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清晨，斜风细雨依然未歇，但是浓雾已经稀薄，湖上、芦苇荡里，多了觅食的飞鸟，春的生机，已经悄然而至。

想着时雨的楚沐风，枕着风雨却无法好眠，导致他早上起来时双眼肿的不像话。

小院后门似乎被打开了，楚沐风抓了抓头发，下床打开房门，就看见时雨从小道上跑回来。

他一身米白色的运动装，卫衣帽子戴在头上，微长的碎发散落在脸庞两侧，因为刚运动，脸上桃红一片，嘴唇像血般嫣红，随着他的跑动，呼出的气，在眼前腾起一团白雾。

早晨刚下去的躁动，有开始了蠢蠢欲动，楚沐风有些羞耻，抓着木门的手微微用力，想退入房间，又舍不得少看一眼。

时雨跑到楼梯口，余光看到一个乱蓬蓬的蓝绿色脑袋，他近视不算严重，但是距离有些远，他看的不是很清楚，所以退出来两步，走向楚沐风的房门。

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楚沐风，就那样杵在门边，双眼为了集中焦距，用力的眯着，丰满的嘴唇跟着脸部肌肉，嘟嘟出来，可爱至极。

时雨走近后，就看到楚沐风这副软萌的样子，他“噗”的笑了，像大哥哥那般，抬手揉了揉这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笑道：“昨晚睡不好吗？眼睛怎么肿这么厉害？”

“啊？”

楚沐风脸颊红了，他手指指腹拍了拍眼睛，真的好肿，刚才光顾着看人了，忘了他睡不好眼睛就浮肿的毛病。

这是他之前滑雪，没有好好保护眼睛的后果。

“没事，一会敷一下就好，哥哥是去晨跑了吗？”

楚沐风乖巧的笑了笑，突然自己的小奶膘就被捏住了，还被一双掌心揉了揉，楚沐风懵掉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揉他的脸。

“弟弟，你好可爱。”

兴奋的声音钻入耳中，楚沐风的脸被揉成一团，勉强掀开一条缝的眼睛，立即对上了一双微笑的桃花眼，那眼中镶嵌着一抹柔光，水光滟潋的，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

“呵呵~”

楚沐风不知自己为什么，竟然傻笑起来：“时雨哥哥。”

他拉下脸上的手，多了一丝撒娇：“哥哥，帮我消肿，我这样不能见人了呢。”

男生嘴嘟嘟的，软软糯糯的撒着娇，时雨感觉心底软得一塌糊涂，同时心跳失控。

他移开视线，手轻轻揉了揉那一头乱发，答应道：“好啊，你先去上我房间，我有蒸汽眼罩，我去厨房拿个鸡蛋，对了，你喝粥吗？”

时雨喜欢早上喝粥，他起来跑步前，在楼下厨房煮了鲜贝粥，民宿厨房还给他送来了豆腐脑和小油条，都在他的私人厨房了温着。

“要喝。”

一大早能和时雨共处一室，这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那你先上去等我。”

“好。”

楚沐风第一次受邀走上了木楼梯，兴奋的想跺脚，脚下的鞋子踩在木板上，“咚咚”响，他不得不放轻脚步，猫着身子上楼。

楼上一整排都是时雨的地盘，楚沐风好奇的推门进去，和他想象的有所不同。

入眼的是简单舒适的客厅，窗纱瓶型门隔开了空间，他不敢贸然进去，在门边站着，一阵风吹来，带着玉兰的清香，原来临湖的窗子打开了。

窗子是六边形的窗框——六角窗。

六角窗、瓶行门，寓意平安大顺。

看着精美的窗格，楚沐风想，若是幽幽月色下，月色破窗而入，经过那些窗格，一定会在地上洒向斑斑驳驳的碎片。

若是他能在月下，和时雨共处一室，那将会是什么样的意境？

想着，楚沐风脸上又开始热起来，他走过去，把窗子向上推了几格，卡上木插销，凭窗远眺，凉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发烫的脸颊稍稍降温。

“景色很好对吧？”

催眠般的嗓音，闻声，楚沐风微微偏头，一道身影立在门口，奇怪的想法在楚沐风脑中产生：如果此时时雨穿的不是运动装，而是一件长袍，如此墨香意境，会是如何的让他心动？

“过来吃早餐。”

楚沐风没有回应，时雨便端着托盘进来，修长的身影从门口进入，微长的头发后脑勺部分被他挽了起来，刘海部分因为雨水打湿了，微卷锤在两侧，是一个慵懒随意的丸子头。

楚沐风眼睛亮了，这是他看到时雨的又一个新造型。

这造型太适合他了，试想一个温文尔雅的人，突然换上一丝痞态、一丝慵懒妖娆的发型，这视觉冲击，对楚沐风来说，真把他惊艳的喘不过气。

“怎么？还不饿？”

平缓中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楚沐风垂目掩去眼中的惊艳，抿了抿唇走过来。

他双手定在身侧，拇指掐着食指，压下心里的悸动，时雨那样笑着等他吃早餐的样子，太过美好，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冒犯他。

“坐下吧。”

时雨取了托盘上的碗筷，两副碗筷碗里添上了干贝粥，放进去瓷白的调羹。

时雨端起吹了吹散出来的热气，见楚沐风还站着，便笑了：“怎么？和我在一起，你很拘谨吗？昨晚不是一起吃过饭了吗？我们就吃个早餐，快坐吧！”

“......好，好的。”

楚沐风走到时雨身旁，想了想又退了一步，隔着一张圆凳坐了下来，时雨眼角余光一瞥，浅浅笑了笑，没说话，继续添粥。

鲜贝粥的香气飘来，楚才感觉真的饿了，他端起碗，想大口大口的喝粥，又怕自己粗鲁，不能给时雨留下好印象，忍着嘴里分泌旺盛的唾液，几乎把脸埋进碗里，一小勺一小勺的吃着。

楚沐风看了看时雨吃东西的动作，他吃的很快，但是基本没有声响，连勺子碰碗的声音都小的微乎其微，白皙、纤长的手指端着瓷白的碗，紧紧看那一双手，就让楚沐风咽喉紧绷。

楚沐风低下头不敢再看，他想着，时雨像大户人家的公子，从小接受很好的教育，文质彬彬、一表人才，话语间、抬手间都是风雅。

他自己呢？

之前他从不觉得，有一天自己会在一人面前，会自惭形秽，但是在时雨面前，他时刻都被这种感觉折磨。

现在自己还漫无目的的晃荡，楚沐涵虽然逼他，但是绝对为了他好，只是他自己不争气罢了。

想到这些，楚沐风心里更难受了，他不禁握紧手里的碗。

他想，也许这几天过后，他会离开，时雨也会离开，如果还是像之前那样的离别，此后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想着想着，鼻头有些酸涩，眼眶也感觉热热的，更不敢抬起头来。

“不用如此拘谨，随意就好，我没那么讲究的。”

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时雨很快吃完了碗里的粥，又给自己添了一碗，接着拿上筷子，夹了小油条，撕下一口，把嘴里都塞满了，眼睛笑盈盈的，一直看着楚沐风。

楚沐风抬头看了时雨一眼，时雨暖暖的笑，让他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刚吃完，雨就拿着大勺子给他添上。

他红着脸，埋头吃着，碗里总是恰到好处的添上，等打出一个饱嗝，才发现，托盘里的东西，全都被他吃完了，舔了舔嘴角，才发现那豆腐脑有点太甜了。

时雨注意到楚沐风的表情，说道：“我倒是忘了，你们北方人吃豆腐脑喜欢咸味的。”

楚沐风端起豆腐脑的碗，把最后的一点刮进嘴里，说：“没事，我吃完了，觉得甜的也很好吃。”

时雨递给他餐纸，说道：“真容易满足，不过也是，人这一生，一日三餐、一碗一筷、寝不过六尺，上有片瓦，下有暖床，我就很知足了。”

“人呢？”

身边陪伴之人呢？

楚沐风没有学过太多的风雅之词，听完时雨的话，不禁有感而发，就脱口而出了，只不过他依然没敢看着时雨的眼睛，心急地等待答案。

“嗯，若有一心意相通之人在身侧，当然更圆满了。”

语调平缓、没有惊喜的波澜，连感叹的意思都没有。

楚沐风感觉胃里还暖着，可最靠近胃的心脏却一抽一抽的疼起来。

时雨对他所有的试探，均无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