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吻戏

凌晨四点。

肖战失眠了。

身为一个28岁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好几年的成熟男人，他居然因为被一个小自己六岁的弟弟抱一下而无法入睡。

离谱。

王一博身上的香水味真好闻。肖战想。

王一博的拥抱是有力度的，让他无法拒绝的。而林屿呢？林屿像只遍体鳞伤的小猫咪，他时刻都充满警惕，会朝着每一个试图靠近自己的人发出自以为凶狠的嚎叫。

在这个平凡的晚上，王一博用一种奇特的方式让肖战成功区分出了他和林屿的不同，但......他为什么要抱他呢？

肖战这时才察觉到有些许的异样，事情的走向好像变得越来越让他捉摸不透。王一博是圈内公认的天之骄子，18岁时以偶像团体出道就火透了大半个中国，后来单飞转战影视圈，仅凭在电影《想你》中短短十几分钟的镜头就拿下了当年的最佳配角奖。

圈内人都说王一博是个桀骜难驯的孩子，他可以在金主爸爸的酒会上因为别人一句冒犯的话而丢下几百家媒体甩手离场，也可以在被私生狗仔偷拍的时候直接上前敲车窗说：“要拍就光明正大拍，我不喜欢身后跟着一群耗子。”

外界人盛传心情不好的王一博是头见谁咬谁的狼崽子，再加上家庭条件优渥，上到公司高层，下到粉丝媒体，几乎没有人能逼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

所以今晚他想抱自己，他就这样做了。这很符合他的个性，做事从来不计后果，跟肖战的性格完全相反。

或许是今晚的夜色让人迷了心智，又或许是王一博真的只是出于朋友的角度来帮助自己出戏......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肖战都觉得这已经超出了他和普通演员朋友的距离。即使是和自己最亲密的陈子聪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有这样暧昧的举动和对话。

他决定要跟王一博保持些距离，直到这部戏拍完，他们再也不能像今天这样如此亲密。对于一个会为自己规避掉一切风险的安全主义者，王一博也被肖战归为了“危险——要规避”的队列之中。

闭眼小憩的功夫天已经蒙蒙亮了，化妆师姐姐最后给肖战上了遍口红，打趣道：“一会儿拍的时候可要小心些哦。”

今天要拍摄林屿和陈潋的初吻戏份。肖战今天在来剧组之前就已经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了，他时刻地提醒自己：只是工作而已。

化妆间外是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王一博也已经化好妆过来了。肖战看着王一博径直走向自己，然后面色如常地笑着问跟他打招呼：“早上好啊一博，吃过早餐了吗？”

王一博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没想到肖战把他昨晚的话放在心上了，一大早就从“王老师”改口叫“一博”了。

“吃过了，战哥。”

王一博勾起嘴角冲他笑了笑。肖战被“战哥”这俩字叫得头皮发麻。

***

这是林屿登上火车的第五天，他在这短短的五天时间里对陈潋产生了极大的依赖。

从上次的拥抱过后，林屿像是得了皮肤饥渴症一样，时时刻刻都希望陈潋能像上次一样再抱抱他，对他说些令他足以感到安慰的话。

陈潋从餐车里买来了两份盒饭，贴心地带回包厢里和林屿一起享用。“多少钱？”林屿问。

“哥哥这点钱还是付得起的。”

陈潋抬头冲着林屿笑了笑，这笑容似乎有些刺眼，让林屿眼眶酸酸的。

他想他是喜欢上陈潋了。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陈潋是一个这样好的人，他可以让很多男人和女人为他着迷。林屿低头默默吃着饭，他开始回想自己上一次吃着温热的饭菜还是什么时候，那是被大家当作“怪物”之前。

林屿也想不通，为什么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就被大家当成是十恶不赦的怪物一样避而远之，甚至连自己的父母都这样恶心自己。初中的时候，那个号称“思想及其开放”的老师对他们说：“如果大家有喜欢的人，我非常赞成你们跟他表白。”

于是林屿跟他的同桌表白了。再之后就是他被老师叫进办公室谈话，林屿至今都还记得那个老师看向他时那副厌恶的眼神。

“你喜欢男生？”

“是。”

老师摇摇头，一副对他大失所望的样子：“你心里有病，明天叫你家长来。”

再然后就是妈妈的巴掌狠狠砸在自己脸上，自己在学校厕所的隔间里被人从天花板淋一身的脏水....

列车在吞吞地向前跑着，仿佛这些记忆也随着外面的风一样随时会消逝。

陈潋说西藏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去西藏的沿途每晚，林屿都会拉开窗帘看星空。

现在正是日落的时候，星星还没来得及出来，陈潋在对面睡得正香。

陈潋的睫毛很长，睡着的时候还会微微颤动，像刚刚破茧的蝴蝶。林屿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蹑手蹑脚地靠近陈潋，鬼使神差地

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嘴唇。

如果西藏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那就请天上的神原谅他此刻的莽撞，替他遮掩他即将要犯下的过错吧。

陈潋睡得依旧很熟，林屿只觉得心里那颗滚烫的火球此刻就要破开胸膛爆发出来。

林屿一点一点靠近陈潋，在心中的那团火要撞出来之前飞速地在熟睡的人脸上轻轻亲了一口，如蜻蜓点水般快速又隐秘。当他做完这一系列行动之后，他又多了分窃喜，仿佛这是他专属的秘密，而此刻只有星辰才知晓。

但他并没有窃喜多久，因为在他退开之后，本应在熟睡中的陈潋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陈潋平日里总是以微笑示人的，就像是一尊佛像永远都是慈眉善目，温温柔柔。而此刻的陈潋却与林屿平日里见的模样有些不同，他缓缓睁开眼睛，眼里是无尽的冷漠和疏离，但瞬间这些又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依旧是他一如往常的温柔目光。

“你刚刚做了什么？”

陈潋笑着问他。

“看星星。”

林屿做贼心虚一般把目光瞥向窗外，但他无法控制自己那两只滚烫的耳朵。

“哦。”

陈潋轻轻地应了声，然后调侃道：“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星星竟然长在我的脸上。”

他都知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一定觉得很恶心，一定恨死自己了。羞愧感瞬间爬上林屿心头，车厢里的空气也变得如此稀薄，让他难以喘气。

“对不起。”他匆匆丢下这句话就要打开车门跑出去，这时一只手却拦住了他的去处，然后这只手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强迫林屿转过身去......

温热的触感印在林屿的嘴唇上——陈潋在吻他。林屿的大脑还没来得及接收这个消息，嘴唇上的触感就消失了。

陈潋已经退开一些距离，但此刻林屿和他之间隔得依旧不远，他的脸颊甚至能感受到陈潋的呼吸。

“这是什么意思？”

林屿喘着气，低头不敢看陈潋。

一双手把他的脑袋抬起来，强迫林屿和自己对视：“我在摘星星。”

“Cut！过了！”

陈导一声令下宣告着这段戏的收场。

“战哥。”王一博在他耳边轻轻叫了声。

“怎么了？”

王一博冰凉的指尖摸了摸肖战的耳垂，淡淡道：“你耳朵好红。”

“嗯。”肖战装作若无其事地喝了口绿茶：“我没跟男生拍过吻戏。”

“哦。”王一博点点头，似乎非常满意：“所以说我是你的初吻。”

“男性，屏幕，初吻，谢谢。”肖战咬着牙一字一字地纠正。

王一博似乎并不在乎这句话，他依旧是一贯的自说自话：“那你有过男朋友吗？换句话说，我可以成为你的男朋友吗？”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十分笃定，仿佛不管肖战同不同意，这都已经是一个既定的事实。

跟男性拍吻戏的冲击都没有此刻肖战听到这句“告白”的冲击大——如果这句话算得上告白的话。他忍着扶额的冲动，依旧是很好脾气地说：“王老师，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听到肖战又称呼他为“王老师”，王一博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对面的人在有意拉开自己跟他的距离，这让他很懊恼。

“我没有在开玩笑。”他直愣愣地盯着肖战，仿佛稍不留神这个人就会从头眼里消失一样。

“我觉得......”

肖战吞了口口水：“你现在的演技越来越好了哈哈，我差点就被你骗了！”

这是肖战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费尽心思想出来的化解尴尬的方法，他只希望王一博能顺着台阶下一下，让他们可以结束这场诡异的对话。

然而肖战低估了王一博的执着程度，他依旧不依不饶地说：“你不想回答没关系，但我对你是真心的，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在此之前，我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但我的耐心也有限，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虽然这句话看似充满了礼貌和耐心，但肖战却没来由地从王一博眼中读出了一身毛骨悚然的感觉，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从比自己小这么多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