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谁的口水

王一博当晚确实留下了，不仅仅是因为肖战“盛情难却”，他自己真的在发烧，吃了饭之后困倦袭上来，头昏脑胀身上使不上一点力气。

肖战在隔壁房间给他铺了床，催他洗澡睡觉。

王一博抱着肖战递过来的睡衣，心里翻腾的厉害，肖战捏了一下他红通通的小脸，问：“头晕？要不我帮你洗？”

他无心开个玩笑，却发现王一博的脸更红了。

慢吞吞把自己收拾好了，王一博躺在肖战客房松软的床上 ，眼睛盯着房顶，心早就神游十万八千里之外。洗完澡又感觉没有那么困了。

肖战进来的时候穿的也是睡衣，拿着药和温水，在他床边坐下说：“吃了药再睡。”

杯子里缭绕的热气让王一博恍惚觉得，肖战此刻看着他的眼神也有点湿润。他坐起身道了一声谢，没有推脱乖乖吃了退烧药，又把杯子递回去说：“我不困了，我们聊聊天吧。”

王一博这个人，平时很少跟人聊天，他不论有什么心事，都习惯了自我消化。而肖战在别人眼里，内心是坚固强大的，他也早就不擅长跟人吐露心声。

“有点冷。”肖战趴在床头，突然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空出半边的床，问：“可以蹭一下你的被窝吗？”

王一博张了张嘴，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是挺冷的，入冬了，外面还刮着冷冽的寒风。

犹豫间肖战已经踢掉拖鞋上来了，在他旁边躺下拉过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侧过身来看着他，眼睛里笑的晦暗不明。

王一博却松了一口气，觉得肖战自己做出了选择，反倒不用他回答了。

“你放心，我这次不占你便宜。”肖战冰凉的小手摸了一下他的脸，又迅速抽了回来。

这还不算占便宜？抱怨吐槽的话王一博并未说出口，因为肖战的手实在太凉了。

他伸出手去握住，把他刚刚抽回的手牢牢握在了手心里，问：“有这么冷吗？”

“嗯。”肖战未挣扎，任由他握住自己，温度自他手心传过来，感受到一片春意正暖，他的脸一点点红起来。

“好一点没有？”王一博问了一句。

肖战低头看见他宽大的手掌将自己的手完完全全包裹住，虽然有点别扭，但是他很受用。

“没有 ，还是冷。”肖战说。

王一博有点愕然，手却并没有放开，只是不可避免地红了耳朵。

王一博才想起来，好像从认识肖战开始，他的手总是这样凉凉的，与他脸上得体温煦的笑格格不入。

他们两个都是表里相反的人，肖战表面的暖和内里的冷，像是初春的乍暖还寒。而王一博外表冷冷冰冰，内心却一派冰雪融化的热，两人相逢，便是一个春风化雨，一个润物无声。

“你还这么小，为什么想结婚？”肖战打破尴尬，看着王一博问。

“啊？”王一博瞬间有点摸不着头脑，尴尬地低下头说：“为什么不结婚？要是我遇到了喜欢的人，就想一辈子绑在身边，老婆孩子，一家三口，多好。为什么不结婚呢？”

“老婆孩子？”肖战轻笑，拽了一下手，从王一博温暖的掌心里抽出来，说：“好了，我不冷了。”

王一博手心里倏的一空，好像心也空下去一大半，他觉得更尴尬了。但是，他说的也没有毛病啊，如果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不结婚？是不想放弃外面的花花世界，还是不敢保证爱情的保质期？

“难道就没有一个女的，让你想要保护，想要一辈子守着，愿意为她做任何她喜欢的事？”王一博咬了咬唇，在美国看了医生，却对诊断并不以为然，他知道肖战喜欢他，他也偶尔心折局促，可他却始终不懂，男人跟男人之间生出的，到底算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有啊。”肖战淡淡地说，未有丝毫犹豫，甚至想都没想一下。

王一博却觉得呼吸又停了一下，急忙追问：“谁？”

“我妈。”

王一博：“……”

“阿姨她，是出了什么事吗？”王一博紧张地犹豫两下，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嗯，她自己不想留在这个世上了，为了一个并不珍惜她的男人，把一生潦草地耗完了。”

王一博的心一震，什么叫自己不想留在世上？难道是，自杀？

胳膊上隐现毛骨悚然的冷意。但他又觉得，以肖战这样的家庭，总也不至于吧？

“她爱上我爸，与他携手度过最艰难的日子，又生下了我，眼看着一切顺遂，我爸却变了心，三天两头吵架，小时候我还在抽屉里见过他们的离婚协议书。我知道是我妈不肯，她不想这么轻易放过我爸和外面那个女人，也不想承认自己用珍贵的青春和陪伴换来的是一地鸡毛的感情。”

原来肖战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王一博虽然也辛苦，可还是蓦地心疼起来。

“我问过我妈，为什么不肯离婚，她说，她深爱着我爸爸，而且，也绝不会放任公司和家里的财产给外面那个女人，和他们的私生子，为了我，拖也要拖着。其实，我并不想争这些，是我妈自己觉得不值，她要为我争。”

王一博张了张嘴，像是听到惊天秘闻，“你还有个弟弟？”

“对。”肖战苦笑摇头，“但是我没见过他，我爸妈去了以后，我也试着找过，根本无从下手，那对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人间蒸发了。”

王一博还要问，被肖战伸手覆住眼睛，听见他说：“别问了，你是不会懂的，所以我时常想，为什么要对一个人付出那么多爱？为什么要结婚捆绑自己一辈子？为什么不能任性一点自由一点？想要就要，想丢就丢，来去自如，无牵无挂。”

想要就要 ，想丢就丢吗？

王一博被他捂着眼睛，眼前黑暗一片，他的心则像气球被扎上一针，瞬间便漏了气，皱巴巴地落在满是尘埃的地上。

“怪道都说肖总洒脱。”王一博将他的手扣下来，冷冷地说，又像是嘲笑。

肖战看着他的眼睛，在黑夜里愈加明亮动人，凝视着他的眼神 ，如魔幡般，将他越缚越紧。

王一博的话让他有点喘不来气，“不是我洒脱，是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长长久久不变的爱。”

“试都没试，你就全盘否决了吗？”

肖战一滞，“跟谁试？你吗？”

王一博翻了个白眼，“凭什么我要做你感情路上的小白鼠？”

这话说的委屈，王一博抱着胸，做出一个防御的姿态。他想过像刺猬一样收起自己满身的刺，也想过在肖战面前露出软软的小肚皮，可他怕肖战递给他的不是尖锐的刺，全是要命的软刀子。一刀子下去，疼痛也是后知后觉的，等回味过来却发现，刀子已经融进肉里，就拔不出来了。

“我们公司的新品代言人还没定，给你，要不要？”肖战突然问。

王一博心里堵得发疼，他拒绝做肖战的感情试验品，肖战就许诺他一支广告？

“不想跟你做交易，肖总找别人吧。”

王一博冷嗤一笑，退却中又不自觉带了狩猎者似的目光，性感锋利，让肖战心慌意乱。

他不擅长表达感情，更不知如何吐露心迹。他有钱，有资源，他可以给王一博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他想换得他的青睐，想再多靠近一点。但他却不敢笃定这种感觉能持续多久，只想在当下顺从本心，如果王一博愿意，他不会亏待他，可王一博似乎一直在抵触。

王一博不喜欢男的。肖战想，他的热情在磨灭之前，可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退烧药有安眠的成分，躺着聊了半天，王一博的眼皮开始发沉，眼窝又麻又酸，他打了个呵欠有气无力对肖战说：“我要睡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肖战盯着他疲倦的病颜，伸手捞过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说：“王一博，我想跟你一起睡。”

“胡说什么？”王一博拍了一下他的背，轻轻推了一下。

“真的，求求你了。”肖战越抱越紧，整个人融进他暖洋洋的怀抱里，抬头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说：“就这样睡，我什么都不做 。”

王一博撑着昏沉的睡意，低眸问他：“那你想做什么？”

肖战虎躯一震，惊喜地颤抖着问：“可以做吗？”

“不可以！”王一博的睡意又被他驱散开，咬着牙恶狠狠说。

“哦，那就算了，那就只睡觉。”肖战在他怀里拱了一下，头尖顶着他的下巴问：“你的吻戏过了吗？”

王一博：“……”

“如果没过，我们要不就再 ……”

“老流氓！”王一博在他背上用力一拍，手臂就放在上面，虚虚环住了他的身子，嘴里的话却言不由衷，“要睡就睡，不睡滚蛋。”

“睡睡睡。就算只是单纯的睡觉，我睡了你，也会对你负责的。”肖战咯咯笑起来，热气喷洒在王一博的胸口，透过睡衣渗进去，灼得他心慌。

嗓子里也干干的，王一博伸手要去够旁边床头柜上放的那杯凉透了的水。肖战感觉到他的动作，抬头问：“你干嘛？”

“我，想喝口水。”王一博说。

“谁的口水？我的可以吗？”

“……”王一博后槽牙磨了好几下，才忍住了将肖战踹下床的冲动。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