

　　他查过范海明，几年前就哈弗MBA毕业回来，回到自己家集团虽然做着副总，却处处被压制着，无从发展。

　　今天的范氏早就比不上二十年前了，管理层的腐败导致着整个经济链的坍塌，面临破产或者被收购的可能，可有些人还没能明白这些。

　　范海明早就想出来单干了，可是条件很不允许，如今的社会发展得太快了。

　　他想从头再来，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这已然不是一个想成功就能成功的世界了。

　　所以范海明很聪明，他主动找的段行之。

　　因为范海明的出现让他整整思考了三天，叫元超拟了合同，他亲自过去找的范海明。

　　商人之间只能谈利益，范海明看完合同很讶异，拿起笔名字签得没有片刻犹豫。

　　可段行之却犹豫了，因为他不仅仅要过邵毅这一关，还有整个董事会，所以他需要邵毅的支持。

　　中午的董事会，范海明提前到的，好像生怕段行之反悔。

　　整整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会议，邵毅选择跟段行之一条心，最后让范海明留下了。

　　“人留下了，今后出了什么事，你自己承担所有后果。”邵毅见所有人都出去了，冷声对段行之说了句，直接起身不多看他一眼。

　　“请你吃饭？”段行之也站起身，笑着说。

　　他不想佯装着有多懂邵毅，只是他知道邵毅一定是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你留着自己吃自己吧，我要去看工程。”邵毅说着，直接起身往外走。

　　“带上范海明，钱都花了总得让他做事吧。”

　　到了晚上段行之又去了一个慈善晚会，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boss，回公司吗？”他家boss除了回公司，好像也没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我想回家。”段行之的脑袋晕晕沉沉的，他好想回家，回去寻找那熟悉的味道，让他可以安心的，好好的睡一觉。

　　太久了，他太久没有好好的休息了。

　　“好的。”元超点了点头，启动了车子。

　　车子缓缓的行驶在灯红酒绿的城市街道里，人群熙熙攘攘，街边叫卖的小贩，烟火冲天仿佛就是人间，看着好像充满着人情味，实则冰冷得让人找不到半点寄托。

　　一直开出了人群，车子弯弯绕绕的到了别墅区。

　　“boss，到了。”元超停下车子，转头冲着后座闭目养神的段行之开口。

　　“嗯。”段行之睁开眼，看着别墅的灯亮起，还会有那个人在等他吗？

　　“先生，您回来了？”林伯刚刚睡下又匆匆起身，小跑着开了等，又跑到院子里开了大门，走到段行之面前毕恭毕敬的站着，等待着段行之吩咐。

　　段行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抬腿慢慢的走上了楼梯。

　　这条楼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长，走起来那么艰难？

　　“先生用过餐了吗？需要放洗澡水吗？有什么吩咐吗？”林伯紧跟其后，看着那摇摇欲坠的身影竟有些许担心。

　　“平时这些，都是你准备吗？”

　　“不是，平时您生活上的事情都是由严先生一手包办的，从吃到穿，严先生都是谨慎的处理着，不让我们经手的。额……严先生是去旅游了吗？”虽然不能多问主人的事情，可他还是忍不住好奇的开口。

　　“房间……你有收拾吗？”段行之没有回答他的话，停住脚，转头看向他。

　　“没有，需要我马上去给您收拾吗？”因为段行之说过不准他在踏进房间半步，所以到段行之离开他也没进去过。

　　“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吧。”段行之说了句，跨大步上了楼，在拐角处推门进了卧室。

　　一进去，淡淡的檀木香扑鼻而来，是严律的味道，狂躁又带着的心烦意乱在这一刻得到了平复。

　　他走到了床边，看向那晚被自己翻开凌乱的床头柜前，蹲下身，随手捡起了一张卡。

　　是银行卡，他的眉头轻动了一下，又顺手捡起了夹着银行卡的一个本子。

　　他轻轻翻来第一页，——行之赚回来的第一桶金。

　　刚劲有力的几个字，正如字的主人，刚柔相济，下面贴着五张略旧的红太阳。

　　往后再翻，从贴着的钱，到一张张红红绿绿的银行卡，上面都写着它的来处。

　　最后一页——

　　不知你何时会翻开它呢？或许很久吧。不过可能当你翻开的时候，我已经不再你身边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走很远，却不知不觉就那样过了十三年，这十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依稀记得你信誓旦旦的对我发誓，这辈子只爱我一人。虽然我不敢当真，可我却抱着你爱我，我也爱你这样的信念活着。

　　如今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冲动的，青葱少年，而我也已经不再是那个我。

　　我们都迷失了很多，既然你选择放我自由，我也会好好珍惜，你要记得按时吃饭，多多注意休息。

　　我会在另一端，为你的成功而喝彩，为你的幸福而快乐。

　　——严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