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六年,庆国太子生辰,庆王喜邀天下人参加生辰宴。南朝为表尊重,特派当朝右相前去,然而,此一去,却彻底改变了两国命运。
生辰宴上,庆王屡次对南朝使者出言不逊,咄咄相逼,更甚言其国是个小国,合该归属于他这样的大国,南朝使者被逼当场自刎。此事传入南朝君王耳中,致使大怒,率千军万马御驾亲征,势要把庆国攻灭,将庆王的脑袋悬挂在城门,以慰右相的在天之灵。
建元二十年,庆国内部分崩离析,让身在边境的南王有机可乘,联合庆国内部人员一举进城,斩庆王于明台殿前。
当时只有十二岁的庆国太子北堂墨染与其胞弟,在一些忠心耿耿的侍卫拼死相护下,留得一线生机。可因为追兵太多,导致北堂墨染与大队伍走散,不知不觉间被追至悬崖而不自知。等自觉危险之时,却再也刹不住脚地跌了下去,惨死于崖下。其胞弟也因南朝士兵的大肆追杀,失足落进湍急的河水中,生死不明
阳春三月,枯槁的枝桠上冒出了嫩芽,高红的城墙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看着不是那么肃穆的活气。谢允像是得了蜜果似的,看见这春色,忙着往后殿的围墙跑去,惹得他近身伺候的公公急流大汗,追在后面直喊:“小殿下,殿下您慢些啊!”
谢允不过才六岁,就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听见齐环喊小殿下,尚未褪去青涩的脸颊立马换了副严肃面容,转身盯着他不高兴道:“都说了不要叫我小殿下。过了今年的夏天,我可就七岁了!”
“是是是,殿下。”齐环哈腰点头,连带着喘应道,“是奴才说错了。”
“齐公公,这才多少路你就跑得气喘吁吁了?”谢允看着齐环擦汗的模样,不禁发笑道,“要不你以后跟本宫一样,卯时起来练武吧,正好本宫还少个侍卫,你说说如何?”
齐环从十一岁起就被太监总管柳如海派来照顾还在襁褓中的谢允,身子早就过了最佳练武的时候,闻言,他直摇头说道:“承蒙殿下看得起,奴才,奴才练不得。”
谢允觉得没趣,哼了一声转身,大声道:“那你可快点跟上我啊。父王这几日就要凯旋而归了,我可没几天能玩的时候了。”
南王与王后十分恩爱,在他称帝的这些年里,无数个大臣挤破头想往他殿前送人,结果都被完好无损的送了回去。后来王后诞下了谢允,还有人不信邪,最后被南王怒斥说谁再这样,就下了谁的乌纱帽,这才消停了下来。
谢允自生下来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南王外出征战之前,他一直就随着他们二人同住。后来南王走后,王后觉得谢允年岁也大了,怕落人话柄,便叫他搬去了他本该去的宫殿里头。
虽说谢允还是按照往常一样练功读书,但到底是没了爹娘的管束,性子也就彻底地放飞了。前些日子的时候,他躲齐环逮他去读书,无意间在后殿发现了个狗洞,正合适他这身子骨钻过去。
谢允靠这个躲了好几次齐环,直到后来王后前来看望他,齐环因看管不力而受罚,他便再也不这么做了。只不过没坚持过久,他便又开始故技重施,而且还是拉着齐环一起。
今日听母后说父王过几日会回来,想着自己也快活不了几日,就拉着齐环又一次来到狗洞前,想钻过去看看外面。
狗洞外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不过是没了高墙,眼界开阔了些。而且在距离狗洞的近百米外,还立着一排用玄铁做成的围栏,围栏的顶端制成了尖锐的刺刀模样,就算谢允想去远处看看,凭他现在三脚猫的功夫,估计还没翻过去,人就先穿了肚。
初春,眼前的景象如谢允所想的那般,不在是一片荒芜,一眼望去,绿莹莹一片,迎着风,入鼻的满是青草的芳香。
“齐环,你说过些日子,这里是不是就会遍地开花了?”
谢允生得白净,此时迎着朝霞回头,笑逐颜开,眼眸如星,眼神里满是期待。齐环多年不曾忘却,此时的他,就如同这地下的花草一般,是那么的朝气蓬勃。
齐环愣了半响,才回:“殿下说开,那便一定会开。”
“到时候一定会很好看。”春风拂面,谢允闭上眼,柔软的发丝在风中飘荡,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语气很是温柔地喃喃道,“真想那时来看一眼。”
齐环低垂着头,没有出声劝谢允回去,任凭他安静地感受着这一切。等今日过后,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能这么静下心来了。
生在帝王家,身也不由己。
半天过后,晚霞一点点散去,细碎的星光爬上天穹,撒下一点微弱的光线,齐环看天色不早了,便出声小心劝道:“殿下,我们该回了。”
谢允缓缓睁开眼,望着远方久久才回过神:“嗯。走吧。”
齐环低腰上前几步,想要搀扶谢允。谁知谢允却将他的胳膊推了回去,说道:“不必。”
齐环点点头,弓着腰退了几步,打算让谢允先行。
两人正准备原路返回,谁知栅栏那边突然一声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上了一般。谢允警觉地回过头,齐环立马窜到了他身前,张开双臂,腿却止不住地哆嗦着,大声说道:“有刺客,殿下你快走!”
谢允愣了一下,无奈笑道:“有刺客可不会等到天黑行事,早在方才就已经动手了。”说着,他拍了拍齐环的肩膀,给了他些许的安慰道,“皇宫后面临山,许是什么野兽闯了过来吧,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殿、殿下,那你先走,奴才殿后。”
谢允知道自己不走,齐环说不定就要哭出来了。为了省去琐事,他只好转头依他所言,准备回去。
这时,围栏又一次剧烈地哗哗响动,伴随着一声惊呼,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恐怖,齐环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声泄胆的声音,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谢允皱了皱眉,重新转过头,敛容屏气,命令他道:“齐环,回来了。”
“殿、殿下你你先走”
“别走救”
“奴才这次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一定不会忘了您的大恩大德。”齐环哭丧着脸道,“奴才下辈子还伺候您。”
“救救命”
“嘘,”谢允几步上前,扣住齐环喋喋不休的嘴,侧耳倾听那若有若无的求救声。
“救救命救救救我”
没了齐环的哭音,谢允确定自己方才没听错,确实有人在求救。
谢允与齐环对视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他忽然放开他,径自朝前走去。齐环被吓得手脚动弹不得,一时间没拉住谢允,眼睁睁地看着他慢慢走近了围栏处。
“殿、殿下,别去!”
“闭嘴。”
齐环呜咽一声,一下子就没了声音。
谢允放轻脚步,缓缓靠近那道声音。他的眼神极好,在黑夜中也能勉强看出百米外的人畜方位,更何况满天繁星在空。
谢允只见围栏外趴着一人,那人双手死死地抓着围栏的缝隙,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正当他准备在走近一点时,齐环突然出现,扑在他的脚下,紧紧地抱着他的双脚,哭喊道:“殿下。”
“”谢允头疼道,“兴许这人还不知道我的身份,被你一喊,顿时就起了杀心。”
齐环被吓得忙捂上嘴,谢允见计谋得逞,脚下连忙一动,眨眼间就来到了那倒着的人面前。
那人似乎是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只能靠着本能,发出微乎其微的声音。
谢允注意到,此人身上有多处擦伤,一双脚更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齐环,去喊人过来。”谢允道,“这人在不救,就要死了。”
“不行,奴才怎么能抛下”
谢允瞪眼过去,齐环只能闭了嘴,却依旧不肯动。
谢允无奈叹了口气:“快去。”
“那奴才快去快回,殿下你要小心。”碍于谢允命令,齐环只好一步三回头,可能刚回神,腿脚还不利索,摔了个马趴之后又爬起来才跑到宫墙边钻进狗洞。
谢允把视线重新放到面前濒死的人身上,他壮着胆子把他杂乱的头发拨开,露出底下那张消瘦的脸来。但因为这人大半个身子都挨着地,谢允只能靠着依稀的星光,看到他高挺的鼻子和半个干涸的嘴唇。
“水”
谢允身上没有水壶,左右看了看,也不过是绿草一片,其他的连个屁都没有。
“你再等等,齐环马上就回来了。”确定没有任何危险,谢允也不嫌弃脏,把手钻进缝隙里,一遍又一遍抚摸他的头发,就像母后哄他一般,耐心的很,“我会救你的。”
不知是不是谢允的错觉,他好像看到此人睁开了眼,只是一瞬间的事,眨眼就不见了。就在谢允恍惚之际,面前的人忽然没了气息似的,死死抓着围栏的手,突然间慢慢地松开了。
与此同时,不远处也传来了齐环尖细的嗓门声。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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