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垃圾

　　林南雪后来其实有些后悔自己给了商确那个芝士小蛋糕。

　　因为他觉得，如果没有那个芝士小蛋糕，也不会有以后的事情了。

　　林南雪那天没有开自己那辆被泼了油漆的车回家。

　　结果第二天，副校长和教导主任周世宸开车来到学校，看见这辆被泼了油漆的车，大吃一惊，立刻让人调监控来查，结果发现是那几个学生，周世宸气不打一处来，把那几个恶霸抓起来，狠狠地骂了一顿，罚他们包了教学楼一周的值日，并且上台读检讨。

　　那几个恶霸挨了商确的打，现在又被罚，叫苦不堪。

　　周世宸还亲自去林南雪的办公室，给他道歉，说这里几个学生确实难以管教。

　　林南雪戴着眼镜，微微一笑，“没事，一辆车而已，不值几个钱。”

　　“哪里哪里，”周世宸非常不好意思，“我会让人把您的车重新清洗一遍的，不行的话，就给您重新喷个漆，您千万别拒绝，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真的很抱歉，让你来上班的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林南雪最后当然没有拒绝。

　　这原本也是他想得到的结果。

　　等周世宸离开后，林南雪脸上的笑意才淡了下去。

　　他把自己桌上的一本书掀开，摊开的书页下面，放着一枝新鲜的玫瑰花，花枝上的刺都被精心地磨去了。

　　这是林南雪今天早上来到办公室的时候，就已经放在他桌上的。

　　虽然没有留下姓名，但还是不难猜出这是谁给他送的。

　　在成年人的眼中，一些自作聪明的事情是那样拙劣。

　　林南雪完全没有想要跟商确有太多的接触，更没有想过要搞什么师生，尤其还是商确那样的学生。

　　但是他没有想到该怎么拒绝。

　　一报还一报，林南雪终归是没有想过要伤害一个无关紧要的少年的心。

　　林南雪的办公桌上有上一个老师留下来的花瓶。

　　他把那个淡蓝色的花瓶洗干净，放了一点儿水，把新鲜的玫瑰花放进了花瓶中。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正好洒在红玫瑰鲜艳的花瓣上，上面的露珠晶莹。

　　林南雪的信息素就是玫瑰，他天生喜欢玫瑰，对送玫瑰的人也不会讨厌。

　　从这一天开始，之后每一天都有人送玫瑰，持续了大概一个星期。

　　林南雪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不过林南雪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抓不到送玫瑰的人。

　　林南雪试了好几天，无论他多早来到学校，那枝玫瑰永远都会放在他的桌上。就算五点半，在保安都没有换班的时候来到学校，那枝玫瑰也会放在桌上。

　　林南雪想调监控，但是又觉得小题大做。

　　而且他不想让这件事情人尽皆知。

　　林南雪不相信自己还搞不定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于是在某个周四下午放学时，林南雪下班回家，离开学校前，经过了操场，看见了篮球场上打篮球的少年们。其中有个银发少年格外引人注目，林南雪多看了几眼，就和回过头来的商确对上的视线。

　　不知道为何，林南雪每次和商确对视。

　　都会有一种，自己是猎物的感觉。

　　商确看人的那双漆黑眼眸，像是盯着猎物一样，紧紧地盯着，总感觉要将人拆吞入腹。

　　林南雪现在还想不明白，商确当时说的，好像见过他，是真的，还是假的。

　　就算是现在，林南雪也不能肯定，商确给自己送玫瑰，是在试探自己，还是真的只是想给他送花。

　　幸好林南雪本身也不是一个轻易会相信别人的性格。

　　他不会因为别人送他玫瑰花而觉得别人对他好，甚至会因此认为是否有圈套。

　　就算别人是真心想要对他好。

　　林南雪也不会接受。

　　更何况，那个人是商确。

　　当天晚上，林南雪没有回家，他在外面绕了一圈，等到大概九点钟，所有学生都应该离开学校的时候，又回到了学校。

　　林南雪直接在自己的办公室睡了一晚。

　　不过他拉了一个屏风，这样就算有人来，也不太容易发现他。

　　在办公室的行军床上睡觉并不舒服，期间醒了很多次。

　　大概是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林南雪听见了很轻微的声音。

　　他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林南雪躺在行军床上一动没动，听见自己的窗被人轻轻叩开，紧跟着，一个影子从窗外翻了进来。

　　那个人影，有着月光都不及的银白色头发。

　　林南雪有些震惊，因为他猜到商确可能会很早，可是他没有想过，商确会那么早。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

　　他甚至怀疑了一下商确可能只是今天这么早。

　　可是转念一想，林南雪就算五点多来到学校，也从来就没有抓到过商确，所以一定是商确每天都在凌晨给他送玫瑰花了。

　　林南雪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这个少年确实偏执得可怕。

　　在别人都安然入眠的时候，商确竟然可以不顾一切翻墙进学校，爬上他在三楼的办公室，从窗户进来，就为了给林南雪送一朵玫瑰花。

　　林南雪在两扇屏风的间隙中，望着商确。

　　商确刚才爬上来，是双手并用的，所以玫瑰花的花枝被他很轻地咬在唇间，现在他把玫瑰花从唇角取了下来，用纸巾很小心地擦拭了一下花枝，轻轻吻了吻玫瑰花的花瓣，再把玫瑰花放在林南雪的办公桌上。

　　但是商确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林南雪的办公桌前，看着林南雪办公桌上放着的一个相框。

　　林南雪的心脏骤然一紧。

　　他心道不好！

　　那个相框里放的相片，是他和他父母亲的。

　　而且照片里的自己，也是十来岁的样子。

　　林南雪的手无意识地抓住了屏风的两侧，指节微微发白，他几乎控制不住要冲出去，因为他觉得商确会发现什么。

　　林南雪强行控制住自己。

　　但他很快发现，商确的眼神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

　　商确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拿着那个相框，望着相框里小时候的林南雪，然后轻轻地用手指摩挲了一下照片上林南雪幼嫩的脸庞。

　　不知为何，那一瞬，林南雪觉得自己的脸庞好像也被摩挲了一下。

　　感觉怪怪的。

　　脸庞也微微有些烫。

　　做完这些事情，商确轻轻地把相框放回了原位。

　　他又爬窗离开了。

　　林南雪久久地坐在行军床上，慢慢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腺体。

　　他感觉腺体正在微微发烫。

　　好像只要靠近商确，腺体就会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

　　不过幸好刚才没有释放出信息素。

　　林南雪想了一晚上的对策。

　　最后还是决定用一个简单又粗暴的办法。

　　对付商确这样的偏执少年，往往只要用最简单的办法就让他放弃了。

　　林南雪把这些天商确送他的所有玫瑰花都收集了起来。

　　他本来就没扔，只不过很多都已经枯萎了。

　　林南雪把这些玫瑰花用袋子装起来，还特意选择了一个小袋子，能够让很多玫瑰都露出来，让人能够清晰地看见。

　　林南雪去找周世宸，问周世宸要了一份全校学生轮流打扫林荫小道和操场的名单。

　　巧的是，今天负责打扫林荫小道的就是商确和高三（9）班的另外几个男生。

　　做好准备工作，林南雪今天照常上课。

　　等到下午，林南雪在教学楼三楼看见，商确和几个男生开始打扫林荫小道的时候，他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把那些枯萎的和没枯萎的玫瑰花拿了出来，抱在怀里，往楼下走。

　　林南雪特意挑了一条没人走的小径。

　　他抱着大把的玫瑰花，状似无意地经过了商确他们打扫的林荫小道。

　　林南雪感觉到商确的目光牢牢地定在了他身上。

　　也定在了他怀里抱着的玫瑰花上面。

　　另外几个打扫的男生先是吹了一声口哨，但是他们很快就不吹了，因为他们发现商确慢慢地跟了上去。

　　一个叫应环的男生连忙拉住商确：“诶，商哥，你干嘛呢！”

　　这几个算是没被商确打过，能和商确一起玩的富家子弟了。

　　另外一个叫傅野男生抱着扫把，舔了舔嘴唇，“那是咱们学校新来的那个芭蕾舞老师吧？身材真好。我以为找omega也要找这样的。”

　　应环看着林南雪离开的身影，“他怀里抱的是什么？好像是玫瑰花。”

　　傅野：“玫瑰花？我操，还真是，谁给他送的花啊。”

　　应环：“那还用说，肯定是追求者啊。”

　　傅野：“他抱着玫瑰花要去哪，那边好像是垃圾堆诶。”

　　应环：“那还用说，肯定是扔掉啊。”

　　傅野：“……”

　　他觉得自己好白痴，然而回过头来，身边的商确一动不动地盯着林南雪的背影，脖颈上青筋凸显，人看上去还是没什么异样的，可商确释放出来的不安信息素，已经弥漫了出来。

　　傅野：“商哥，咋了，你不会也喜欢咱们的芭蕾舞老师吧？”

　　商确没说话，收回了视线。

　　他继续扫地，但握着扫把的手背青筋很明显，扫把仿佛下一瞬就要被折断了一样。

　　没过多久，林南雪的身影又从垃圾堆那边出现了。

　　他手中空空，那些玫瑰花都不见了。

　　商确这一次没有看林南雪。

　　应环和傅野更没有放在心上，在那边拿着扫把互相打闹，追逐。

　　等到林南雪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的楼梯上，应环和傅野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裂响。

　　他们回过头。

　　商确把扫把徒手捏断了。

　　应环：“……”

　　傅野：“……”

　　然而，下一刻，他们看到了更可怕的景象。

　　银发少年双手拿着断掉的扫把，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垃圾堆那边，先是把断掉的扫把扔进了泛着臭味的垃圾堆里，再毫不犹豫地走进垃圾堆里，弯腰在垃圾堆里把翻找玫瑰花。

　　没找到，商确又去掏垃圾桶，根本不嫌弃又脏又臭的垃圾桶，直到把那一袋散乱的玫瑰花都掏了出来。

　　应环和傅野都惊呆了！

作者说