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影悠悠转醒的时候,疼痛感充斥着每一处经脉骨髓,整个人仿佛被剥皮拆骨重新塑造了一遍,强撑着一股力气,时影坐了起来,准备找寻谢允。
“师傅。”时影微弱地叫出声来,低头看着自己浑身黑色脏污与红色血迹,下意识拿被子遮掩了一番。
诸神二境过完之后,诸神在此处小憩之所便显现出来,也都是因为二境出来之人,没有几个能够全身而退,而诸神碑开启时间有限,逐渐于三境之内,衍生出一住所。
谢允从不曾在此小憩过,还是临时想起了玄武曾经提过一嘴:二境之后,有一药浴,对二境所留下的伤,有奇效。
上古真神用数万年的实战,配置了这一处药浴,也都是一片拳拳爱徒之心,当然天道允这药浴存在,也是因若带着这残破之躯,最后一境与碑上结契,更是难上加难,而后继无人,传承无望,终究于大道有违。
谢允回到屋内,准备将时影身上的被子扯开,但还是感受到了微弱的抵抗之力,重伤重塑之下,微弱的抵抗力,是时影的全部。
“小影,怎么了。”谢允对时影的抵抗不太理解。
“师傅,我是不是很丑呀。”时影低下了头,不太敢看谢允的眼神。
“影儿没有丑的时候,任何时候都是英俊的少年郎。”谢允话落,时影绽放出明媚的笑容,璀璨的比这漫天笑容都耀眼。
谢允一边有些许无奈的遥遥头,也不知道这般重视容貌,是随他父亲还是随他母亲。一边动手撤掉毯子,问道:“能自己走吗,去药泉内泡一刻钟,便要入第三境了。”
“嗯,我可以的。”时影挣扎着自己站起来,然现如今翻个身都难,又如何走过去。
“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这般坚强。”谢允弯腰抱住时影,安安稳稳的将一身脏污的小徒弟放到了药泉。而时影,在谢允宽厚的怀抱内,连耳尖都红透了,脑子也一瞬间宕机。
时影躺在药泉许久,直至浑身开始火辣辣地痛感传来,才逐渐回神,脑中开始回荡二境闯关之后,天道的判词:“时影,入我神族,第二便要谨记:勿因智高而盘桓不前,勿因英勇而拒绝权衡。”
身上火辣辣的疼逐渐褪去,继而传来的是浑身通畅的轻快之感,从所未有的轻快之感,这种轻快之感让时影非常愉悦,瞬间化身成龙,遨游九天,愉悦的龙吟之声,打破诸神碑内万年静寂。
谢允看着时影碧绿的龙鳞之上,开始微微散发着如月光般皎洁的光泽,嘴角微微勾起,继而唤道:“影儿,别闹了,时间不多了。”
听到召唤的时影,赶忙来到谢允身旁,浑身的白衣,经过药浴洗涤,经过腾飞中蒸发的水分,已经干的七七八八,谢允又加了术法之力,衣服虽不若出发之时平整,倒也干净整洁。
谢允与时影并肩前行,待时影转头之时,看到谢允一贯洁净的白衣之上,沾染了些许黑色脏污,时影又开始低下头,藏住嘴角的笑颜。三界之内,独他能让神尊身然尘埃。
诸神第三境:情深不寿,过犹不及
谢允就这般带着时影往前走,身边诸物逐渐退散,一道天堑悬崖显现出来。时影走至断崖之处,往下看:并非想象中的深渊,下方有溪流,有树木,倒像是一处游玩的好地方,悬崖两边一吊桥连接,看着很是扎实,并不危险。
谢允想着过第一境时,虽然耗费些许时间,但并不难,此境定也不难,便转头对谢允说:“师傅,您去诸神碑候着我结契吧。”
谢允停了停,点了点头,又叮嘱道:“此境因人而异,要小心。”
时影踏上吊桥的那一刻,谢允立即被隔离在外,此境独留他一人。
时影在吊桥上走了几步,愈发觉得安全,便加快的脚步。当桥上第一个水泡迎上时影是,时影已经置身幻境之中。
呈现在时影眼前的是在东海, 小时影被人围着骂野种,被一群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围殴,毫无还手之力。
胖乎乎的小手,被人踩到除了痛苦别无选择,而他越哭,周围的同伴笑声愈发刺耳,那笑声让小时影拼命堵住了耳朵。
而时影也被眼前这一切激怒到,手持震雷,内心有一个声音再催促他:“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所有暴力者都该死,他们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时影持着刀往前走,小时影也从地上爬起来,拿着把匕首逼向行凶之人,忽然小时影收回匕首,转头离开此处。
“你幼年之时便不敢手刃欺你辱你之人,如今成年了依然不敢吗?”脑中的声音再次回荡:“作为谢允之徒,遭受辱骂,你真是堕了你师傅之声名。”
时影恍然回神,对着脑中的声音回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放下了。”时影嘴角带着释然之笑,瞬间眼神坚定:“强者天生便会被世人置喙,我注定要成为这世间的强者,蝼蚁与我何干载。”
时影又被吸入另一断幻境,现身来到东珠湾。
“琉儿,我对不住你。”入目是时昊抓住龙琉的手,脸上满是泪痕:“我必须要继承天帝之位,我得娶凤族嫡公主。”
“你和我回天庭好不好。”时昊看着眼前保持沉默,一言不发,坚定地不落一滴眼泪的女子:“我不会碰她的,我一定会护好你的。”
“我若怀孕了,你还会娶她吗。”龙琉并不曾直接回答时昊。
“琉儿,我们现在不能有孩子。”时昊潜意识的摇头:“我们护不住他。”
“那有了怎么办?”龙琉坚定地问。
“打掉,孩子我们以后会有的。”时昊很慌张:“你和我一起走。”
“你护不住孩子,如何能护得住我。”龙琉摇摇头:“你走吧,你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你有你的责任与担当,我的肩上亦有要承担的重担。”龙琉转过了头。
时昊本欲继续往前走,龙琉随手化剑,一剑穿透时昊肩胛骨:“滚,不然下一剑,刺的就是你的心脏。”
龙琉缓缓抽出剑,时昊缓缓后退:“琉儿,等我,一定等我。”
过来不久,时影看到逐渐出现早孕反应的龙琉,每日吐的什么都吃不下,容色苍白,日渐憔悴。
“琉儿,到底是谁的种。”龙晃第无数次质问着自己的女儿,龙琉选择静默不答。
“一个连自己的种都不要的男人,你为何非要替他留下来。”龙晃摇了摇头,继续道:“打掉吧,整个妖龙族都是你的,这个孩子只能使你记住,你被抛弃,被放弃。”
“琉儿,打掉吧。”龙晃的声声催促之下,龙琉泪眼汪汪,跑回了自己房中。
继而下一幕出现,侍女端上一碗药:“公主,龙王让我带来的。”
龙琉端起手上的碗,将碗口逐步靠近嘴边,画面停在这一幕。
脑中的声音开始回荡:“时影,你生来便是个错。”
“你不被任何人期待。”
“你被所有人都抛弃。”
“所有人希望在你还未成人形之前便杀掉你。”
“你本不该存在。”
“你了结你的生命吧,你放过所有和你相干的人吧。”
“噗。”一口鲜血自时影嘴中喷涌而出,时影脸上布满泪横:“原来,我的出生便是个错。”
时影仿佛支撑不住自己的肉体,单膝跪地,仅靠震雷控住躯体,眼泪落在手背,时影看到了手上的红色手绳,那是龙琉亲手编织的。
时影脑中回荡起龙琉的暖语:“娘亲只希望我的影儿,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顺顺利利。”
“我是我娘亲与世界为敌生下来的,我是谢允唯一的徒儿,我为何要死。”时影嘴角的笑容很是恣意:“纵然世界弃我,但我存在这世间,我就有生的权力,为何要自戕?”
时影走出幻境,感知到自己已经到了桥上,便急速往前奔跑而去,现在的他,太需要抱抱谢允,寻求一份安慰了。
当离岸边只有一步之遥之地,时影又陷入了幻境。
即使又入幻境,时影已经恍然不再惧怕,这世间还能有何物能困扰他不成。
而此间幻境的确能让时影困扰,时影在这须臾之间看尽了谢允的数年:
看到了谢允爱上了一人,看不清那人容颜,只知从背影和发饰看,定是一女子。
时影看到他们一起在临渊同赏日出日落,那女子坐在他师傅为他定制的白玉藤椅上。
时影看到谢允对那女子格外伤心,吃个鱼都需将每一根刺踢掉。
时影看到谢允左手牵着那人, 右手牵着一个小孩,其乐融融。
从始至终,没有他,而他的一切,都被另外一个人占据,连白玉藤椅都被另外一个人坐着。
时影内心的悲戚,无可言语:“怎么可以,他的身边怎么可以没有我。”
天道并未言语,幻境之中时影逐渐崩溃,悲伤的惨叫逐渐传递:“为什么没有我,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别人的。”
泪花簌簌落下,嘴角血液滑落,而时影并未觉得疼,左不过一句哀莫大于心死。
“影儿。”谢允看不到时影所看之境,现在时间将截止还不见时影出来,谢允唤时影的声音有担忧,有焦灼。
时影听到谢允的声音,嘴角微微勾起,不曾言语,内心却有了自己的决定。
密境退散,时影踏上悬崖,天道判词传来:“时影,入我神族,情深不寿,凡事莫强求,莫强求。”天道的声音不再冷冰冰,竟然带着些许家中长辈的叨扰怜惜之音。
谢允看到时影之时,时影委屈巴巴地说道:“师傅,好痛,里面好多怪物,小影好痛。”时影一边呼痛,一边摇摇欲坠,一副无力支撑的模样。
谢允被这一幕吓到了,从来不曾听说,第三关出来竟然会狼狈成这般模样,胸前,手臂,衣摆上全是血迹,仿佛在血池中浸泡了一般。
谢允赶忙抱住时影,摸了摸时影的头:“小影不疼不疼。”语气中的慌乱,让时影想到了谢允对幻境中的女子,也是这般忧心,不过是手背擦破了些许皮,他的心疼都掩饰不住。
“还能坚持吗,不能坚持我们不拜师了。”谢允想着,有没有这个名义,时影都是他的徒弟。
“要师傅抱着去,要拜师。”时影在谢允怀中,瓮声瓮气地道。
“好。”
诸神之碑,仅谢允一碑受天光照耀,成为这碑林中的唯一闪耀这白光的存在。时影跪在碑前,看着碑上栩栩如生的雪豹,看着谢允生平记事,看着谢允碑上徒儿和神侣一栏均空。
谢允拿起碑前匕首,一遍一遍地将自己的名字,刻在“徒”与“神侣”中间之处。
谢允虽想提醒,但想着时影体力不支,偶有偏颇也无甚影响。
时影拿着匕首,一遍又一遍,手心磨破,血迹浇灌,谢允的神碑,多了时影的名字,谢允的神碑,强盛的白光之下,萦绕着清透的碧绿。
“三界众生,今战神谢允,于诸神碑前收时影为徒。”
“自此,时影经天道之考验,入我谢允门下,允定当全力教导,传天道正统,护三界安宁。”谢允的声音,自此刻传遍三界,三界均开始热议时影一名,而接到此信息的凤族,却很是不安。
口头的徒弟,和留在诸神碑上的徒弟,如何能一样?
谢允蹲在时影面前,眼中很是宁静:“影儿,自此你将冠我之名,自此我将护你一生。”
时影对着谢允磕了一头:“时影,拜谢师尊。”
说完,非常合时宜的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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