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云

第十二章 云

除了杨清，好像所有人都只知道那人叫云，半辈子都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过，最后骨灰就被草草的用瓦罐装着，扔在火葬场旁的草堆里，和那些不认识的人一起，不知道被风吹日晒了多久。

杨清告诉宋亚轩，那人本名叫许远，但他不喜欢，他总说，许远许远，以后怕是要远走，连个安身之地都没有，所以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许云，他喜欢云的淡然悠闲。

作为土生土长的重庆人，他自然知道有些爱情是不被允许的。但命运总爱捉弄人，他爱上了杨清，那个站在讲台上意气风发的男人。

学生爱上老师，还是同性，这样的爱情在世人看来是畸形的。

许云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喜欢，但还是在酒后吐露了真言。

那是在高考过后的假期，毕业班的学生约了老师一起吃饭，许云故意没有和杨清坐在一桌，可还是忍不住穿过人群去看他一眼。

好不容易才放假，大家都开始放纵起来，当晚喝了不少酒，许云也喝得迷迷糊糊的，其他人都有家里人来接，许云父母都在外地出差，于是杨清顺理成章成了那个送他会家的人。

他和站在路灯下，许云就这样抱着杨清的腰不肯放开，明明已经成年了，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还是会像一个小孩。

杨清一把横抱起许云，把他送回房间。

青春里的爱情本就不该是一个人的单相思，杨清也喜欢他，很早之前就喜欢，可是他是老师，他是学生，他告诉自己这份爱的结果只能是沉在心底。

可是，这一刻，屋子里昏黄的灯光好像会罪人，他明明没喝酒，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吻上许云的唇，怀里的人在努力的附和着，很辛酸，他知道不该，可是他身体还是控制不住的回应。

那一晚，许云彻底的把自己交给了杨清。

然后接下里的几个月里，他们在家里就像正真的情侣一样一起吃饭，一起相拥入睡，就连洗漱也要腻在一起。在外面便这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

他们就在小阁楼里度过了最开心的一个月，那一个月里，他们一起坐在窗边看夕阳，一起在厨房做饭，许云喜欢睡懒觉，杨清就做好饭等着他起床。

他说你这么像小孩，里开了我可怎么办，他把手放到他的嘴边，告诉他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也许是连老天都嫉妒他们的幸福，小小的阁楼终究是没能藏住他们的爱情。

许云爸妈风风火火的从外地赶回来，当晚就把许云送到了戒同所。杨清也被学校开除了，和自己的学生谈恋爱，这会是全校的反面教材。

杨清跟着许云的脚步来到戒同所门口，但许云似乎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留下了厚厚一沓信。

一封封信描述着他梦里两人未来的生活，在信里，他们去到了陌生的城市，那里他们不再需要遮遮掩掩，而是可以大大方方的牵手、拥抱、亲吻。

他们还收样了一个小孩，一家三口手牵着手在夕阳下散步，可是这一切都被戒同所的高墙打破。

许云才不过十八岁，却永远被困在了这座城。他希望杨清逃离这里，替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杨清逃走了，他按照信里的一字一句走着人生的每一步。

许云喜欢戏曲，他就开了戏班，他说想听他唱，他便没日没夜的在院子里联系，双脚渗出了血，在地上留下鲜红的印子。

后来，他的名声不断壮大，戏班也收了不少人，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那么如意，可是杨清却永远是一副愁容。

后来，他在戏院门口捡到了一个小孩，那小孩生下来就带着病，连医生都劝他放弃，可是他不愿意，他认定了这个孩子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是给他们的礼物。

他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终于救回了小孩，他按照包裹里的纸条给他换了名字，原名叫宋亚轩，他希望小孩能像树木一样健康成长，于是他有了心的名字，叫宋树立。

宋亚轩如愿的健康长大了，可是看着这一天天长大的孩子，杨清的心里的负罪感一天天加重。这份幸福本该是属于许云的。

就在宋亚轩成年那天，他带着整个戏班来到了重庆。

再次回到这里，他从来没觉得对这里如此陌生，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了，他们住的阁楼被拆了，取而代之的是耸立的高楼，在这里再也看不到夕阳了。

唯一没变的是那个吃人的地方，他走到戒同所门口，发现自己好像都快不记得许云长什么样了，比起死亡，更让人感到恐惧的应该是遗忘吧！

他祈求着守在门口的人让他见见许云，可是一身高傲的他狠狠的被踩在了脚下，他们侮辱他，冲着他吐口水，他想反抗，迎来的却是拳脚相加，最后他把自己身上唯一值钱的一块玉石换成钱塞到他们手里才换来一次见许云的机会。

里面已经没人认识许云了，没有人能指给他看许云在哪里。

他走进戒同所，认真的找了每一间小铁皮房，最后在角落里找到了他的云。

一个浑身臃肿的中年男人，拿着一串钥匙，笨拙的挪到门口打开了生锈的锁。

门打开的那一刻，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男人捂着鼻子跑开了，只剩下杨清一个人在原地。

他看着眼前的人，不敢相信这是曾经被宠溺的小孩，可是又有声音告诉他，这就是曾经被他抛下的少年，他逃不开。

许云平躺在地上，眼神涣散，无神的看着天花板。乱糟糟的胡子和头发缠在一起几乎遮盖了他的脸。

身上的衣服已经说不清是什么颜色，伤口里流出的血一次又一浸染让布料发出可怕的黑色，还有一些和溃烂的皮肤粘黏在一起，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发霉的痕迹

残缺的袖子漏出了发黑的结痂，双手的食指都被拔掉了指甲，因为潮湿的环境已经发炎溃烂，狰狞的向外漏着白骨。

他就这样躺在地上，好像连呼吸都微弱到几乎感受不到。

“阿云......是你吗？”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