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澈是被喊叫声吵醒的，醒来的时候大厅乱成一锅粥了，他依稀捕捉到了关键词——着火。
三楼着火，那不就是顾老爷子书房的那层吗！顾子禹还在那儿！
卿澈顾不上旁的，在人群中逆行往三楼赶，路过卫生间时，他将自己的袖子打湿，捂住了口鼻，而跟着他的两个保镖被他安排在了楼下维持秩序。
他去救顾子禹是人之常情，没必要让两个外人跟着自己一起犯险，而且一楼也需要人指挥。
可他刚路过二楼，还没走上三楼楼梯一步，就被人捂了口鼻拖出了楼道。
他皱着眉头想要反抗，那寡不敌众，那些人将他抬起，通过二楼的连廊去了对面的副楼。
卿澈这下脑袋稍微清醒了些，这些人穿着整齐，他是见过的，是跟着顾息的几个本家下人，这样看，是谁下的命令就很显而易见了。
他的情况不是很妙，但是他更担心顾子禹。
透过窗户，他看到主楼三楼书房的窗口浓烟滚滚，依稀还能看见里面闪着的火光。
卿澈不知道顾子禹和顾老爷子是已经下楼还是被困在什么地方了，一切都是未知的，这让他的不安情绪扩散自全身。
那是顾运唯一的孩子，是他养大的孩子。
带走卿澈的人将他扔进了一个房间，里面堆着杂物，没有窗户。
因为吸入了一些烟雾，卿澈的脑子又晕又疼，一直剧烈咳嗽着，即便如此，他对这个房间还是很熟悉——是之前顾老爷子关他的地方。
卿澈本就没多少体力，瘫倒在地上大口呼吸。
“你们是想杀了我，还是又要打我？”卿澈的语气很微弱，但是他很平静。
这些人都没有回答。
想来也是，反派永远死于话多。
但是从接下来他们的行为中，卿澈大概也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了。
他们把他堵在角落里殴打，却又不对着命门下重手，看来也是不想背人命。
因为之前身上有伤，脑子又是清醒的，所以疼痛更加强烈，卿澈咬着嘴唇忍，身上疼着，他心里想着却是顾子禹被救出来没有。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他快要晕过去，忽然进来了人，他本以为是顾子禹，可却看到了之前那个小姑娘稚嫩的脸。
她手上拿着棍子，声音颤抖：“我已经报警了！你们快住手！”
可她的话并没有起到作用，那些人跟在顾息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少爷身边太久了，耳濡目染，根本不怕小姑娘说的报警。
卿澈艰难地睁开眼，看到那些人对小姑娘动手动脚，便试图抬手去阻止，却被其中一个一脚踩中手。
那个人问他：“这小姑娘是你什么人？”
卿澈没能回答，他也不确定小姑娘是他的什么人，只是他无论什么时候看到这种场景都不会撒手不管。
也许他真的是天生的圣母，自己脏了也想要拯救别人吧。
那人见他回答不了，还以为那个小姑娘是卿澈的姘头，他让人捂住卿澈的嘴巴，然后笑着将他的指甲扳了下来。
小姑娘没见过这种场面，尖叫了出来，随即被人捂住口鼻丢进房间。
卿澈疼得发抖，这还不是最让他崩溃的，这些人在他面前糟蹋了那个小姑娘，还故意把小姑娘的头发提起来让他看着。
他无能为力。
结束后，那些人问他什么感想，他双眼无神不说话，他们就拿棍子打，一下一下越发用力。
“先生……”
忽然小姑娘爬到了卿澈身上，用自己的身体给他挡住了大部分伤害。
“先生……我之前说的，一眼定生死，不是骗你的……”小姑娘冲他笑了笑，伴随着一棍棒下来，她吐了口血，趴在卿澈身上不动了。
那些人见她晕过去了，就把她扒拉开扔到一边。
卿澈很慌，想去看看她：“会死的……她会死的……”
为首的将他拖回了角落，笑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主楼外面，顾子禹一拳砸在了一个保镖的脸上：“我不是说过寸步不离吗！”
那两个被打的正是之前跟在卿澈身边的保镖，他们自知理亏，一言不发站着挨打。
其实从火刚刚蔓延开来的时候，书房外面就已经很吵闹了，这种慌张的气氛不能让顾子禹和顾老爷子继续话题。
于是他们出来看到火光就下了楼。
但是他们并没有跟卿澈碰面，顾子禹在人群里找了很久，找到保镖的时候本来还松了口气，结果听到保镖说卿澈上三楼找他去了。
顾子禹很慌，说着就就要回去，可火势已经不可挡了，消防队在尽力扑救。
顾老爷子气得不行，这种事情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他叫人去查，监控也好什么都好，查他个水落石出。
而顾息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有些慌张，他没想到能搞这么大，他本来只是让人在三楼点一把能扑灭的小火，这样卿澈肯定会担心顾子禹上楼，他就有机会下手了。
可没想到这把小火失控了，他又不会开消防栓，直接搞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看出自己儿子的慌张，顾尊顿时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他把顾息拉到一边，严肃地小声问他：“你老实告诉我，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
顾息的目光闪躲，其实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顾尊感觉自己一口气没上来都要背过去了，最终他只是咬牙警告顾息：“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无论卿澈会不会死于火灾，我都会替你压下来，但你得答应我，绝对不能在顾子禹面前露出一点怯色，听明白了吗？”
这件事确实闹得太大，顾息点了点头。
他只是想教训一下卿澈，可要是闹出人命，那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而且现在他还把顾老爷子的房子毁了个大半。
这要是被两边追责，顾息就算有一百条命也不够用。
他看向顾子禹那边，幸好，顾子禹因为慌张，并没有发现顾息和顾尊闹了个小的不愉快。
顾子禹确实不知道怎么办，所有人都在拦着他不让他回到别墅里去，他不知道卿澈有没有活着，现在只有后悔和绝望占据全部的神经。
他后悔将卿澈的性命交给了别人，这是他今天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
顾子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即便心跳在趋势他浑身的血液流动更快，他也必须保持头脑清醒。
主楼的楼梯很多，但连接一二三楼的只有一个，其他几个楼道是直接通向外面的，也是说，如果卿澈要上来找他，他下楼的时候不可能遇不上。
正好，他眼里印出了主楼和副楼二楼之间的连廊。
那个连廊。
顾子禹好像恍然大悟——如果他们没能碰见，那卿澈只能是从二楼走的。
卿澈为什么去二楼顾子禹现在没时间考虑，但如果找不到人，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他必须去看看。
于是顾子禹甩开众人，头也不回地往副楼冲。
主楼的火已经被控制下来，顾子禹希望自己发现这件事还不算太晚。
副楼里很安静，因为都怕主楼的火蔓延到这边，也早早地跑出来了。
这幢楼的占地面积并不大，顾子禹一上二楼就听到了沉闷的声音，像是棍棒敲击肉体或者是地面的声音，还有稀稀拉拉的人气。
顾子禹脑袋嗡了一下，跟随着声音去往房间，他毫无耐心地将门踹开，惊吓到了里面的人，而顾子禹并不在乎他们的表情或者是人数，他只是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卿澈。
他很少有这种濒死的感觉，明明受伤的人是卿澈，明明他还在呼吸，可顾子禹就是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因为心跳暂停而亡。
他蹲在卿澈面前，不敢去碰他，卿澈的头被打出了血，但因为一直抱着头，所以伤口不是很大，但是身上就没那么好运了，他的腿呈现不自然的弯折，面向上方的这只手五根手指的指甲全数消失，血液已经凝固。
顾子禹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多么离谱的伤。
他只是颤抖着手伸向卿澈的鼻子——气息微弱。
卿澈也许根本不知道顾子禹来了，他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因为鲜血而凝聚在一起，好像他马上就会化为泡沫消失在空气里。
顾子禹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状态疯狂屠杀的，他只记得自己抓着一个人的头按向了墙壁。
后来，很多人来了，世界变得乌央乌央的，可顾子禹的耳朵听不见，他耳鸣，好像只能感受频率。
他呆呆地站着，看向卿澈，试图去跟他产生共鸣，可是什么都没有，卿澈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动一下。
这一天，很多人进了医院。
顾子禹其实很想让这些人身上承受百倍痛楚，可他又同样相信卿澈会醒来，他不愿让卿澈看到自己背负人命和罪恶的样子，于是最终选择留一手。
他的所有善良因卿澈而起，如果这个人消散了，他也不再是个完整的人，情绪会不受控制地改变，去报复曾经他不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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