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的纠葛,要真正追溯起来,必须从江离的出生说起。
二十四年前,江离还在江母肚子中。江家那时远没有现在这般辉煌,只蒙荫祖上有点家底,才勉强在湘泽市算个有点脸面的人家。
江母是林家长小姐,最爱风花雪月。可江父一心扑在壮大家族事业上,江母一年有一大半时间是见不到江父的。甚至连生产之时江父也未能赶到,因郁结成疾,江母在诞下江离之后便大出血离世。亏得外祖家及时来人,他才在虎狼环伺的江家活了下来。
江离长至十一岁时,江家生意已是蒸蒸日上,江父也如愿成为湘泽市能说得上话的一个人物。
江父自江母辞世之后并未再娶妻,因长相俊俏,又出手大方,身边各式女伴接茬不断。
那年春天,江父新结交了一位女伴,系江母远房侄女,名林芝芝。在林家的鼎力支持及江父的无声纵容下,林芝芝一度产生了她与江父其他女伴是不一样的,她是可以问鼎江家主母之位的人这种错觉。
林芝芝长相确实漂亮风情,说话做事玲珑讨喜。江父确实很宠她,经常带着她出入名流聚会,昂贵的珠宝首饰也是应有尽有。甚至因为要陪林芝芝,分给江离本来就乏善可陈的一点可怜时间,又被挤压了大半过去。
可就算盛宠如此,江父始终没有向林芝芝提出求婚。
林芝芝在林家的推动之下,在那年冬天寻了个由头搬进江家老宅长住起来。因着江父不太管江家内务,林芝芝又颇有几分笼络手段,短短时间,林芝芝便俨然一副女主人派头在江家内宅横行。
江家佣人尝到了林芝芝给的甜头,蜂拥而上想争取这个未来当家主母的信任。知道林芝芝视江离为眼中钉,于是齐齐把目光对准了彼时年幼的江离。
江离在林芝芝手下着实吃了一点苦头,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林芝芝对他怀恨已久,认为是他的存在挡了她当江家主母。
除夕那天,江离早早爬起床梳洗妥当。因为许久未见的江父除夕肯定是会回家陪他吃午饭的。因为起得太早,佣人还没有起床。江离又正蹿个子,肚子饿的快,于是拍门找佣人做吃的。佣人自然以时间太早没有理会他。
江离这种被佣人带大的孩子怎么不知道佣人这是做给谁看的,只气呼呼去拍林芝芝房门要个说法。
林芝芝隔着门怼了一阵江离,惹的江大少爷存了一肚子的气,跑去了后花园泄愤。他在后园遇树摧树,遇花摧花。行至湖边时,见湖水难得的结了一层厚冰,不由玩心顿起,一不小心滑到了湖中冰面上。
湘泽市毕竟不是正宗北方,湖面结冰本已是难得,如何能撑得住十一岁男孩的体重。江离想爬上岸边,不想脚底下冰面已开始有了裂痕。
而冬天的岸边除了拉手的碎冰渣,野草都没有一根。江离手上不得力,又不敢用力往上攀。只得贴着岸边战战兢兢站在已有开裂之势的湖中冰面上,大声呼救。
靠近后园是佣人们的住房,在他连着呼喊三声之后,已有佣人探出头来看。就在他惊喜被人发现时,佣人却蓦的缩回了脑袋。
不一会,佣人陪着林芝芝赶了过来。
彼时天色已有破晓之势,天边翻了一丝青色出来。
林芝芝披着厚实的狐狸毛披风,捂着嘴跺着脚哈哈大笑,侧首和身旁佣人调笑:“瞧我们江家少爷,怕不是想下湖摸一条鱼,当成新年礼物送给江爷吧。我们可不要挡了他一片孝心呀!哈哈哈……”
江离知这湖水深浅,万一真掉进去,不死也得在床上躺半个月。
顾不得其他,他只好低头央求:“林姨,你快让人拉我上去。我脚下的冰裂开了,我现在动都不能动,一动就会掉到湖里去的。”
林芝芝施施然走到近前,瞧了一眼,拍着胸脯娇滴滴的“哎呀”一声道:“你们都回去吧,少爷真在这破冰求鱼呢,真是孝心可嘉啊!我们可不要乱帮忙,要不然这孝心呀可就打了折扣了……”
“你!”江离到底是少年心性,见林芝芝满嘴胡说,再也气不过,抬脚就往岸上攀,想给林芝芝一个教训。
可就在他刚做出动作时,脚下岌岌可危的冰块“咔”的分崩离析,一片天旋地转中,江离已是整个落入冰水中。
身上羽绒服瞬间吸饱水,拖着他往刺骨的寒冷中去。
“救我!救我!”年幼的他胡乱拍着水,紧张之下竟完全忘了自己会凫水。
混乱中,他瞥见林芝芝回头森然一笑,带着佣人踩着碎冰咯吱咯吱离去。
刺骨冰水中,就在他想放弃挣扎时,突然一根竹篙伸了过来,小纪初嫩着一张肉嘟嘟的脸,趴在岸边一脸焦急。
“江少爷,你不要怕,快抓住竹篙我拉你上来!”
他奋力去抓竹篙,可总觉得再怎么使力,竹篙依然离他很远。意识模糊之前,他好像听到纪初惊慌的大叫,然后便是扑通一声。
再醒过来时,江离躺在医院。
甫一睁开眼,他立马拔掉手上针头,头重脚轻的就往外冲,抓着门外保镖就问:“纪初呢,老纪的儿子纪初呢?”
刺骨冰水中,在他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模模糊糊看到,那个他一直嫌弃笑话的、比他小了一岁、瘦弱得像个女孩的纪初,扑通一声跳下了冰水要救他。
保镖带着他到了纪初的病房,小小的纪初躺在厚厚的被子,奶嘟嘟的双颊红扑扑的,仍高烧未退在昏迷中。小手时不时胡乱挥舞一阵,说几句胡话,:“老天爷保、保佑,救、救救江少爷,江少爷不、不能死……”
纪初的父亲——江家资深佣人老纪,正坐在床边拉着小纪初烧得通红的手,哭得满脸是泪。
十一岁的江离在那一刻是震撼的,他没看错,他确实是被矮了他大半个头的小纪初奋力送到了岸边才得救。而纪初却因为脱力沉到了湖底,被纪父捞上来时呼吸都没有了,万幸纪父会一点基本的急救,才将人从阎王殿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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