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A从成立最初就有一条规矩,零A杀手组正式成员,终生必须是零A的人,也就是说,死也必须死在零A。
毋庸置疑,肖战做出带动成员叛逃的行为是让零A不可以容忍的,他们会在叛逃者有这个想法或者已经开始行动的时候毫无解释余地地将其扼杀。
肖战可以理解,杀手这种不在明处的职业,不受法律束缚,折磨人的黑手多了去。只为活而行动,如果栽在零A手里,他就是湮没在火堆里的星火,对社会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零A行动很快,二十一号以后九个人全部在零A基地身亡,而肖战,如同进零A那一场训练里一样,同伴全无,独自求活。
他在宁兰被追杀。
形成一条他类似被夹击的链条,因为零A的目的是追杀他,他的目的是刺杀宁兰新主。
零A元老的Alpha,他从未与他近过心,他只有凭自己的视角来看待,而如此看来,那个Alpha,包庇零A肆意横行,并不是个好东西。
肖战被零A全力追杀了七天,整整七天,无论肖战往哪儿钻,那群人永远知道他在哪儿。
肖战承认二十一号以前的人对他而言是前辈,多少是了解他的,是看着他在零A里成长的,但绝对不可能摸得清楚他如何逃命,如果是真的,那除非是他在零A的时候就跟所有人不合,然后天天在基地玩儿你追我躲的游戏。
他扪心自问,他关系打得很好,而且没有神经病一样的在基地跟人玩儿游戏。
在第二天,他怀疑了自己被暗处跟踪,可他自身就是暗处。
第三天,他推翻了被某个东西跟踪的猜测,转为更有可能的追踪器。
第四天,他无暇顾它,因为零A追杀他的人已经在他要走的路上布满了陷阱,他更是陪着那群人玩儿命玩儿了一天。
第五天,他开始把自己浑身上下可以拆卸的东西都拆卸了一遍,然后再组装回去,没有跟踪器,他开始找不到目标。
第六天,他快要被追杀者逼疯,尤其是LingA19,如何致死的东西他都可以用,肖战几乎无法休息,他时刻在被盯着,随时随地会被突袭。
第七天,他已经逃离到了硝烟平息的战场,荒芜一片,也是在这一天的某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东西。那就是他的编号勋章,那个刻有LingA21的勋章。
这也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制造都为零A的物件儿,于是他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个小小的圆形金属,开始拆卸它,确认是否有跟踪器。
肖战知道这样很耽误时间,但他确实也舍不得这个陪了他十四年的小玩意儿。他十四岁进组,二十八岁叛变,也是一个小婴儿成长成少年的时光了。
追杀者继续追杀,逃命者继续逃命。
肖战在差些添新伤中终于搞断了这个勋章,而结果的确是他想的那样,——一个本可以最开始就想到的东西。
跟踪器在勋章里。肖战没有表情,扔掉它时也是面无表情,枪声越近,他越是觉得自己镇定,那个时候,肖战不会跟人擅自刚枪,更别提跟几个人刚,他从掩体后准备拣小路开跑。
可他不再幸运,他扔出去的一颗探路石子正好就在身边不远处,也正好探到一个准确的地雷。不幸中的万幸,他算躲过了这一次近乎近身的轰炸,被气流推出了很远,腾空不知多高,肖战只觉得整个人一轻、失重、眼前一片灰黑金红、震耳欲聋,他再落下。
他落入了万人坑。一个上战场后身死却无人领取的战士的归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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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战再醒来,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尸堆里躺了几天,也再也没有想得起他为什么躺在这里,而他出现在这里前,又是什么身份。
身旁冰冷至极的人都是身着军装的军人,可他没有军装,所以他或是或不是。
尸堆里,为什么会有一个活着的人。
他机敏排除了自己这个虚伪的安全身份,一是以上的怀疑点,二是他自打醒来,就从心里迸发出一种难以抑制的危机感。
这个地方,或者说是这个城市,亦或是这个国家,对他而言,是危险的。
这个危险程度如何,他有些迷惘,但他知道如果有危险出现,他应该是丧命的那个。
于是他花费了半天的时间费劲儿爬出了这个极深的万人坑,也正是如此,他意识里出现了“他可能不是军人,但一定有个动刀动抢的身份。”的起始念头。
他沿着静谧的战场往在外面走,走了没有几天,期间肖战获得的食物寥寥无几,他终于来到最近的港湾,凭靠着自己仅存的意识里的东西,混上了一艘出国的轮船。
他在轮船上有很好的保存体力,储存食物,再等海上漂泊数日,他很快就来到了一个新的,且对他来说没有严重危机感的国家边境。
肖战将自己失忆隐藏起来,沉默寡言,并与人群隔绝。当然,这样也没有让他就此逃过地下党颁布的赏金公告。他只有拼命往这个新国家里钻,钻进去了,他或许就安全了。
梦境开始斑驳,肖战印象中却留下了一面国旗,是北莎仟的旗帜。
这应该是他来到北莎仟以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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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出了暖阳,安松松撸起了袖子,露出白嫩的手臂,正在温水盆里洗干净帕子,拧干。
盛云提着盒饭进了病房,身后跟着一位什么都不提什么都干不好的身残志坚的元首。
盛云没说话,把盒饭放在了桌上,他等着安松松将病床上肖战的脸颊擦拭过后,才伸手一言不发地给安松松揉手。
而这位“身残志坚”的元首也又说了着八天里第八次的自荐:“我来吧。”
安松松看了王一博一眼,眼神里有遮掩不住的不放心,他张了张红唇,糯糯道:“还需要,我教您吗?”
要知道王一博照顾一个人,几乎就是砸锅砸碗。
王一博很没办法,他不是没有照顾过人,盛云以前是海军的时候他还拖着半吊子命的人照顾了半个月之久。之所以王一博现在不会照顾,完全只是因为他对Omega可以用手该怎么擦都不会来形容。
王一博试过了,他第一次学习的就是擦肖战的手,可肖战真的没有眼见得那么刚硬,手指除了有枪茧的地方稍微硬点儿,其他都是软的。
他可以掰着Alpha的手做脱臼复位,但不能托着Omega的手细心擦拭……他总觉得,自己再用力些,再用力些,那只藕白的手指就得被他弄断。
王一博不止一次想过,Omega到底是一个天生何等奇妙的体质,可以娇嫩成这样,而肖战又是怎样一个奇迹,可以在这种体质上练出一身好技能的?
“……学会了,不用教。”王一博淡定回答。
盛云对他报以一个不太确定的眼神:“我带他去休息室吃饭,你照顾着,有什么事叫我。我在门口。”
王一博随意他,摆了摆手让他们走。
他不信自己收拾不了一个昏睡不醒的Omega。
于是他开始了咬牙切齿地对肖战擦拭身体,很轻很轻的手劲儿,但从他紧绷的脸来看,就像是在修理什么重工。
一个小时左右,他终于完成了这一项艰难的任务。王一博吃过饭来的,肖战一直打着吊液,提供着肠外营养,就几天的时间,加上肖战肩上的枪伤,看起来已经瘦了好多。
王一博坐在肖战床边,有些不甘心。
这是他才养起来的小狐狸。
门口的人敲门道:“一个小时了,元首,做什么也做完了吧。”
王一博道:“你让人把水端走吧,我想睡会儿。”
他最近很忙,各种忙,忙工作忙得没空来看肖战,忙肖战忙得只有挤时间赶工作。
好不容易他有些时间了,非得要照顾肖战一番,现在累了,他说想睡觉,也不知道肖战听不听得见。盛云让人进来端走了水盆,他站在门口驻步,欲言又止,还是说了:“易感期都过了,还想抱着人睡啊?”
王一博转头看他,回答得理直气壮:“你管我?”
“我跟他睡犯法了还是占你家床了?”王一博道,“我就要,你什么意思吧。”
“我,”盛云一卡,“我又什么什么意思了,我就觉得你矫情了,越来越矫情了,以前从来没有那么矫情过。”
王一博认真的与他对视执拗道:“你管我。”
讲得更加理直气壮了。
盛云心道:“也不知道是谁在一开始的时候跟我叫嚷那个公告给你带来了多少麻烦。”
“行~,我走,我走。谁没对象一样。”盛云带上门,不屑跟幼稚的人比拼谁更幼稚。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王一博默默换了个位置,挪了挪肖战,心安理得地躺在人身旁,动作熟稔得让人心疼,他伸手把肖战轻轻抱住,然后闭眼。
这个莫名很安心的动作,是肖战遇袭当天,王一博在易感期完全没有安全感也不肯打抑制剂的晚上发现的。
还是盛云教的。
也不算教,因为盛云只让他牵牵肖战的手,谁知道半夜这个狗崽子就滚上了人家的病床,抱着睡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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