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是坠落的菠萝蜜发出的,摔在了肖战脚边,外壳裂开,露出内里嫩黄的果肉。
四周安静,微急的风声刮过耳畔,闭目养神的人缓缓睁开眼,冰冷的,却又摄人心魄的眸让人胆寒。
他似乎只是被突然的安静吵醒,甚至连半分眼神都没给过场地中央的闹剧。他垂眼看着脚边硕大的菠萝蜜,弯腰扣出一枚,站起身弹弹裤腿落上的碎叶,往屋里走去。
这一停顿,一群人倒也没了继续的兴趣,象征性地又踩了人几脚,也散去拿上东西跟着进了屋。
蜷缩在地上的小脏狗被尘土裹着,遍体鳞伤,残破的身躯还没从刚才的拳脚中缓过来。
王一博脸贴着粗粝的砂石地面,重重咳嗽几声,感觉喉咙间有些涩疼的铁锈味,他咽了几下口水,半阖着眼皮粗喘了好一会儿,才费力地撑起胳膊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
闹了半天,已经到饭点了。王一博拖着一身伤到食堂时,所有人都已经坐在座位上吃饭了。他去水池粗略洗了洗身上脏污,拿着餐盘去拿饭。
吃饭时有狱警看着,倒还安稳点,但那些吃人般的眼神也着实让王一博不敢跟他们坐一起。他端着餐盘谨慎地穿过桌子,找了个角落蹲下,埋头吃了起来。
他蹲的地方能从交错的桌缝间看到坐在窗户边的肖战。不得不说,大哥长得是真的好看,就算是寸头也好看,不说倾国倾城,也是国色天香了,一身大户人家公子的体态。没上过学的小狗小心翼翼抬起眼看着润在风中,沉在日光的棱角分明的精致侧颜,把毕生所学的两个好形容词都用在了肖战身上。
他又偷偷瞧了几眼,便专心低头往嘴里使劲塞饭了。吃饱了才有力气抗揍。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起身把吃得半点米粒不剩的餐盘放到指定地方,进了监狱还挑食的,属实是有点不知好歹,但这并不能用来规束肖战。
大哥的餐盘里永远都会有些剩菜,不是他饭量小吃不上,而是厌恶。例如今天的韭菜,被他拨弄到一旁半筷子没动过,以至于等收盘时他的餐盘里的一小堆绿色格外显眼。
“肖战,吃干净。”一直在旁站着的狱警走过去,皱了皱眉,放轻语气像是在劝不听话的孩子吃饭。
肖战充耳不闻,慢慢站起身就要往外走。狱警一下按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态度强硬了些:“这是规矩,把你的餐盘吃干净。”
另一桌的几个小跟班见这边有些上火了,连忙站出来缓和气氛,伸手拿过肖战的盘子,一脸谄媚的笑:“我吃,我吃,我吃得可干净了。”
王一博抱着盘子缩在角落里,滴溜溜转的眼眸明亮地映出肖战的动作。他看见人微微侧头看了眼肩上的手,冰刀似的,割得狱警急忙抽回手。
真帅啊。小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戏,心里还悠哉悠哉地感慨,丝毫没察觉到气势汹汹朝自己袭来的危险。
“啪!”王一博手里的餐盘被人一脚踢翻,扣在瓷砖地面还清脆地响着弹了几下。
面前忽然冒出来的人俯视蹲在地上的小脏狗,眼底的恶意满的快要溢出。
王一博被几个人围在中间,忍不住向后靠了靠倚着墙给自己增加些安全感。
似乎只是不小心掉了个餐盘,没人出声,也没人在意。王一博无意识地抓了抓裤子,慢慢探出身子伸长胳膊去够地上的餐盘。
“呃。”这些人才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整他的机会,他的手刚接近餐盘就被一只脚狠狠踩住,鞋底粘上的小沙石在碾压时陷入皮肉,他痛哼一声,手指用力蜷缩想要挣扎,却换来更用力地踩压。
他疼的身子发颤,伸长另一只手捡起餐盘,狠狠砸到人腿窝。那人被砸的措不及防,一下弯了膝盖,王一博趁机掀开他的脚解救出手来。
“你他妈的!”那人缓过神来抬腿就要踢他。
“干什么!干什么!吃完就出去!闹事是不是!”门口的狱警用警棍敲着门,扬声呵斥。
抬起胳膊要抵挡的小狗被人唾骂几句后暂时得以幸免。他松懈紧绷的神经,扶着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去交盘子。
食堂里已经没人了,狱警不耐烦地催促着他快点。他只能潦草地洗了洗手面的鞋印,匆匆走了出去。
有一点破皮,细小的石子进了肉里,被他扣了出来,又吹了吹。今天第一天就来势凶猛,让他有心理准备地都有些招架不住,可想而知以后的日子该是什么样。
王一博拖沓着脚走到宿舍,站了一会儿却是找了个拐角的台阶坐下,垂眼看着自己被踩碾的红肿凄惨的手。重重舒出一口浊气,他又摸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出神。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连活着都成问题。他现在应该得去跟大哥诚恳地道个歉,毕竟也是他的错。说不定大哥被他哄得消了气,还能收他做个小弟什么的。虽然可能性为零,但小狗想想怎么了。
反正王一博现在是不敢回自己宿舍了,他赌上自己最后的力气,贴贴撞撞地摸索到了肖战住的房间。他蹑手蹑脚地贴近门边,在窗户下露出半截脑袋,睁大黑亮的眼睛观察里面。没有看见那几个小跟班,他悄悄松了口气。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肖战一个人,坐在桌子旁,手里似乎捧着个画板,正垂着眼画着什么。
王一博站直身子,深呼吸,拍拍自己干瘪的小胸脯,暗暗给自己打过气,抬手轻轻敲了几下门。
屋内的人纹丝不动,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中的画笔刷刷在纸上留下痕迹。
王一博等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壮着胆子轻轻推开门走进去。他也没敢走太往里,只贴着门站着,立正站好,手指贴着裤缝像个受训的小学生,道:“大哥,我来跟您道歉请罪。”
作画的人没有理他,冷硬的下颌线绷紧,清俊的眉心微蹙,应该是画到关键处。小狗看见,闭了嘴,站在原地等着判刑,一动不敢动。
待人停笔,王一博被暴力踢打过的腿也站的有些受不住了。他看人还不理他,慢慢弯下身子,跪在地上,尽量避开伤,小心挪到人不远不近的身边。
“肖大哥,我真的错了,我就是听他们说您气宇不凡,是个大好人,含冤进来真的是太让人愤怒了。我就想着您肯定很久没有发泄过了,我洗干净了想让您疏解疏解,谁也没想到,您压根没这想法,我不识好歹地打扰了您清净,真的是太对不起了!”
他知识面有限,词藻也少的可怜,倒是插科打诨给自己减轻罪行地耍小聪明一套一套的能让人看出来。
肖战皱眉,似乎这才好心地赏给他一眼,冰冷的目光扫过去,带起一片森寒,眉宇间怒气隐在冰霜下。
王一博跪的膝盖疼,刚要慢慢把屁股坐在脚上,又被他这一眼吓得挺直腰板:“大哥,我没上过学,不会说话,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您怎么样才能消气?我很抗揍的!”他说着还撸起袖子露出自己骨瘦嶙峋的小胳膊。
肖战眸底的怒气压制不住,沉着嗓子:“滚。”
言简意赅,却是实实在在生气骂人的话。一向冰山不语的大哥入狱以来所有骂人的话估计都给了他。
王一博眨眨眼。完蛋,现在大哥肯定会认为他只是个靠出卖屁股一无是处的小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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